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稽之谈

　　第6章．六家

　　袁金斗从诊室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稽炎已经没有大碍，大概三五天就可以蹦起来乱跑乱来。他揉了揉眉心，路过客厅时，视线停在了靠在沙发上睡着的吴柯遥身上。
　　他放轻脚步走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正托腮出神着，被看的人睁开了眼，见袁金斗站在自己面前，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问：“袁大叔，稽炎没事了吧？”
　　听到她的声音，袁金斗才回神收回视线，笑着说：“没事了。”顿了顿，又问，“你睡觉这么浅？我自认为没发出什么声音。”
　　“是挺浅的。”吴柯遥挠挠头，“我就是感觉有人在我旁边我就醒了。”

　　“嗯。”袁金斗点头，缓而在她身旁坐下，慢悠悠地问，“你和稽炎是什么关系？”
　　吴柯遥老实回答：“就之前看他渡化过鬼，今天也是在路上碰巧遇见的。他说让我送他来这里，我就来了，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袁金斗好笑：“那你俩还挺有缘。”

　　吴柯遥干笑。缓而，她想起之前袁金斗叫她“吴丫头”，她赶紧问道：“袁大叔，您怎么知道我姓吴啊？您认识我吗？”
　　“当然。”袁金斗点头。
　　吴柯遥垂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可我不记得您了。那年车祸以后，之前的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袁金斗说，“你不记得我很正常，我见到你，就是在你车祸昏迷的那段时间。”

　　“那您……”
　　您是怎么认识我的？

　　吴柯遥没问出口，但袁金斗已然明白，他移开看她的视线，头微微歪着，似乎在回味什么。片刻，他才问了一句：“楚天齐是你什么人？”

　　吴柯遥一愣，回道：“我师傅。”

　　“嗯，当年因得你师傅，我见过你。”

　　原来是师傅的朋友。
　　说到楚天齐，吴柯遥想想，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吧。
　　车祸后醒来，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楚天齐。然后，被他照料，一起生活了三年。三年里，他教她察言观色，教她测字算命。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虽然只有师徒的名分。
　　一年多前，师傅的长辈去世，他急忙离开，让她乖乖留在汉城。从那以后，师傅就没回汉城了。两人微信联系，她才得知，师傅历练未结，在外云游。
　　师傅说，他给她算了一卦，她还要留在汉城，等待她的有缘人。

　　“你师傅告诉过你，异族六家吗？”

　　正想着，袁金斗的话打断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摇头：“什么家？”

　　袁金斗眸光沉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异族六家，指的是拥有特殊能力，也被赋予特殊使命的六大家族。虽然，经过时间的变迁，六家的能力不断削弱，也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了。但总有一种牵绊，维系着六家的关系。”
　　“六家为首的是猎鬼稽家，他们能够歼除恶灵，渡化灵魂。他们的能力让他们不得停歇，因为需要他们的人很多。稽炎，就是稽家人。”
　　“其次，是炼妖刘家。稽家除鬼，刘家炼妖。虽然这世上，妖怪已寥寥无几。但只要有出来祸害的，刘家绝不会放任。”
　　“老三是蛊王周家，以身养蛊，自损阳寿。他们能够用蛊术迷惑人甚至于操控人。”
　　“然后，便是神算楚家。身怀算卜之术，能知天改命。楚家，和周家人一样，也是命薄的一家，因为知他人命途，改他人命数，是要折寿的。你师傅，楚天齐，便是楚家人。”
　　“我们药王袁家，排行老五。袁家人，专治怪病怪伤。譬如稽炎这种，妖魔鬼怪伤的。我们从不历练，因为受伤的其他五家人需要我们。所以，我们居于腹地汉城，地址从未变过。”
　　“最后的，也是最奇特的一家——超能苏家。苏家的人，特殊在于其本身。他们的细胞似乎异于常人，能够变异。所以他们的特殊能力，从不相同。有的，力大无穷；有的，刀枪不入……”
　　“异族六家，分布在国家各个城市，是羁绊也是伙伴。”

