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醒悟

　　李实见顾盼姿低着头，以为她实在想念侯爷，便继续道：“侯爷早在新皇登基之时，便知侯府岌岌可危，托付老奴以重任，命老奴协助郡主打理好这些产业，联络朝中旧部，伺机重振侯府。”
　　顾盼姿若有所思：“原来父亲也不是坐以待毙。”
　　“侯爷何等人物，怎会轻易束手就擒，他们所烧的不过就是一处府邸而已。”
　　李实说话时眼中满是钦佩之色，他望向顾盼姿，继续道：“本来侯爷想把召唤死士的玉哨也留给郡主，但是侯爷担心有人在他们去漠北的路上动手脚，故而只好自己带上，侯爷极为担心郡主，他托老奴嘱咐郡主，郡主孤身在京城，一定要万事小心，尤其是小心皇上。”
　　顾盼姿心中一顿，又是云慕城，突然想到以前每每她与云慕城混到一起时，父亲便会大发雷霆，但那时，她极为叛逆，父亲越是不准，她越要去做，后来便与云慕城愈来愈熟，父亲打她不得，骂她不得，到最后只好任由她去了。
　　父亲早就料到云慕城会对侯府动手，又如此小心他，莫不是他与云慕城有着什么血海深仇？
　　“父亲一直在豢养死士？”顾盼姿惊问道，大煊臣子严禁豢养死士，这是自开国便传下铁令。
　　李实答道：“不错，侯爷名下这些产业所赚的银子，一是打通朝中各种关系，再有便是豢养死士了。”
　　“原来如此。”顾盼姿恍然大悟，亏她还去镖局走了一遭，如今看来，父亲早已准备好一切，“父亲的意思是他身在漠北这段期间，由我打理好一切？”
　　“侯爷总是夸郡主聪慧机敏，定能担下此等重任，”李实说着从茶桌抽屉里拿出一本看似单薄的账簿名册，道：“这是侯爷名下所有的私产名录。”
　　顾盼姿接过，随手翻开，那上面第一页便写着翠芹阁三个大字，这也是顾盼姿意料之中的，不然何以她一进来便有人替她引路呢，只是，越翻到后面，顾盼姿越是不可置信，“李叔，竟连你也是父亲的私产么？”
　　李实点点头：“不仅是我，所有替侯爷办事的，包括那些死士，都是侯爷的私产。”
　　顾盼姿皱眉：“我如何管理得好这么庞大的产业。”
　　李实安慰道：“郡主莫要害怕，老奴一定会尽心辅佐郡主，帮助侯府东山再起，对了，”李实从怀中拿出几页薄纸，道：
　　“这是所有与侯爷有关联的朝中大臣的名单，事关重大，郡主记下之后可迅速毁掉。”
　　顾盼姿还没来得及细看，李实又道：“还有一事，侯爷临走时说若是郡主何时得空，可去漠北看看，他有许多话想亲自对郡主说。”
　　“我会的。”顾盼姿垂眸，她原本也是打算去一趟漠北，父亲的想法倒是跟她一拍即合，思量片刻后又道：“李叔，能不能想办法在将军府安插咱们自己人。”她如今在将军府孤立无援，若是能有一两个帮手，会方便许多。
　　李实面带难色：“实不相瞒，上将军祁寒景心思缜密，手眼通天，想在他眼皮底下浑水摸鱼着实不易，不过老奴会尽力一试。”
　　“多谢！”
　　李实摸了一把胡子道：“郡主切记，若是哪一日听说有个哑巴进了将军府，那便极有可能是自己人。”
　　“我知道了。”
　　“郡主出来太久，该回去了，”李实将账册和那几张薄纸交到她手中：“这些东西，郡主可带回去仔细观看，这纸张上抹有特殊药物，危急关头，郡主将此物洒在上面，便可尽数毁掉。”说着李实拿出一个瓷瓶递给顾盼姿。
　　顾盼姿欣然接受，她知道自己逗留的时间过久，也不再多说，从后门离开了翠芹阁，走另一条路与莺歌流芳会和。
　　也不知她们那边怎样了，为了避开卫元夜，顾盼姿半路与莺歌互换衣物，寻个由头与她们分道而行，莺歌身形侧面皆与她肖似，应该足够以假乱真，只是卫元夜并非等闲之辈，这种招数恐怕瞒不了多久。

