我的祭司大人

　　曲子川刚好解开西服扣子，双手叉在腰上，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热，偶的一下回头，便扫到了恂汐茫然的脸。

　　“两起案件对比，相似的地方很多，最关键的还没有找到。
　　竟陵那起案子的保安，那晚呼呼大睡并没有发现异常，而防盗措施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失灵，至案发那晚，他们一直在等待相关人员来进行维修。
　　我们在博物馆某扇天窗上，发现指纹痕迹，对比后是行窃人员所留。侦查员在天窗附近的地面找到几个十分不明显的足迹。技术部门鉴定，行窃者为男性，大约身高在170CM左右。”

　　恂汐咂舌，竟是工作人员失职所致！
　　“我觉得，”恂汐咬了咬唇，微微拧眉心，“钱唐的盗窃案，如果能找出作案者残留的指纹，进一步确定是否为同一人所为，这对两起案件来说是一个重要线索。”
　　“不错，钱唐案找到指纹只是时间问题，但两个案子的最关键的地方，还是没有着落。”
　　恂汐严肃的脸上忽地一动，突然就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她来事发地了：“你是想找相关人员，再次进行身份确认？”
　　曲子川扬了扬眉，指向不远处匆匆走来的中年男人：“现场调查，不要忽略被盗者的潜在联系人。”
　　恂汐莫明望着他，曲子川已转过身去，声音淡的听不出情绪：“愣着干嘛，记下来这条。”
　　恂汐反应过来，脸一红，捧着的黑色笔记本上，立刻留下了一串秀丽的正楷。
　　她学不会草书，小时候养母曾说：字写的好的人，长的也是美的。
　　且不评说这句唯心主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那以后，她努力练习正楷，练着练着便爱上了练字，美其名曰：修养身心。

　　中年男人便是博物馆馆长，寒暄过后，曲子川和他攀谈起来。
　　“抱歉，一直有一个信息我没有和你们讲。”馆长擦了擦镜片，低着头向曲子川说道，“我知道在竟陵市博物馆也发生了同样的盗窃案，其实，那博物馆的馆长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惊人消息令恂汐始料未及，想不到，两位博物馆馆长还有这么一层鲜为人知的关系。一直以来，她没有在馆长身世上思考过，而队里似乎也没有人提过类似的疑问。
　　曲子川却微微拢了下眉，斩钉截铁地问：“你们的关系有几个人知情？”
　　“除了您和您的助手，还有三个人知道，我的爷爷奶奶和我们共同的好友陈圆圆。”
　　郝恂汐的签字笔抖了下，忍住笑强行绷住了脸。
　　曲子川瞥一眼她，紧紧逼问馆长：“陈圆圆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馆长深吸了口气，陷入沉郁中：“她和我们兄弟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后来我搬到钱唐，而弟弟毕业后与他的母亲去了竟陵，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再后来，一次博物馆培训工作会上，我们才知道两人都从事了博物馆工作，我从他那里得知，陈圆圆在锡安因为车祸去世了。”

　　和馆长聊完天回程途中，曲子川问郝恂汐：“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很奇怪。”恂汐犹疑。
　　曲子川鼓励道：“说说无妨。”
　　恂汐盘算了一下，道：“就算是同父异母，竟陵与钱唐不足300公里，这么多年他们为什么会失去联系？逢年过节他们也不碰头吗？还有，他谈起陈圆圆表情哀伤，眼睛红红的，偶尔又出神，这些伤心的神情如果没有深刻的情感是装不出来的……”
　　曲子川目中闪过精光：“带着你的疑问，给你两天时间，马上调查两位博物馆馆长的背景以及他们的青梅竹马陈圆圆。”
　　“……”
　　窗外梧桐在飞速倒退，恂汐揉搓着手指，有了咬舌的冲动，这就是话太多的下场——忙死到作死！

　　============

　　两天很赶，何况在千里之外的锡安。
　　郝恂汐果真累成了狗，但，还是将任务在规定时间完成了。

　　向曲子川汇报的时候，郝恂汐还在为两位馆长的背景史，唏嘘着为什么不写本小说出来而扼腕长叹。这个故事堪比历史上“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位同名同姓的红颜——陈圆圆。
　　当郝恂汐站在小会议室黑板前，向曲子川组建才二天的六人小队讲述的时候，她还是小小紧张了一下。
　　“郝同学，我们都伸长脖子等着你呢！再狗血的事儿，我们都能挺住，你就别墨迹了。”崔维一是所里黑客第一高手，他正不耐烦的掏耳屎，整张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维一啊，你的耐心呢？”赫连朋林挤着眼，逗弄崔维一，“被你家小猪吃了吧！”
　　崔维一的家里养着一只小猪，他原本打算吃掉的，可养了几周发现它只有这么丁点儿大，吃了不够塞他牙缝，后来他觉得这只小猪越看越可爱，这一养就养出了感情，成了他的独宠。
　　“呀，你这么一说，我今早出门忘了给猪猪喂食了……”崔维一懊恼的耙了耙头顶，打开手机智能时时摄像头，开始在屏幕上寻找自家的那只独宠。
　　余下两位侦察员，捂脸，翻白眼，但仍保持良好形象不倒地。

