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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穿与反穿（四）
黑黎原本的计划，是装作睡熟，然后翻窗逃跑离开涂山，去找黑狐娘娘的。但听涂山容容讲完梁祝的故事，他突然不想走了。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受。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要他赶紧跟黑狐娘娘联络，汇报他遇到的所有事情，再接受她的下一条指令，而胸口却涌起来一股莫大的情绪，有力地抵抗着这个声音。
自由，和爱情……
从涂山容容口中吐出来的两个词，仿佛有莫大的魔力，勾动起胸腔之中无边无际的情绪。黑黎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拥有这么多的情绪，而情绪，原来是这样一种让人又恨又爱的东西。
想要逃离，却分明沉溺。
在理智与情感的斗争之中，黑黎竟然慢慢地睡着了。
他置身在一片空地之上，四周布满了东倒西歪的狐妖尸体，正是他自己的手笔。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又回来了，回到了青丘的落雁峰，这个被他屠尽所有青丘狐的地方。
黑黎慢慢地张开手，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又变回了原样，上面还带着一丝没有擦净的血迹。身体里妖力充盈，数百年来不断地吞噬与锻炼，让他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
胸口起伏的情绪慢慢淡了下去，随着一切的回归，他又变回了原本的黑黎。
只是，他仍然有些分不清楚一切的界限。
这里，是现实，还是梦，亦或是梦中之梦……
“原来，是你啊。”
他的身后传来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轻柔悦耳，无比熟悉。身材娇小的绿发少女突兀地现身，朝他款款走来，曳地的蓝色裙裾沾染上血迹，她却丝毫没有介意。
“黑黎。”
“原来如此……狐妖的入梦之术吗。”
随着涂山容容的出现，黑黎终于想明白了一切。早在涂山容容见到小黑时，她就发现了异常，在吃完饭后以及睡前，接连试探了他两次，最终用入梦之术潜到了他的梦境，确定他的身份。
但为什么，涂山容容会知道，他叫作黑黎？
……还是这样一种，初次见面、却又久别重逢的语气。
“停下。”他淡淡地喝止，“涂山容容，再往前一步，你就要死在这里。”
涂山容容应声而停，站在不远处，遥望着黑黎的背影。而黑黎头都没有回，慢慢地往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里？”涂山容容问道。
“与你何干。”黑黎冷冷道，“你已经知道了你想要知道的东西，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还是说……你觉得这里是我的梦境，在梦中，我拿你没办法？”
“怎么会，”涂山容容道，“涂山的入梦之术，是通过灵魂出体来进入梦境的。而灵魂状态下的我……正是你绝佳的养料。”
黑黎无法控制地瞳孔微缩，这个秘密，除了黑狐娘娘之外，连其他的黑狐都不甚清楚，涂山容容居然……
身体的反应快过头脑，在涂山容容说完话之后，他已经迅捷无比地回过身，双手成爪，朝涂山容容抓了过去。而涂山容容不闪不避，她站在原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但我，”晶莹的泪珠从她的面颊上滑落，“只是想看看你……”
爪尖在距离涂山容容的心脏只有几厘米的位置堪堪停住，黑黎不知不觉收住了攻势。而涂山容容不管不顾，挥开了黑黎横在她胸前的手，往前半步，紧紧地抱住了他。
黑黎整个人都呆住了，那叫一个不知所措，他傻在原地，表情凝固在了前一刻，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呆了半天，他才试图推开涂山容容，语气凶狠地挤出一句话：“我真的会杀了你！”
殊不知，他这句话出口，在涂山容容听来，根本早已色厉内荏。
“为什么要杀了我？我并没有做过对你不利的事情。”涂山容容抓着他的衣服不放，“而且，我知道，你不想的，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如果你想杀了我，早在我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
黑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想起这一天之中他遇到的事情，想起晚餐时隐隐约约的羡慕，想起涂山容容告诉自己的那两个词语，想起因她而起的情绪波动，想起自己胸口无法克制的贪恋……
