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松鼠
“怎么了？”
“怎么回事？”
在店里看东西的人都闻声往外走，乔子非她们也走出去到了隔壁正在装修的店里。
店分两层，人都围在第一层靠近门口的位置，乔子非看去，发现一个妹子正坐在地上哭，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她身旁，一个男生手足无措，似乎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女生哭着，喃喃着。因为周遭的议论声，让人没法辨认她在喃喃什么。
“诶，我打探清楚了。”刚刚奋力挤到最里面的林琪又挤了出来，“妹子的松鼠死了，才一个多月大，刚断奶，估计是不小心从高处落下来摔的。”
来的时候乔子非就环视了四周一圈，因而对这个估计有些怀疑：“摔的？”
顾旖旎也发现了：“地上铺着地毯，最高的也就是那张桌子，摔的可能性不大啊。”
“哇。”岳悦和林琪看向她俩，“太厉害了。”
顾旖旎：“动动脑子就能想到好吗？”
“……”岳悦看向林琪，“她是说我们没脑子吗？”
“是的。”
“别闹。”顾旖旎嘘完她们，发现身旁的乔子非不知何时挤了进去，并蹲在了妹子身边。
妹子还在尝试着给小松鼠做人工呼吸。乔子非抚上她的背：“没用了，放手吧。”声音温柔，说的却是让人不太能接受的现实。
女生侧头看向她，抽泣着：“还、还能救。”眼里是不接受以及无助哀求，哀求她的帮助。
乔子非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同样的无助，同样的不信，同样…拉着身边人的手，哀求着：“不会的，不会的，你再救救，救救他。”可即使跪下了，也没能找回他。
她覆上女生的手，眼神坚定：“不能了，放手吧。”
终于，女生松了手。乔子非小心地接过松鼠，小小的一个，一只手便能握住。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动作轻柔地替它擦着眼角和鼻尖嘴旁的血。
鲜红，刺眼。
擦完后，乔子非又替松鼠整理有些凌乱的毛发，手触到头部时，她愣了一瞬，抿着唇，她再次摸了摸松鼠的头部，似乎在确认什么。女生沉浸在悲伤中，没有注意，但顾旖旎注意到了。
围观的人弄清楚了怎么回事，几乎都散走了，店里只剩下她们几个和原本在店装修的师傅们。顾旖旎走过去，蹲在乔子非旁边，问：“怎么了？”
乔子非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松鼠应该是被人踩死的。”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在场的人听清，也足够让人震惊。
梁仁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人群中，他一眼看到了站在正中间，坚定地说着“松鼠应该是被人踩死的”。时光回溯，他仿佛置身于三年前见她时的场景。
乔子非看着妹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道：“它的头骨碎了。”
女生接过，手颤抖着摸上的瞬间，崩溃哭泣。
松鼠是她一个月前接回来的，那个时候它眼都还没睁开，每四个小时便需要喂一次羊奶。嗜睡觉如命的她，怕自己醒不来，夜里定了十几个闹钟。就这样，将它养到现在，睁眼，长齐毛，活蹦乱跳的。
“是我。”众人看去，正是她的男朋友，“这期间只有我下来过，应该是我。”
女生哭着要站起身，手里抱着松鼠，怕伤到它，不敢用手撑地，踉跄了一下。乔子非和顾旖旎赶紧扶住了她。
她面对着男生，道：“你说，你没看见过它。”
“是。”男生迎上她的目光，“我下来帮师傅拿东西，很匆忙…”
“呜…”女生再次哭出声。看她哭，男生眼里满是心疼，伸手想要抱她却被她躲开，她抽泣着：“先、先别碰我。”男生收回手。
事情似乎这样结束。乔子非看了看痛哭的女生，又看了看满脸自责的男生，抿着唇不知在思考什么。
良久后，她开口：“头骨是松鼠身上最硬的一部分，即使是走得再匆忙，也能感觉到。”她环视了屋内一圈，因为准备装修，整个屋子被拆得很干净，拆后的废料都用袋子装在一起放在门口右侧的位置，整个地板上没有任何凸起物。“头骨碎裂，只能是走路时重心移到脚心的那瞬间造成的。”
意思很明显，而女生因为她这一说，想到了什么。震惊、不信，她看向他：“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桌下？”
男生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女生再次问道：“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桌下？”
他抬头：“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下来了，我下来拿东西的时候刚好踩到了它，因为知道你有多重视它，所以……”
“你怕我怪你，所以，你把它丢到了桌下。”
“不是的。”男生急忙解释，“我是没法面对。我拿起它的时候发现它咽气了，没法面对，所以将它扔到了桌下。”