　　恂汐尴尬了，甚至在心里嘲笑了曲子川：你选的人就这个状态？太LOW了吧！
　　曲子川转了两圈笔杆，表情莫测：“查个背景，很难启齿？”
　　声音一出，震荡在座的每个人，大家转回跑偏的心思，一时会议室里呼吸可闻。
　　恂汐一个抖索，清嗓，大声道：“这两位馆长兄弟，年轻时同时爱上了陈圆圆，可她却对两兄弟不感冒。为此，两兄弟的矛盾没有消减，反而因为她走向了极端。巧合的是，两人都做了文物管理工作，并在近六旬时当上了博物馆馆长。”

　　“哟，爱情戏。”赫连朋林戳了戳桌面新添的划痕，歪嘴斜插了一句。
　　恂汐：“但，我去锡安查陈圆圆时，并没有她死亡的消息。她在锡安一家拍卖行工作了8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辞职了，现在陈圆圆并不在锡安。但是这家拍卖行仍保留着她工作的相关档案。”
　　“啪”转动的钢笔掉在了桌面，大家同时瞥去视线，曲子川靠着椅背，眼睛犀利的扫了一圈：“有必要找竟陵市博物馆馆长谈一谈。”
　　恂汐双眸一亮：“陈圆圆死亡的消息是从竟陵市博物馆馆长处知道的……这么看来，两兄弟中一定有人在说谎。”
　　“可能，两人都讲了实话，”赫连朋林突然一改嬉皮笑脸，拍着桌角说道，“我们要找到告诉馆长‘陈圆圆死亡’这件事儿的人。”
　　曲子川点头：“很好，这会是案件的突破口，赫连，你去趟竟陵市，询问馆长时，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好类！”赫连朋林爽快领命。

　　============

　　郝恂汐一直觉得，盗窃这类的刑事案件，不如杀人放火影响大、伤害重。
　　曲子川手里的博物馆偷画案，恂汐一点不担心，似乎断定不出几天，就能找出罪犯破了这案子。
　　正好这两日，曲子川没给她安排工作，郝恂汐跟着队里教练乖乖的练了体能和拳术，得空便去法医吴锐意老师那里学习。

　　吴老平时就在所里的医学室，他性格古怪，嘴巴不饶人，一年前带过曾经还是实习生的恂汐。吴老年过五旬，未至退休，身体却不大好，恂汐正好成了需要他外勤跑腿的人选。
　　恂汐实习期间，所里碰上过一个大案子，恂汐胆大心细，观察细微，在受伤的嫌疑人身上找到一条重要的线索，为一队争取到时间，顺藤摸瓜抓到了真正的凶手。
　　此后，所里众人也渐渐地改了对她的态度，先前因为恂汐玉肤白肌，瘦弱纤细，容貌秀美，却独来独往，不善聊天，不喜热闹，给人孤冷清高之感。相处久了，大家才知这姑娘性格清冷，而非清高，虽一字之差，可大相径庭。

　　“小郝，你来瞅瞅，这个死因是什么？”
　　“吴老师，我一来你就给我考试呀？”
　　恂汐噘着嘴，语气却满满的撒娇味儿。除了养父，这位吴锐意老师是恂汐唯一能当成父亲般对待的长辈。
　　当初实习，吴老还曾因恂汐搞错了颅骨眉弓的性别差异，狠狠批了她一顿，恂汐当场就流了泪。她流泪不是丢面子，也不是心里委屈，而是实实在在的“慌”了。
　　吴老说的没错，连被害人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失去的不仅会是线索，更会是真正的罪犯。如果是连环杀人案，他们的耽误，很可能会要了另一个人的性命。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

　　恂汐带上医用口罩和手套，掀开白布，眼帘微微垂了垂，台上是一具四肢健全的男尸。
　　也许是多年积累已变得木然，也许是死状还未触及她的底线，总之，恂汐只将尸体当成某种与人体无关的物体看待。
　　她一丝不苟的检查尸体，眼神专注，表情沉着。
　　“死者头部皮下有血肿，颈部有扼压痕迹，颈内肌肉有出血，四肢多处划伤，尸斑呈现出樱桃红色……致命伤或是生前伤，不能判断。吴老师，有过化验吗？”
　　吴老眯缝着眼，点点头：“心血化验碳氧，血红蛋白含量（Hbco）达90%以上。”
　　“这么说，根据尸检结果，可以认定为，他是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致死，那他身上的伤是中毒之前发生的，这些伤是生前伤。”
　　恂汐脱下口罩，对死因下了定论，当视线对上吴锐意，发现他双肩蓦地一凛，有些驼背的腰似乎更弯了。
　　恂汐暗叫不好，每次吴老出现这付动作，一定是有什么令他不高兴了。她屏息静待，想着刚才的检查和判断，边忐忑的等着吴锐意告诉她问题所在。
　　果然，吴锐意背着手，在不算宽敞的法医室里，走了两个来回：“跟着曲队学习，有点什么感想？”
　　“哎？”
　　恂汐纳闷儿了，怎么扯到曲子川身上了？他们队不是在查博物馆盗窃案吗？而且这些天，她并没有听说他们队里接了其他案子啊，最近的一次碰头会上，谁也没提起过……

