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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人
骆其尘和伏禾诗驾马一路向北,身后并没什么人追赶,两人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全速向前赶。
直到日暮西垂,马蹄的速度才渐渐放缓下来。二人一马在一片荒野中停了下来。
方才那一阵狂奔,二人已经到了石城与白城的交界处,如果继续走下去,就会走进一处密林。
天色渐晚,黑黢黢的密林中传来野兽嚎叫声。夜晚的寒风很快降临,二人躲入一座荒芜了的城隍庙里。
这座庙看上去荒芜已久,房顶破出一个大洞,坐在庙里可以看到外面婆娑的树枝和天上的星星。
破门烂窗早就遮不住严寒了,风呼啸着往屋里灌。
唯一幸运的是这座小破庙的地上有厚厚的枯枝败叶,四处是洞的房子反到让这些树枝树叶被晒得很干燥,正好用来生火。
伏禾诗扶着骆其尘坐下,在一处背风的地方清理出一小块地方,生起了一堆火。
骆其尘走得慌忙,身上根本没什么可以御寒的东西,穿着的那件衣服早就被冻得通透,身前染上的血迹也被冻得干硬。
伏禾诗摸到骆其尘冰块一样的手,很干脆地把包袱里面的一件大氅拿出来盖在他身上,又把火生得旺了一些。
“为什么?”骆其尘问。
伏禾诗拨着火堆,听到骆其尘的话之后反问他:“什么为什么?”
“你现在丢下我,活下去的几率不是更大吗?”骆其尘说。
伏禾诗没有搭理他,给火堆里添了些树枝之后说:“我们什么吃的都没有,你最好少说点话,保存一点体力,这样死得慢一点。”
伏禾诗说了这些话,骆其尘也就没有继续和她说下去,半睁半闭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簇篝火缓缓跳动。
最后是伏禾诗打破了沉默,她伸手推了推半死不活的骆其尘,“既然你是皇子,就应该有些后援的吧?”
“先前有,现在没有了。”骆其尘回答。
伏禾诗的视线透过窗户往外看着,“如果外面那些人不是你的后援,那他们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骆其尘一下子从半梦半醒中惊起,“什么?”
窗外能看到的地方就足有数十人,那些人从头到脚,全都包裹在黑色布料中。在夜幕的掩护下几乎看不出来。
伏禾诗连忙把火扑灭,却为时已晚。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一人影推开,骆其尘坐起身,将伏禾诗护在身后。
“敢问来者何人?”骆其尘对那人影说。
那黑影没有往前,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对骆其尘说:“公子莫要惊慌,在下只是一个大夫,受主子所托前来帮助公子脱离险境。”
“我凭什么相信你?”骆其尘的眼睛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中闪烁着警觉的光,显然他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人。
那人没有起身,仍保持弯腰行礼的样子,“我的主人在外漂泊已经十年之久,他能否回家还要依仗公子,我怎敢让公子丧生荒野呢?”
伏禾诗能看到骆其尘在微微颤抖,骆其尘沉默了半天,问那人:“你的主子是谁?”
“主子吩咐过了,不得告诉公子和公子身边其他人他的名姓,还请公子多多包涵。”那人说,“如果公子能信得过我,还请公子让我看看你的伤。”
“过来吧!”伏禾诗说。
那人了过来,伏禾诗给他让出了地方,又把火堆生了起来。
这人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慈眉善目的样子,腰间背着一只木箱。
“他怎么样了?”伏禾诗问。
那老人一言不发,打开随身所带药匣,从中取出一个圆肚长颈的白玉瓶子。
打开药瓶,一股奇香从中飘散出来。
那老人从中倒出一粒药丸,伸手就往骆其尘嘴里送。
“这是什么药?”伏禾诗拦住了伸过来的那只手。
那老人也停下手了,“还请伏姑娘让老朽治好这位公子。”
伏禾诗拦在骆其尘身前的手抖了一下,接着说到:“你刚刚所说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不说清楚,我如何信你?”
