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传奇：毒化地球

　　“静州市青少年超智能科技竞赛将于７月１日在静州少年宫举行，所有十八周岁以下的青少年均可参赛。参赛者必须向评委提交一项与本地情况有关的科研成果，在竞赛中取得名次的初中生可获得保送静州大学少年理化超常班的资格，高中生则有机会免试进入静州大学……”物理老师方太太站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地向大家宣布，“这可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哪！”她的老花镜后闪着激动的光芒，我想这也许就叫“精神矍烁”吧。看着她那张盖着一层厚厚的粉以掩饰皱纹的脸，可真是件令人不太舒服的事儿。因此上她的课我索性不戴眼镜，反正物理对我来说是比较简单的科目。即使有些黑板上的字看得不太清楚，我也不愿戴上眼镜，将黑板和她的脸都瞧得一清二楚。笔记我可以抄同桌荆冲的，她的笔记全得出奇，不但是板书，而且老师说过的每一句话——不管与课堂有关无关——她都能记得一字不漏。
　　我之所以不喜欢看方太太的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张脸上从没出现过笑容，总是一副死板板的僵尸表情，像在脸上套了一张人皮面具。听说她要辞职不当我们的班主任了，也不教我们班了，这可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所有的同学都在掰着手指头计算她离开的日期。我估计至少也得等到暑假，因为在这短短的一学期内我们班已经换过三个班主任了，现在还差三星期就要放假，就算我们班学生再调皮，她岂能不将这最后三星期将就下来？何况现在又有竞赛……
　　方太太把春风爱抚小苗般温和的目光投向我和荆冲这一桌，她这种平易近人的眼神实在难得，简直是“温情脉脉”，虽然她仍然板着脸没有笑，但也令我受宠若惊。她满怀希望地看着我和荆冲，说：“我希望咱们班擅长理化喜欢研究的同学好好准备一下。”
　　荆冲一脸无动于衷，认真地翻着手中的《物理世界奇遇记》，对方太太的话置若罔闻。我估计她是故意的。前天第四节课是物理，方太太把没写作业的荆冲拎到走廊痛斥了一顿，其实哪个老师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狠狠教训女孩子的，可是荆冲已经不止是三五次不写作业了。那天天气很热，阳光正射在我和荆冲的课桌上，听着走廊里方太太的超声波一浪高过一浪，我更是浑身燥热。大伙儿都说荆冲死定了，这么猛烈的冲击波谁会受得了？我们正自讨论方太太的声音会不会影响邻班的邻班上课，忽然一股烟味钻进了我的鼻孔。仔细一看，荆冲的桌膛里升起了袅袅青烟，它们婀娜多姿地扭动着，仿佛在嘲笑被怒火中烧的老师遗忘在教室里的我们。于是全班同学都惶惶不安，连我也以为她在书桌里放了一枚自制的炸弹。要知道，以她的能力，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前后桌为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迅速搬开桌子，撤离了险地，要不是方太太在走廊里，大伙儿肯定会夺门而逃。这时，荆冲和方太太走了进来，荆冲脸上一副“我知罪”的样子，貌似一个已被十年劳教彻底改头换面金盆洗手秉性良善的社会新生儿——貌似而已，我不骗你。
　　“我检讨，由于我的懒惰，不写作业，身为班长和物理科代表，影响极坏……”荆冲被押到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检讨，才说几句毫无诚意不着边际的话，她的目光就停在了冒烟的书桌上。方太太也看见了，她紧张地向门口退了两步：“荆冲，你书桌怎么了？带了爆竹？”
　　荆冲没有回答，飞跑下讲台，将书包拎出来，书包的一角燃烧着美丽的火苗，她忙把那一角浸在讲台旁边靠门口的水桶里，扑灭了火焰，升腾的白烟呛得方太太咳嗽了两声。我看了一眼她的桌膛，课桌的一角已经焦糊，真不知她搞的什么名堂。
　　“荆冲！你又搞了什么危险的东西？！”恼怒的方太太再一次把荆冲叫到了走廊。我们私下里说荆冲这次真的完了。我帮她理了一下书包，还好，损失的只有练习册和几张卷子，从图书馆借来的《时间简史》由于放在桌上，连书皮都没烤糊。方太太对荆冲严厉逼问，荆冲坚决不肯承认与她有关，只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方太太当然不信，荆冲只用沉默与之对峙。双方一直从十一点坚持到了下午一点，可饿苦我们这些无辜的孩子了！
　　最后荆冲写了一份检讨，贴在教室的后墙上示众。但她在检讨里也没写为什么会起火。后来她悄悄告诉我，书包里有她在第三节上化学实验课时顺手牵羊从实验室偷的一块白磷。
　　“李鹤鸣，荆冲，”方太太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中午放学后你们俩到办公室来一趟。”她开始点将了。盾来这场竞赛她定要我和荆冲参加。据我所知，班里有学生参加县级以上竞赛获奖，学校也会给老师发奖金。她不重视才怪。
　　方太太在办公室里对我和荆冲的数理化成绩大加表扬，荆冲不做作业的事她再也没提，相反，她甚至允许我们在准备参赛这段时间里不做作业。她一再强调我们要认真研究，争取取上名次。“这可真是个好机会。”这句话在她的谈话中出现了五遍，微笑着把我们送出办公室时，又说了第六遍。
　　这时已经十二点了，方老师的家离学校很近，所以她可以从容地步行回家，吃完饭再睡上一个美美的午觉。可我和荆冲回家吃饭是来不及了。于是我们到学校附近的兰州面馆，每人要了一碗面条，边吃边讨论我们的研究课题。
　　“与本地情况有关，造□□吧。”
　　“什么？”
　　“平城财政状况不好，你忘了前些日子老师罢课，结伙去县委门前要工资啦？”
　　“会通货膨胀的。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啊？”
　　“可惜我和罗博士已经合伙治理了银星河的污染，早知如此就留到现在治理了。”荆冲惋惜地说。
　　“抛开从前的，再好好想想。”我大口吞着面条，苦苦思索。
　　“寻找矿物，研究气候，预测地震。改造土壤。”荆冲一连又说了好几个，但我觉得好像都不太合适。
　　“那你说该做什么？灭蝇？灭蚊？修理客运站那口不准的大钟？”她越说越离谱。
　　“治理白色污染吧。”我建议。
　　“说得容易。现在科学家都对这玩艺儿头疼。”
　　我们提出，否定，再提出，再否定，一直到把两大碗面条吃得一根儿不剩，连汤都一干二净，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我们付了钱，走出店门，继续热烈讨论，忽然，一辆拉猪的大卡车气焰嚣张地冲过来，喇叭声尖厉刺耳，大概是因为车速太快，猪崽子们一路惊恐地号叫，车尾烟尘滚滚，呛得我难受了好一阵，荆冲的感觉也比我好不到哪去。我俩缓过气来，便一拍即合地定了“汽车尾气净化器”这个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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