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笑

　　大年二十八

　　祭灶神。

　　今年是北越建国以来难得的好年，昨夜下了一场瑞雪，整座都城银装素裹。瑞雪兆丰年，城里城外屋檐上松软的雪，迎着瓦当片下的炊烟，点点化开。九个月前，北越大军刚刚平复的边境的战火，且签订了八年的止战协议，凯旋而归。边境驻守的一部分士兵也被越帝开恩批准回家过年，城里一片喜气洋洋。

　　夜幕降临，顾家大宅的几个家丁被管家指挥着挂上了喜气的新灯笼，檐下暖黄色的烛光烘的整个大院暖意洋洋。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今儿一早，掌家的顾大太太开恩，给家里的仆从分发了过年的压岁钱，那薄薄的红纸包了不少份，几个年纪小的家丁也顾不得礼，都咧着嘴笑到腮帮子去。

　　这顾家，在京城的门第算不上显赫，那顾中卿顾大人也只高及正六品太医院院判，为人清廉，再者太医院没什么油水，故这顾家大宅和那些高官显赫所不能比。而顾大太太王氏在当年也算是下嫁，其父王羽曾为太子少傅，官至一品，哪想这好好的女儿竟一眼看上了太医院的一名小医官，非其不嫁。不过这医官也算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拜太医院主事为师，王大人也只好同意这桩婚事。所幸，这对年轻的夫妻，婚后琴瑟和鸣，育有二子，算得上一段佳话。而且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谁家都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这顾大人不仅医术有为，为人又正直温和，所以各家之间也就更客气了。

　　这不，今年开春时边境的战火一停，顾大太太便得脉又怀上了第三胎，顾大人人逢喜事，整日念叨这次必然得得个女儿，家里两个男娃实在太皮，荆条都抽不利索，哪有娇滴滴的小女儿来的讨人欢喜。

　　今日是太医院年前当值的最后一天，酉时顾大人便回来了，刚到食厅前，窸窸窣窣的拍下肩头头的雪。还未踏入前门，王氏便挺着九个月的孕肚掀帘来迎。

　　“你这快临盆了，快回屋里暖和着。”顾大人将外套交给一旁的管家，扶着王氏跨入了前厅。
　　“我身子哪有那么弱。今天乡里的腊货送到了，本是早半个月前该到，偏这路上的雪渐停渐下，货送的马走不利索，晚了这些天才到，我让周妈小蒸了一份腊鸭，就等你呢。”

　　二人刚掀开棉帘，一阵暖气扑面而来，食桌边瞪着腊鸭流口水的一对男娃娃，一溜地跑来给顾大人行礼。

　　“爹爹，爹爹，快来吃好吃的！”未满八岁的大儿子顾淮微微作了一个揖，便兴奋地跑回桌边，指着桌上色泽鲜亮的腊鸭道。

　　“爹爹，哥哥，偷吃那个！”才四岁的小儿子踉踉跄跄走到顾大人脚边，伸开双臂要抱，顺便告哥哥了一状。

　　大儿子顿时皱眉反驳：“我没有！没有偷吃”

　　“就有！”

　　…二人又拌起嘴来…

　　王氏佯装嗔怪看向大儿子，

　　许是有些心虚，顾淮瞄了一眼爹爹，好像没有发飙的迹象，便试探着承认：“就是…就是用手指划了舔了一下…”

　　顾大人微叹一口气，抱起脚边的小儿子，这两个孩子平时真是被妻子宠太过，这大过年的，加上妻子近临盆，也不好发作，只得记下，待到了正月里头，好好的教育这两个皮猴一番。
　　一家人食毕，仆妇收拾了碗筷，命家丁带两个儿子回屋，顾大人便扶着王氏回房了。

　　王氏坐在榻上整理着给新儿的衣物。“你今儿是怎么了？一下值就闷闷不乐的。”

　　夫妻二人本也不避讳讨论下外面的事，顾大人净了手：“唉，今□□中有人参了国舅一本，也不好多说，我一届术医…唉，看吧”

　　王氏也心知肚明，虽是内宅妇人，可这国舅的行事作风也略有耳闻，怕是做太过，引的一干下属不满了吧。

　　屋里的谈话稍显沉闷，顾大人却道：“他人的事，我们也莫管，等你这胎平平安安生个闺女才好。”

　　话题转移的太快，王氏嗔了夫君一眼，低头摸上隆起的肚子，笑道:”你又知道了？这次要还是个儿子怎么办？”

　　顾大人坐到榻边，拿起一件女娃娃的小衣，“不会的，铁定是个女儿的，咱们都心心念念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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