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

　　爱因斯坦又说：“那话不是我说的，这锅我不背。”——题记
　　（一）面试
　　“叫什么名字？”HR接过简历，随口问着。
　　“王风，‘风’是‘风一样的男子’的‘风’。”王风弯着腰陪笑。
　　闻言，HR抬头扫了一眼眼前瘦小的男人，皮肤黝黑，眼睛还算有神，一头略有些凌乱的头发，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对我们公司有多少了解？”
　　“风驰公司响应国家‘建设环境友好型社会’的号召，推崇纯绿色无污染的配送方式，并且为了维护良好的交通秩序，配送人员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王风躲着HR的视线，咽了咽口水，中规中矩一字一句的背道。
　　HR接着问，“你认为我们为什么会录用你？”
　　王风抬起头，脸上挂起一丝得意，直直望入HR的眼底，“因为我跑得还算快。”
　　这个回答引起了HR的兴味，挑眉，“有多快？”
　　“和子弹一样快。”
　　HR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说，“还可以，明天来上班吧，月薪十万。”
　　王风心里有些不爽，什么叫做“还可以”，我这么快的速度难道不应该抢着要我吗，怎么我的月薪和其他人都一样。
　　过了一会，HR见王风还站在那没动，皱眉，“还有事？”
　　“我认为我有资格和你谈谈我的薪水。”
　　HR嗤笑一声，“我们这的工资都是一样的，不满意薪资你可以不来。除非……”
　　“除非什么？”
　　“你能超过光速，我们可以给你月薪十亿。”HR的脸上划过一抹诡异的微笑，快得让人疑心自己产生了幻觉，“下一位。”
　　（二）最快的孙超
　　王风蘸着口水，一遍遍地数着手里粉红色的毛爷爷，“呸，竟然真的只有一千张。”
　　“十万已经很多了。”孙超走到他旁边洗手，语气平静的说。
　　王风抬眼透过镜子看他，只见他整个人像一截烧焦的木棍，眼神浑浊。
　　他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好像又瘦了一圈，皮肤粗糙得简直像干旱了十年的土地，自己的颜色就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
　　“我一回想起这个月，我就浑身发烫，简直像在第十八层剥皮地狱一样。我受了这么多罪，区区十万怎么会多？十亿还差不多，我一定要跑得更快，超过光速。”王风恨恨的说。
　　他这个月每天送不下一百个快递，中国各地哪里都有，北到漠河，南到南沙群岛，西到乌恰，东到抚远。
　　他每天都必须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每时每刻都在和空气进行着剧烈的摩擦，每时每刻都在产生着巨大的热量。虽然公司给他提供了隔热的防护服，但是那效果也不能达到百分之百。再加上由于他的高速，他还必须时刻提防着和各种东西发生碰撞，不然他就真的会像子弹一样穿透那个东西，而自己也会受到反作用力的伤害。
　　身心俱疲。
　　“那十亿不过是个噱头，没有人能拿得到的。人要知足。”孙超关上水龙头，甩甩手上的水珠，弯腰紧了紧腿上的沙袋。
　　孙超的名号在公司里可是响当当的，据说当年他入职面试的时候就声称自己已经能超过光速，还一定要给大家展示，结果还跑不过一辆汽车，他一度沦为大家的笑柄。
　　虽然现在他是公司里公认跑得最快的人，他的速度已经接近光速，但是一直以来就没能再有提升。
　　王风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自己没本事还不想让别人努力了。
　　孙超感受到了他的不屑，“不要把眼光局限在眼前的小利上，这世上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你追求。”
　　他竟然认为“十亿”是“小利”，好大的口气。
　　“那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可能是永生吧。”
　　“哈哈哈……”王风揉着肚子，“哥们，你也真敢想。”
　　孙超笑了笑，往门外走去。“有些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虽然自己的速度在公司里不算是最慢的，但也差不多。一个弱者被强者以这种“炫耀”的口气一劝，难免不会多想，总觉得自己被深深的同情和鄙夷了。
　　王风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冲着他的背影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是无法证明给人看的，也没那个必要。”孙超顿了顿，“你还年轻，以后你就明白了。”
　　王风啐了一口，“明明一般大的年纪，装什么老成。”
　　王风望着晃动的门，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刚刚孙超好像轻轻的说自己今年八十了？
　　神经病，王风低骂了一句。
　　我一定要达到光速，打你的脸。他暗暗下定决心。
　　（三）奇怪的大爷
　　时间如白驹过隙，王风已入职半年，他的速度也堪比过隙的白驹。
　　他望着镜中像是烧剩一半的木柴般的自己，有些焦灼。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光速？”他自言自语。
　　“如果达到光速后你可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还会这么执着吗？”