　　吴柯遥听着，嘴吃惊地张着。她没想过，自己的师傅，偶遇的稽炎，以及此时此刻在自己面前的袁金斗，都是奇人异士。这种人，不是只有小说和电视才有吗？可是……她又觉得世界本该如此。从接触算命开始，她不就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神奇了吗？以至于后来碰见鬼附身，碰见捉鬼师，她都欣然接受。
　　想到这里，吴柯遥一双眸子直直看着袁金斗，由衷地说：“袁大叔，你们真厉害。”

　　此时，吴柯遥并不知道，六家的漩涡，她也即将介入其中。

　　当晚，吴柯遥给楚天齐发了微信，说遇见了稽炎遇见了袁金斗，还说自己知道了六家的事，说师傅真厉害。
　　楚天齐并没有立即回，而是在第二天，直接打来了电话。

　　楚天齐的来电是傍晚打来的，此时，稽炎已经醒来，而且看样子恢复得很好，除了走路慢点，血色差点。
　　而稽炎，也是才知道吴柯遥是楚天齐的徒弟。虽然奇怪楚家为什么收了个外姓人做徒弟，但他想到吴柯遥的姓，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师傅！”吴柯遥欣喜地对着电话那头喊道。
　　电话那头，是男人和蔼低沉的声音。
　　“阿遥啊，你现在在袁老头家？”

　　“嗯嗯。”

　　“还有稽炎？”
　　“嗯嗯。”

　　“阿遥，记得师傅说过你不能离开汉城是要等待有缘人吗。”
　　“记得，师傅。”

　　“这个人，就是稽炎。我希望，你以后跟着他历练成长。”

　　吴柯遥听着，看了在沙发上躺着的稽炎一眼，扁着嘴说：“可是我想和师傅在一起。”
　　“跟着他，我们会有机会再见的。那时候，师傅希望看到长大了的吴柯遥。”

　　吴柯遥没出声了，楚天齐便当她默认，直接说道：“让稽炎听电话。”

　　吴柯遥走到稽炎面前，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悻悻地说：“我师傅找你。”
　　稽炎眉头一挑，接过电话，喊了一声：“楚叔叔。”

　　楚天齐说明了自己想要吴柯遥跟着稽炎历练的想法，稽炎当即就回绝了：“楚叔叔，能别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稽炎。”

　　“不可能，我不可能带着她。”说着，稽炎没好气地看了眼同样没好气看着他的吴柯遥，扯了扯嘴角，“她什么都不会，算命都是半吊子。我带着她，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

　　“稽炎，楚叔叔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思楚叔叔能不知道吗？我知道，你并不是嫌阿遥麻烦，而是怕置她于危险。但是，她必须学会面对这些危险。”
　　稽炎沉默了，楚天齐继续。
　　“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而我，不可能一辈子管着她护着她，你知道的，我们楚家人活不久的……”

　　“楚叔叔！”稽炎喊了一声，及时截住对方的后话。他不想听，也不敢听。
　　楚天齐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稽炎，她是个可怜孩子。”

　　稽炎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缓慢地挪向没有人的阳台。他关上阳台的门，才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恨的不是她，而是她所处的环境。我见到她时，她奄奄一息。那可怜模样，让我想起了希楚……”

　　“好了，楚叔。我答应了。”
　　那个名字，是个禁区。只要一听到，他就不会思考。

　　楚天齐这才舒了口气，言语都带了笑意：“阿遥很乖，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本身就是一个麻烦。”

　　*

　　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吴柯遥，稽炎又把自己关在阳台。
　　阳台上，有风灌来，带着粘稠的液体。
　　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猛。

　　下雨了。

　　他没打算进屋避雨，反而仰起头，让雨点打在脸上。一时间他想起了从前，想起了一个人。

　　——“稽炎，你大学毕业就去游历吗？”
　　——“嗯，怎么？”
　　——“我也想去。”
　　——“离你毕业还有两年吧。”
　　——“不想读书了……”
　　——“本来就已经很傻了，还是学点东西比较好。我呢，先为你探两年的路。”

　　但稽炎没想到，两年后他归来，她却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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