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日常

　　许老汉“哼”地一声，看着大儿子说道：“不满，还有什么不满，还不是因为我们送麦子去读书的事儿不满。咱们村子里有一家算一家，哪家不是过得苦哈哈的。这么些年下来，也就村长家的日子过得滋润，有了余力能送孙子去读书，这便是差距，这便是优越。”

　　许大山听了一愣，连连点头：“家里有了读书人，村里人看到我都是笑眯眯的。诺是以后麦子再考个功名，哪怕是一个童生，那在村里，咱们家也是不同的。”

　　“诺真的如你说的，麦子有了功名，怕是村子里有什么事儿，咱们也有说话的份儿了。这无异于是分了他村长的权柄。”许老汉脸色凝重地对着许大山说道。

　　许大山听到这里，却是脸上显出了喜色，这男人到了任何时候都有这种意识。只是许老汉难看的脸色，却是让许大山一愣。

　　“爹，这不是好事嘛，您这是怎么了？”许大山不解地问道。

　　许老汉摇摇头说道：“哪里是什么好事，你且看看，如今麦子几岁，这想要念出一个功名出来，你以为是容易的？这村长家的泽青哥儿，如今几岁了，这才是考虑下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咱们至少也得等十年以上，而且这还是不一定会成功的，你现在就给我把翘起的尾巴给藏起来，否则咱们家休想在许家村过好日子，即使赚再多钱都没用。”

　　许大山听到此，脸色都有些煞白了。

　　“这，爹不会吧，往日里看着村长大伯笑眯眯的，甚是和气，哪里会做这种事儿。再者咱家麦子还跟人家还差着好远呢，人家也不会顾虑这些的吧。”许大山自我安慰道。

　　许老汉听了，自然也是想到了这点。

　　“这个是自然的，只是你和大河跟房里的说清楚，出去都给我谦虚着点。麦子读书，不过是想着识几个字，想着以后在镇上谋个好活计混口饭吃罢了。千万不要跟咱们似的，到死还是一个穷种田的。”许老汉不免叮嘱道。

　　许大山和许大河两个自然是点头同意的，在村子里走动定是要收敛着，再说了麦子如今才刚入学，以后如何还真的是不知道的。

　　一夜好眠，许泽谨早早地起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跟着许老汉还有许大河两个一起往桥头镇赶路。

　　原本许大河一开始就想要抱着许泽谨赶路，只是被许泽谨给拒绝了。

　　“二叔，你们只管自己走，麦子在镇上住着，日日要早起跑步，这一段路就当是我早起锻炼就行了。您放心，我跟得上你们的。”许泽谨朝着许大河笑着说道。就热身了一下，就开始小跑步起来。

　　许大河无奈，只能拿过许泽谨手中的包袱，跟在许泽谨身后赶路。

　　还别说，许泽谨跑得似模似样，倒是让许大河放心不少。

　　祖孙三代，边赶路，边聊天。主要是许大河和许老汉两人，毕竟许泽谨现在是跑步，就怕说话岔了气，也会打乱呼吸节奏。

　　正赶路到半路，却是听见身后有牛叫生。三人连忙靠边站，等着牛车过去。

　　从许家村到县里却是只有这条必经之路，定是要进过桥头镇的。许泽谨已经预料到了这牛车是谁家的，只是到底昨天许老汉受到如此侮辱，许泽谨也不愿意因为这么点子路再去下许老汉的脸面。

　　于是喘着粗气看着牛车从眼前经过。

　　许泽青拿着一本书坐在车上，连个眼角风都不给三人。

　　倒是赶车的许泽青的三叔到底尴尬地朝许老汉笑笑。总是要打个招呼的。

　　“顺子叔赶路呢。上车我捎你们一段。”说着就要把车子停下来，让三人上车。

　　许老汉可是不想要上车，自家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刚想要拒绝。

　　车上的许泽青却开口了。

　　“三叔，再不走，我上学要迟了。到时候可是要被先生罚的，被阿爷知道的，您可是要被阿爷说的。”许泽青不认不热地说道。

　　许三听了，却是涨红了脸，眼中气忿一闪而逝。

　　许老汉想着这许三是个好的，却是不能让他为难。

　　“三子，你只管去吧。我孙儿如今日日早上都要跑步锻炼身子，现在正好跑到镇子上。你可不能耽误了时间。”

　　许三听了只能抱歉一声，赶了牛车走了。

　　许泽谨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竹筒，喝了一口水，歇歇，就准备继续跑步。

　　一边的许大河愤愤地对着许老汉说道：“爹，这村长家的孙子就是这么一个德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麦子，你以后可不能如此，诺是如此，我定是要你爹打断你的腿，看你如何傲气起来。”