　　王风循声看去，洗手间除了自己只有一个拖地的大爷，看起来五六十的样子。
　　“就算付出代价我也要试试。”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达到光速？”大爷停下手中的活计，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躲开这令人发毛的目光，“当然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大爷摇头轻笑，继续拖地。
　　“喂，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王风被他的态度激怒了。
　　大爷笑着摇了摇头。“不切实际。”
　　他嗤笑一声，“就因为连孙超都没能达到光速，所以你就感觉不切实际？万一我做到了呢？”
　　说完这话，有个玩笑窜入他的脑海。
　　他们公司在外界有个传闻，这里所有人都跑得很快，就连扫厕所的都声称自己能超过光速。
　　王风不由得多看了大爷几眼，那佝偻的身子，赢弱的四肢。
　　玩笑一定是玩笑。
　　“孙超啊，那个聪明的人。”大爷继续拖地，“他不是不能，而是你不知道。”
　　不是不能？难道孙超绑沙袋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慢一点？
　　“那为什么不切实际？”王风追问。
　　大爷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自顾自的说，“按你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到两个月，你的速度就能和孙超不相上下了。”
　　闻言，王风不甚清明的眼中露出狂热。
　　“记着，达到光速后，一定要向回跑，千万不要向前，否则你会后悔的。”说完，大爷拎着打扫工具就离开了。
　　莫名其妙。
　　（四）超越光速
　　时间在奔跑中飞速流逝着，今天刚好是王风入职的八个月。
　　今天，差不多就可以达到光速了吧？
　　王风对着镜子理了理焦枯的头发，看着镜中如烧焦枯木般的自己，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灼热。
　　他收拾好自己，拿着货物开始奔跑。
　　灼烧感……耳鸣……窒息……黑暗……
　　他越来越快，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了。
　　他感觉自己已化身为一颗光子在宇宙中穿梭。
　　对，就是这个感觉，他知道他已经超过了光速，他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
　　他的脑中有一瞬响起了大爷的警告，不过也只是一瞬。
　　十亿，我来啦！
　　“您好，您的快……”
　　王风止住脚步一边睁开眼睛，一边熟练地说着问候语，只是这次他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他的眼前是一片大楼的废墟。
　　他拦住一个路人，“这里的人呢？”
　　“搬走了啊。”
　　“什么时候？”
　　“五年前啊。”
　　“怎么可能，半分钟前还有人在这定了水果呢。”王风把订单递给那人，“不信你看。”
　　那人看了眼订单，恼羞成怒，“你有病吧，这是二十年前的订单。”
　　（五）面试
　　“叫什么名字？”HR接过简历，随口问着。
　　“王风，‘风’是‘风一样的男子’的‘风’。” 王风弯着腰陪笑。
　　闻言，HR抬头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瘦小苍老的男人，不由好笑，“是叫王风的人都这么做自我介绍吗？二十多年前我也面试了一个王风，他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不过他后来不见了。”
　　王风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认为我们为什么会录用你？”
　　“因为我能跑过光速。”王风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
　　HR捶案大笑，“好，你被录用了，我们刚好走了一个声称自己能跑过光速的清洁工。”
　　过了一会，HR见王风还站在那没动，皱眉，“还有事？”
　　“我想问问孙超现在怎么样了。”
　　“孙超？”HR凝眉思索了片刻，“十年前他就突然消失了。”
　　王风紧接着又问，“我想问问有人拿到过月薪十亿吗？”
　　HR弯了弯唇角，狡黠的一笑，“当然没有，这只不过是个噱头。”
　　“为什么？”王风的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
　　“因为它无法证明给他人看。”
　　“为什么？”王风皱眉。
　　“你的求知欲很强啊，”HR摘下老花镜，慢慢说，“因为爱因斯坦说过，人一旦超越光速就会穿越时空。那么他一旦用超过光速的速度奔跑，那么他必然回到过去或者跑到未来，那么……”
　　“那么他也不再是那个能达到光速的他，所以不能立刻回到原来的时间点，甚至永远都不能，于是，他也就无法证明给人看了，对不对？”王风双手撑在桌面，迫近HR，双目猩红。
　　HR向后倾了倾身子，笑得绅士，“对，就是这样，你很聪明。”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王风一把揪住HR的领口，目眦尽裂。
　　“因为我喜欢读书啊。”HR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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