那老人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没有抬头看过这两人,伏禾诗说这话之后,那老人才终于抬起头来。
伏禾诗心中一颤,那老人双目混沌无神,分明就是个瞎子。
“老朽所说的话,伏姑娘身边这位公子肯定是懂得。”那老人用那双映不出人影的眼睛“看”了一下伏禾诗,又“看”了一下骆其尘。
伏禾诗听到这话,转脸看向半躺半倚的骆其尘。
骆其尘眉头微锁,点了点头,缓缓说到:“陆卓玉。”
陆卓玉?一个质子竟然有这等神通?伏禾诗瞥了一眼窗外的人马,心中暗自说到。
伏禾诗不再阻拦,那老人觉得手上阻力消失,将手心中那丸药喂给了骆其尘。
那丸药闻着有异香,入口却又极苦,骆其尘差点又将已经吃下去的药吐出来。
那老人又从针囊中抽出数根金针,毫不费力地将金针刺进骆其尘胸口几处要穴上。
那老人内力极其浑厚,并未伸手却催的那几根金针在穴位中微微转动。
骆其尘的脸色也跟着渐渐难看起来,老人收功,几道金光闪过,金针又回到老人手中。
骆其尘吐出一口黑色粘稠的浊血,身上也冒出层层汗水。
伏禾诗扶住骆其尘后倒的身体,却发现骆其尘身上已经不像原先那般冰凉,反而比伏禾诗更暖几分。
“公子强行摧动内力所造成的内伤我已经替公子修复了,”那老人收起金针,说:“外伤还需修养,这些药对付外伤足矣。”那老人将先前那白玉瓶交到骆其尘手里。
“多谢前辈相助。”骆其尘接过白玉瓶,恭敬地说到。
那老人收拾好药匣,却没有随即起身离开,“公子,老朽有些话想跟你说。”
“但说无妨。”骆其尘说。
那老人清舒一口气,对骆其尘说:“还望公子自己多多保重,我家主子寄人篱下,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眼皮子地下。我家主子虽有心帮你,大多情况下他也有难处,怕是不每次都帮到你。”
“我当然明白。”骆其尘回答。
“公子心中若有还有一丝良知,就请公子安全地回到京都,登上皇位吧。”那老人临走之前,回头对骆其尘说到。
骆其尘面露狠意,后齿咬紧,嘴唇翕动却一句话都未说出。
那老人见骆其尘一言不发,嘴角一扬,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老人走出破庙,庙外那些人也转身准备离开,一丝声响也不曾发出。
待所有人都离去,伏禾诗问骆其尘:“最后那老人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回应?”
骆其尘转脸看着她,说:“我父皇尚且在位,谋求皇位是对我父皇的大不敬,罪大当诛!”
骆其尘的神色里却是满满地不甘,所以他的话在伏禾诗听来也不怎么像一个甘于当一个皇子或者王爷所说的话。
“自然如此!民女愚昧。”伏禾诗心中会意。
二人说完这些,便再也没有更多的言语。待庙内彻底寂静之后,一个黑影从屋顶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屋内两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睡一会儿吧。”骆其尘将身上的大氅全都移到伏禾诗身上,对她说完起身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伏禾诗问。
“那些人已经全都走了,这里应该
暂时安全了,”骆其尘说,“你先休息,我天亮之前便会回来。”
伏禾诗秀眉一皱,“难道你要独自离开,还要我一人待在这里?”
骆其尘饶有兴致地看了伏禾诗一眼,“盛气凌人的伏大小姐竟然怕黑?”
伏禾诗却也生气起来,“怎么?骆公子想用激将法让我留在这里?”
“想要弄清刚刚那群人的真实身份,那个监视你我二人那人是唯一一条线索。”骆其尘说。
“走!”伏禾诗三两步跟上他,“你重伤未愈,该不会打算独自前往吧?”
骆其尘没有拒绝,一来时间紧迫,二来伏禾诗口中所说的也的确属实。
“你既然不确定那些人的身份,又为什么要相信他们?”伏禾诗问。
骆其尘远远跟着前方那人,脚下功夫却丝毫没有放缓,“我们远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如果那些人真是敌人,即便反抗我们也只有思路一条。”
“那现在呢?”伏禾诗笑道,“即便现在你伤势有所好转,想必你我依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吧?那现在跟上去又有与飞蛾扑火有何区别?”
“不跟上来,我们也必死无疑,易石庄那些人我们同样无法匹敌。”骆其尘说,“跟上来却有几分活下去的几率。”
伏禾诗不再言语,她从小就被别人以聪明称赞,但在骆其尘面前她并不敢像往常一样相信自己的聪明或者像往常一样依赖自己的直觉。
骆其尘很少起话头,别人说话他会应答,别人沉默他也就一言不发。所以当伏禾诗不说话的时候,二人之间又只剩下一片死寂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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