　　郝恂汐迟迟不答，且还光顾着走神，吴老恨铁不成钢了，抬手就给了她一个爆炒栗子：“你看看你，给你个好老师，不跟着好好学点，几日不见，连自己的老本行都退步了！”
　　“老师，”恂汐委屈了，“您当然是我的好老师，几日不见我还怪想您的，我是有些笨，还是请您直接告诉我……错……在哪里，好吗？”
　　说到最后，她讨饶了，在父亲似的长辈面前，恂汐不禁意总会流露女儿般的娇气味儿。
　　吴锐意哭笑不得，他口中的“好老师”指的是曲子川，这恂汐开小差开的没边儿了，他瞪眼“哧”了她一声，道：“确实，一日不见，又笨上三个春秋。”
　　“老师……您别吊我胃口了啊！”
　　恂汐泪光闪闪，差点说出“有其师，必有其徒”的犯上蠢话。
　　吴锐意见恂汐虚心听取，倒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缠，缓缓道出原委：
　　“这具尸体是前日刘法医搬来的，接案的探员已定下‘自杀’性质，刘法医这话/唠对我磕/唠了案件经过。昨天傍晚，曲队来我这儿问点事情，顺便提到了这个案子。
　　有段日子没见曲队了，他到是得了个‘玉面少卿’的美称，出于好奇我便考了考他。他在死者身边观察细致，又问了我案件的大概，思考了一番。最后，对我说了一句话：他不是自杀。”
　　“喔？案件的背景是？”
　　恂汐这时才警觉，之前光顾死者伤情，并没有主动问过前因后果，几乎忘了法医并非医院里的普通医疗工作者，而是因法律的需要产生，服务于法律的完整的独立的学科体系，法医并不只是研究尸体，还因根据案件的背景，找出相应的线索或关键来。
　　就算看出恂汐有了些自觉和警醒，吴锐意仍旧摇了摇头，似乎在说现在才想起来——迟了：“案件背景都忽视了，你的法医自觉和全局观丢去哪了？”
　　“对不起，吴老师，我又犯错了。”
　　郝恂汐的原则：是非分明，白说不成黑，黑也成不了白。所以，当自己失误或错了的时候，她总会坦荡承认。
　　师徒俩一个低头认错，一个长声一叹，倒也不计较追根究底。
　　谈话继续。

　　吴锐意简单说了案件背景：
　　一对年轻夫妻，丈夫有了小三，被妻子发现，妻子十分生气，也去外头找了男人。丈夫知道了这件事后，夫妻大吵了一架，有过肢体争执，妻子跑出了家门去了酒吧。
　　当妻子凌晨回家后，发现屋里的煤气味很大，她觉得事有蹊跷，她打开客厅的门窗，又打算去开厨房的门窗，当走进厨房刹那，她看到丈夫横躺在厨房的地上，她立即报了案，并对丈夫进行紧急抢救，可惜，没有效果。

　　“她怎么会先报案呢？按正常思路，她应该先叫救护车救人。我们再看事件最初，两个人有肢体冲突，男女间女性肯定会吃点亏，假设她被打伤跑出去，应该先去医院看伤，而不是去酒吧买醉。”恂汐毫不犹豫的点出她觉得不合理的地方。
　　吴锐意对恂汐的指出颇有同感：“曲队长也说了跟你类似的话，相信接管案件的探员也会有这些疑问，不知什么原因死者妻子‘说服’了办案人员。这些都不是关键，最有力的证据没人发现，却被曲队找着了。”
　　恂汐瞪圆了眼。
　　这曲氏少爷，“玉面少卿”，原以为是别人嫉妒曲子川给他取来讽刺他的，看来，并不是浪得虚名，随便取着玩的。
　　此刻，吴锐意倒爽快的不卖关子了：“曲队在死者颈部指出一个损伤，这处损伤看起来是一般厮打中造成的，但是伤及此处是会致人失去知觉的。”
　　吴锐意将伤处亲自指给了恂汐看，恂汐一震，恍然大悟：“的确，有这种可能……他的眼睛可真‘毒’啊！”
　　“吴老师，您也没看出来这处伤吗？”恂汐也不管吴锐意是否生气，既然他来考她，就算会得罪了吴老，她也得把心里的疑问一个不漏的解决。
　　“我不是这案件的法医，但尸体拿到了我这里，我自然瞧了瞧，正好曲队来了，我们的发现一致，我正打算将它汇报上去。”
　　恂汐点了点头，忽然一个激灵：“死者是先昏迷，再中毒……一个失去知觉的人，怎么能够开煤气自杀，所以，死者是他杀。可是，死者的心血中Hbco含量高达90%，一般人到达60%就死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沉的传了过来。
　　“要想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来做一个模拟实验，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战恋二战》
《战恋二战》关于二战言情的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