他艰涩地开口：“因为你……我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情绪和想法……这些会成为我的弱点，会影响到我执行任务的效率。母亲告诉过我，在弱点生成之前，一定要将之抹杀，不然我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价值的废品——”
“不是废品，”涂山容容平静地打断了他，“绝对不是废品。弱点并不会让你变弱而失去价值，相反，你会变得更强。”
她深深地望了黑黎一眼，“她所说的弱点，其实就是指愿望……因为有了愿望，人们才会寻求更强的力量，去追求那些想要的东西。无欲无求的你，只会被她无限期地利用下去，不懂得思考，不懂得感情，只作为她手里的工具罢了，因为工具，是不需要愿望的。”
“我……”黑黎哑然，他想说，自己不需要愿望，他就是黑狐娘娘的工具，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说出口。
“有了愿望，才有希望……”涂山容容轻轻眨着眼，仰视着黑黎，发现他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抗拒，“你有思考过吗？有没有作为‘你自己’，真真正正地思考过呢？”
“如果你开始真真正正地思考……你就会明白，‘自由’到底是什么了。”
“自由……”黑黎不自觉地跟着念道，他想起涂山容容跟他说过的梁祝故事，想起祝英台为了摆脱家人的控制而自尽，追求属于她的爱情，“还有爱情……”
涂山容容的手环抱在他的腰上，而一直手不知道往哪出放的黑黎，慢慢地弯起手臂，将涂山容容抱在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
这是一次奇迹，跨越了时间的界限，让他们相拥于此。
在这一刻，梦境猛然崩裂，一道裂缝隔开了二人，在两边的吸力之下，越拉越远。涂山容容微笑着抬起手臂，朝他远远地伸出了手。
“黑黎，”她说道，“我在未来等你。”
下一秒，梦境崩坏。
黑黎猛然睁开了眼，现在的他，并不是在小黑卧室的床上，而是回到了之前他所在的落雁峰。他歪倒在了某棵树下，不知沉睡了多久。
喋喋不休的小黑、与记忆中相差甚大的涂山，还有那个名叫涂山容容的少女……都只是个梦罢了。
“乖孩儿……出什么事了吗？”黑狐娘娘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不知不觉间，他和黑狐娘娘的联系又恢复了。
“无事。”黑黎平静地回答道。
就算只是个梦……他也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自由……和爱情吗……
她说……她在未来等他，是什么意思？
“呵呵呵……乖孩儿，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你就去青丘山吧。”黑狐娘娘道，“把青丘遗民，控制在你的手上，以你的能力，肯定没有问题。”
“是。”
青丘被灭的事情掀起了一波人和妖之间的矛盾，一气道盟说不是他们做的，妖族一方却不相信。诸多矛盾叠加之下，最终一气道盟盟主东方月初与妖盟盟主涂山红红决战于苦情树下，东方月初身死，涂山红红不知所踪。
涂山雅雅和涂山容容，撑起了没有涂山红红的涂山。
而黑黎，潜进了青丘遗民之中，代替了一名少年的身份。
“唔……以后的名字，便叫作‘夜明’了么。”
他花了几十年时间，将青丘重新整顿，并获得了所有青丘狐妖的信任。按照黑狐娘娘的安排，他利用青丘狐妖的身份，进入了涂山。
倾盆大雨之中，满身泥泞的少年，仰起头，与撑着伞的绿发少女，第一次真正地相遇……
而遥远的未来里，涂山容容牵着小黑的手，肩并着肩坐在台阶之上，一起遥望着远处的星空……
“生日快乐，小黑，你又长大了一岁哟。”
“嘻嘻！那容容姐姐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嫁给我呀？”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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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回真的完了……为了在你们开学之前写完，我可是码了一整天嘤嘤。
这个番外其实可以算到正文里，算是交代夜明的过去吧，时间线的偶然交叉成为了改变的契机。
愉快地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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