　　许老汉瞪了一眼二儿子。

　　“凑什么热闹，人家是如何咱们管不着。麦子你还不知道，这是你亲侄子，自然是亲近你的。诺是真的变成了如此样子，不消你说，我老头子亲自动手。麦子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走到哪里定是要亲和，需知很多事儿都是祸从口出，得罪了哪个人还不自知。咱们这里是穷乡僻壤，他许泽青看不起，以后到了大地方，众人都是逢高踩低的，就能够看出来他如此行事，定是为大伙不容的。知道了吗？”许老汉转头叮嘱小孙子。

　　许泽谨郑重地点点头。即使是许老汉不说，自己也不会如此做的，看着许泽青桀骜的样子，许泽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即使有再多的才学，不会与人打交道，这便是一个大大的缺点。官场是一个大大的人与人交际的地方，大家嘴里的话处处打着机锋，稍有不慎就有落人口实的时候，到时候被人怎么暗算折腾都不知道。

　　“阿爷，您放心吧，孙儿一定听您的话。绝对不去得罪人。”许泽谨对着许老汉说道。

　　许老汉摩挲着许泽谨的头，这才笑着说道：“那好，咱们走吧，我麦子累不累，要不要让你二叔抱你一阵儿？”

　　“不用，麦子才跑了一半路呢，二叔还要跟着阿爷您一起去县里，赶路也很累的。”许泽谨摇摇头不赞同。

　　许老汉不再坚持，依照许老汉的见识，有个好身体，那对科举也是有好处的。

　　三人一路赶路，很快就到了桥头镇。

　　医馆里，方大夫几个正在用早饭。看到三人过来，看着满头大汗的许泽谨都是一愣。

　　“老许，你怎的不借个车赶，看麦子这满头大汗的。吃了早饭了吗？没吃的话，那就坐下来吃点，麦子一会儿好跟永续去学里。”方大夫埋怨地对着许老汉说道。

　　许老汉苦笑地摇摇头说道：“在家里吃了点，却是不用了。哪里是我不想要借车，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也就不说了。麦子，你去擦擦，一会儿等永续吃好了一起去上学吧。你放心阿爷等下在镇子上雇个车，绝对不会累着自己的。”

　　许泽谨这才回房间擦脸。

　　方永续吃好，就带着许泽谨出门了。

　　才出门，方永续用肩膀碰了一下许泽谨的。

　　“怎的了，看许爷爷情绪不怎么好，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许泽谨跟这方永续要好，也不瞒着，只管把昨儿和今儿早上路上碰到的事儿跟方永续一一诉说了。

　　方永续这才明白，少不了跟许泽谨两个同仇敌忾，气氛非常。

　　“要说你说的陈家人，又是仰慕这沈秀才才学的，恐怕是这陈进学吧。看着有几分读书的天分，只是人高傲非常，非常看不起人。去年考中了童生，更是了不得了。在桥头镇，他佩服的也就值沈秀才这么一个人了。不过许爷爷的眼光还真不错，我阿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让我去柯先生那儿上学的。”

　　许泽谨非常高兴方永续如此说，也很自豪自己有这么一个阿爷。

　　“自然的，我阿爷可厉害了。很多事儿都看的通透。”

　　接下来，两人也不愿意说起这么一个扫兴的人。打打闹闹地进了学堂。

　　今日，许泽谨在先生处，把三字经全部背诵了一边，并且解释其中的意思，加上自己理解的。

　　这才开始拿出小学解集，让柯先生授书。

　　许泽谨格外地努力，到下学的时候，顾子俊和吴清源两人就打趣起来了。

　　“哇哇，不得了了，泽谨这是想要努力学习超过我们三人不成。今日你上书了多少次，我都不记得了。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泽谨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顾子俊首先就哇哇叫了起来。

　　许泽谨只是笑着不愿意解释，这到底是自家村子里的事儿。

　　方永续则想的是不同的。只把上午听来的一一说了一遍。

　　“我可现在说好了，你们两个还有泽谨慎，以后诺是我考上了功名，我还是当你们是我好友，定是不会有丝毫嫌弃。你们也不能够如此，即使是我屡试不第，你们也不能瞧不起我。否则休怪我不要你们这个朋友，知道了吗？”

　　许泽谨重重地点头说道：“永续哥，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的，只瞧着如今我家最穷，你们也没有看不起我的，这便是显出人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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