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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江以萱回家的时候的确不早。
但没遇到易见川之前,她也从来没有一放学就回家过。不是被陈宝珠带人堵了,就是被别的小流氓们拦住了。
江以萱家里有钱,只要看看她家鹤立鸡群的三层楼房就知道。江以萱在家里不受宠,单是她那不合身的衣服,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更何况,江以萱第一次在学校打架被叫家长,王春芳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极为响亮,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平河镇中的学生们都在传,说江以萱不是王春芳亲生的。要不然江以萱为什么要叫王春芳“婶婶”呢?要不然王春芳怎么会对她这么狠呢?
学校里的小流氓开始找她要钱。她不给,他们就变着法子地欺负她。她不哭,他们有的是办法让她哭。
她的零花钱本就没有多少,又不肯从家里偷钱给他们,可他们会时不时地往她口袋里塞上一块几毛钱,然后捉贼抓赃,从她的书包里搜出来。
过去的她是不知道的,原来人性可以坏成这样。原来即使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为了蝇头小利也会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塞进她书包里的钱是有标记的,他们一唱一和,演得极为逼真形象。他们说,是她偷了他们的钱。
他们有时候也会发发“善心”,找到钱也就找到了,不会再添油加醋地说些别的什么,可更多的时候,他们从她书包里搜出钱来,开始的时候还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才这么点,不是我的”,然后便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眼放光地看着某一张纸币,疑惑地喊:“咦,这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是我那一张……”
“可是我明明有五块五的,怎么只剩五毛了?”
“我知道了,你把那五块藏起来了是不是?”
就这样,叫家长,赔钱,挨打。百试不爽。
好在,现在到头了。
江以萱推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一家人已经在吃饭了。“我回来了。”她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锅里有饭,自己去盛。”王春芳说。春天温暖万物的时候好像忘了她,她的声音毫无温度。
江以萱点了点头,“好。”
她突然想起易见川给她的那一排AD钙奶。一排五瓶,她只喝了一瓶。那四瓶被她藏在房间的抽屉里,上了锁。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漾出一层笑来。盛了点饭,匆匆吃完,洗了碗,迅速回房去。
窗外再次响起凄婉哀怨的二胡声,江以萱趴在窗口,一边喝着钙奶,一边静静地听着。凉凉的液体,缓缓地滑过食道,润泽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明明是凉的,可江以萱却觉得温暖,前所未有的温暖。
易见川不愿她跟着他们,按理说他们冒险帮了她,她不该强人所难。可是,可是……
可是对于一个在暗夜冰窟中摸索了太久的人来说,这点光线和温暖,既然看到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丢开手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她知道这样不好,她甚至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卑鄙。但是,卑鄙就卑鄙吧,只要能离那些光亮近一点,卑鄙点又怎样呢?
她总要在温暖中,才能够好好改过自新。
江以萱再次遇到易见川的时候,易见川依旧站在大平河边。他的侧后方支着他的摩托车,夕阳的余晖洒过来,在地面上投射出他们的影子。温暖,美好,让人心生向往。
江以萱呆呆地看了半晌。
她突然想起那晚易见川送她回家时二人的对话来。她不知道易见川与那个“畜生”有什么过节,但那个畜生已经死了,被人杀死抛弃在山里的窑洞里,听说人们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咬得没剩多少肉了。
死无全尸。
多大的仇与恨,差不多也够解了。
可是易见川的身影真的好苍凉。像是光秃秃的山峰,一派萧索孤寂。
“川哥。”江以萱喊他。
易见川回过头来,将指尖的烟掐灭了丢在地上,笑着看她,“你怎么在这里?”
江以萱没有告诉他,其实她已经来这里等了他好多天了。她只是抬了眼,违心地说了句:“这些柳树真好看。”
易见川轻笑了声,没有说话。
江以萱咬了咬牙,问他:“川哥,我拜你作师父可以吗?”
易见川看了她一眼,“拜我作师父,学什么?”
“学打架!”江以萱脱口而出,看了看易见川的神色,又改口道,“学什么都行,只要你教,我一定都好好学。”
“又有人找你麻烦了吗?”
江以萱摇了摇头,“没有。”
易见川便又转过了脸,“回去好好上学吧。”
江以萱抿了抿唇,要走,却又不甘心,身子往回转了一半便又回了回来,一鼓作气问易见川:“我想问一下,你们以前有帮别的不认识的女孩子出气过吗?像帮我一样。”素昧平生,却几乎全军出动。
易见川摇头轻笑,“我们不是警察。”
江以萱松了口气,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川哥,你们真好。”
易见川没有说话,江以萱便开始得寸进尺:“我真的不能跟着你吗?”
“不能。”易见川斩钉截铁。“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不收女的。”
“什么事情都有例外。”江以萱振振有词,“之前你们说不欺负女的,可也欺负陈宝珠她们了。这样算一算,其实不如让我跟着你们,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派我去收拾她们,女人收拾女人,可不算欺负女人。”
易见川轻笑,“就你那两下子,也敢说是欺负人?”
“我说了,上次是怕连累到你们,我才……”江以萱不说了,她梗着脖子吞了口口水,又接着说,“我有手有脚,不会的我可以学。我这个人不笨的,只要愿意学,肯定能学好。”
“我们不是一路人。”
“但我想跟你们成为一路人。”江以萱说,“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你要这么走,可就走偏了。”易见川笑道。
“偏不偏得走走才知道。”江以萱振振有词,“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易见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问她:“如果不给呢?”
江以萱毫不犹豫,“那我就自己创造机会。”
易见川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才几天不见,口气倒不小。”
江以萱忽然问他:“川哥,你还有烟吗?”
易见川点头。
江以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借我一根,我学给你看。”
易见川好笑地看着她,却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来,递给了她。
他犹记得,她落水那晚,他送她回家,路上他抽起烟来,她咳得肺都快爆出来。
“知道怎么抽?”易见川问她。
“知道。”江以萱面不改色地点头。她静静地看着易见川的动作,而易见川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点表示都没有。
江以萱问:“川哥,你……没带火?”
易见川淡笑,“巧了,不知道丢哪儿了。”
明明刚才还在抽烟……江以萱知道他故意的,却也不好说破,只好把烟还给了他,“那明天还来这里,我自己带了烟和火,抽给你看。”
易见川挑了挑眉,“会抽烟算什么本事?”
“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你们能做的,我也能做。”江以萱看着他,“我不是娇气的女生,我什么都肯学。”
“铁了心要跟着我们?”易见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以萱点头,认认真真地回答他:“铁了心的。”
“可是破例一次已经够了,不能再破第二次。”易见川双手斜插口袋,痞痞地笑着,“你想跟着我,总得有身份。”
“什么身份?”江以萱问。
“我的女人。”易见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你要跟着我,就得做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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