　　顾盼姿脚底生风，穿梭于各条小巷之间，时间不早，她只能抄近道回去，以免莺歌她们担心。突然，身后一阵阴风吹过，顾盼姿不敢回头，只走得更快，她被人跟上了，而且不止一个！
　　果然走到拐角处，从墙头飞出一个黑影，刹那间跳到顾盼姿前头，那速度极快，不难看出此人是一等一的高手，顾盼姿猛地停住脚步，转头发现身后亦有一人，手执长剑，面蒙黑巾，立于数尺之外。
　　顾盼姿手心冒汗，她素来喜好舞剑弄枪，会一点三脚猫功夫，但眼前这两位，显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两位大爷可是想要钱财？小的只是一个下人，身无分文，求大爷们放过小的吧。”
　　顾盼姿表现得战战兢兢，边说边不断哈腰，手却悄悄摸到腰间的瓷瓶，万一这两人真是为了那东西而来，她一定要将之毁灭。
　　“交出东西，饶你一命。”其中一人开门见山，语气如腊月冰池，寒冷彻骨。
　　顾盼姿讪笑道：“爷，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话音刚落，那人的剑锋缓缓出鞘，在阳光照射下格外锃亮，霎时间杀气骤现。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向顾盼姿逼近。
　　“好好好，我交给你们。”
　　顾盼姿故作颤栗，在两人的注视之下伸手从袖中拿出账本和名册，就在完全抽出之际，顾盼姿突然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打开瓷瓶，眼看就要将药物撒上去。
　　但还是太慢了，不，准确的说，是对方太快了，离她稍近的黑衣人先一步来到她身旁，用带着内力的掌劲钳住她的手腕，顾盼姿疼得泪眼婆娑，手掌下意识松开，瓷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账本和名单轻而易举落入对方手中，两人见已经得手，也不多做纠缠，转身就要越墙而去，顾盼姿情急之下，竟不管不顾猛扑上前，死死抱住了那人的脚踝。
　　卫元夜在暗处观察良久，指尖微动，似乎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郡主也会如蝼蚁般匍匐在地，任人宰割。
　　他也是不久前才赶上顾盼资，如果不是路上发现了四个青楼牙子的尸首，他还不一定能跟到这儿，那四人皆是一剑封喉，无需细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所为。
　　黑衣人久挣不开，眉头紧皱，颇为不耐，单掌举起，就要朝顾盼姿头上拍去，另一人眼见这是杀招，惊异之下上前阻止：“主上严令，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无需伤她性命。”
　　那人瞥了他一眼，狠戾道：“此时便是万不得已。”说着再次用内力凝聚起掌法。
　　顾盼姿只觉头顶仿佛有着千斤重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颤抖着紧闭双眼，那些名册无论落到谁手里，都是极大的隐患，侯府多年来的积蓄将毁于一旦，与其看着这种事情发生，不如现下死在此人手里，一了百了。
　　卫元夜有瞬间的犹豫，将军一向不喜夫人，若让她毙命于此，倒也省去了日后许多麻烦，但看到那倔强的背影，他马上否决了这种想法，将军都没说过不管她的性命，他又有什么资格妄加揣测，左右救她不过是举手之劳，至于他们所争的那样东西，想必于将军也有大用。
　　如燕掠湖波般，一道虚影闪过，黑衣人始料未及，堪堪避开，但手腕处依旧留下了极深的伤痕，而顾盼姿也被虚影裹挟，飞身于红墙玉瓦之上。
　　“东西被他拿去了！”黑衣人顾不上伤势，惊惧道。
　　“砰……”另一人没有丝毫迟疑，放出信号弹，与那人对视一眼：“追！”

　　顾盼姿如同去地狱走了一遭，整个人尚未清醒，便听得耳边厉风呼过，刮得她脸颊生疼。
　　她艰难地睁开双眼，四周景物飞速后退，浩浩京城在他脚底皆成背景。
　　日光西颓，华灯初现，映射出他如斧削般冷硬的轮廓，顾盼姿口中喃喃：“卫元夜？”
　　卫元夜来不及回答，生生止住了脚步，顾盼姿探头一看，只见四面八方跳蹿的黑影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他们合而围住。
　　“主上吩咐，必须拿到东西，任何阻拦者，格杀勿论。”领头的男子声势凌厉，志在必得。
　　顾盼姿不由惊喜：“东西在你那里？”
　　卫元夜未发一言，眼神隼历如鹰，盯着周围随时可能扑来的蒙面人，握刀的手不由紧了紧。
　　刹那间黑衣人蜂拥而上，卫元夜动如猎豹，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应付自如。
　　顾盼姿被他单手夹于腋下，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心中焦虑不已，这些人身手一流，卫元夜以一人之力恐怕难以突出重围，只求今日能得神明庇佑，逃过此劫。
　　忽而顾盼姿惊恐地睁大双眼，透过他们身影的间隙，在不远处的阁楼内，一支利箭正破风而来，直指卫元夜！
　　电火石光间，顾盼姿攀住他双肩，奋身搂住他的脖子，下一刻，箭头已穿透她肩胛，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她惨叫一声，好看的眉攒成一团，伤口处血如泉涌，浸透本就单薄的衣衫，顾盼姿拼命咬紧牙关，她并非舍己为人之辈，然此时此刻，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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