“我问你了，我发现它没在桌上的窝里时，我问你了，你说你没看到它。你还陪着我一起找。你怎么可以这样？”女生哭着，手捂着胸口，“你知不知道，当我在桌脚找到它看到它脸上都是血的瞬间，心里责怪了自己千万遍。”
“我想着，如果我今天没有带它出来就好了，如果我刚刚去厕所也带着它一起就好了，如果我走前告诉你一声让你帮忙看着点就好了，这样，它也不会掉下来。”
“地上有地毯，它现在会跳了，就算掉下来，也不至于伤成这样…我明明知道，明明怀疑了，但因为你说，你没看见过它，所以我信。可是，它的头骨碎了，这只能是很大力才会造成的。但你说、你说你没发现，你不小心。可是它在桌下，如果那里就是它被踩到的地方，你不可能全脚踩到它，如果你只是脚尖不小心踩到它，那它不至于头骨碎裂。”
她都知道，可因为相信，选择了接受它摔死的可能，又因为相信，选择了接受他的没发现。但乔子非道出的事实，让她的相信落空。
“你把它扔桌下，它明明那样了，你还把它扔桌下。”女生大哭出来，“那你怎么不直接把它扔出去，让我永远找不到它，让我以为它只是走丢了。”
男生不顾她的挣扎搂住她：“我后悔，没有将它扔出去。”如果早发现它骨头碎了，如果知道她会发现，他会把它扔出去。这样，她不会这么难以接受，这么痛苦。
……
从店里出来，乔子非长呼了一口气。
岳悦和林琪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怎么了？”
“乔乔，你太厉害了。”
乔子非笑：“没什么，只是稍微想了想而已。”
“稍微想了想就能知道松鼠是被踩死的，还知道是被她男朋友踩死的，还知道他知道自己踩死了松鼠在隐瞒……”她俩再次目瞪口呆。
“他男朋友很自责。”刚进去，她就发现那没法忽视的自责。即使他压抑着，隐藏着。
顾旖旎问：“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按这情况，明明不告诉她更好的。
“不告诉她，她也会发现的。”她顿了顿，“比起自己发现，她可能更愿意别人告诉她。这样，她才能去哭，去质问。对她而言，责怪自己比责怪别人容易，即使现在知道了，她也会忍不住去想那些如果。”
“那他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吧。”乔子非叹气，“那个男生很爱她，她也是。她现在需要时间。”
“啪！啪！啪！啪！”岳悦和林琪鼓起掌来。
“不愧是学心理学的，厉害！太厉害了！乔乔，我简直要膜拜你了。”
乔子非被逗笑。
顾旖旎看了眼时间，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好。”
同学妹道别后，四人一起去了停车场。
秦然回来，见一群人从店里散开，推开门走进去：“发生什么了？”
梁仁正跟负责统筹装修工程的师父说着什么，没有理他。
“秦哥，我跟你说……”在店里负责刷漆的小陈向来是个话多八卦的人，在他极具详细且精彩的描述之下，让秦然对整件事情的了解程度跟亲耳听见亲眼目睹没两样。
那边，梁仁也谈完了。
他走过去：“这妹子够厉害的啊。”他看了眼洗好脸从卫生间出来的女生以及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的男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两人还能在一起。”
梁仁看了眼，没说话。他推开门，往外走，被秦然拉住：“诶，你去哪儿？”
“回家。”话毕，抽出自己的手，骑上了停在外面的摩托车，扬尘而去。
当夜，乔子非梦到了那天。
“乔乔，沈出车祸了。”
“医生，他还有救，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儿子不会死。啊……”
“沈沉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不管愿意不愿意，你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沈沉的死，有人怪你，有人怪那个醉酒的司机。你呢，你怪谁？”
“乔，对于有些人而言，责怪他人比责怪自己容易。而有一类人如你一样，责怪自己比责怪他人容易。”
“教授，我是起源。”
“我是起源。”
……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松鼠的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真实事件~不同的在于，是女生自己发现松鼠是被人踩死的，而且绝对不是踩死后没发现，而是发现后将松鼠丢在了角落，而男生误导过女生让她以为是别人，女生因为相信了男生真觉得是别人，但最后男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说出了是自己。
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会因为害怕失去而撒谎，又会因为内心过意不去而道出事实，虽然矛盾，却也是我们。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