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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贝贝挠了挠后颈,又挠了挠手肘。
痒,不仅限于皮肤表面,还有骨头。
好像浑身上下被筑满了蚂蚁的巢穴,不停的有蚂蚁进进出出,爬来爬去。
身上的皮肤早已被她抓红,一道道指甲的划痕看似有些狰狞,但是不够,还是好痒。
尤其是骨头里,根本挠不到,只有偶尔用力捶打才会有所好转
齐贝贝烦闷地甩掉手里的杂志,从床上一跃而起,她打开柜子,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此时正值七月的午后,即便窗帘紧闭也无法阻挡从屋外透出的阵阵热气。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抓着衣领扇了几下,传来微弱的热风。
齐贝贝她现在所在的房间本是用作书房,一开始根本没有安装空调,她很热,但身上却没有一点儿汗液。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发烧了,摸摸头,却没有灼热的温度,反倒有些凉意。
逐渐产生的疑虑被扑面而来的瘙痒感驱赶得一干二净,齐贝贝不自觉地挠了挠,起身走出屋外,砰砰砰地拍了拍隔壁的房门。
不多时,拖沓的脚步声逐渐走进,门开了,门后的青年微微蹙起眉头。
屋子里空调的凉意随着敞开的门慢慢渗透出来,齐贝贝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你倒是挺会享受的。”脊椎部位突然奇痒无比,她忍着伸手抓挠的欲望,快速询问道:“你把药箱放哪儿了?”
只是青年仿佛无视了齐贝贝一般,默不吭声地将门合上。
她气得锤了好几下门。
这青年是她老公,名叫谢林奇。
两个人在一个聚会上认识,因为当时的他帅气俊朗,高挑挺拔,话少却更显神秘和沉稳,齐贝贝对他一见钟情。
为了认识他,她制造了很多次见面的机会。
为了制造机会,她在他和女友之间制造间隙。
为了结婚,她不惜给他下药。
虽然最终没能保住孩子,但是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这显然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得到之后呢?
真的会幸福吗?
齐贝贝把自己锁在书房好几天,谢林奇从未过来看她一眼。
身上越来越痒,有的时候甚至鼻子里,嘴巴里,甚至是脑袋里都有蚂蚁爬过的瘙痒感,即便用脑袋使劲磕着墙面,也没能得到丝毫的缓解。
她受不了了。
某个早上,她听到谢林奇出门的关门声后,便拿着包出了门。
她要去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正巧赶上上下班高峰期,她在路边没能拦到一辆出租车,加之手机早已不知去向,她只能步行到公交站,在热浪滚滚的夏天清晨等着公交车的到来。
公交车上的人不算多,她刷了卡后找了一个附近的位置坐下,等待时却见司机盯着刷卡机看了半天,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又坏了吗”。
没有吧,她刚刚明明刷上了呀。
医院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人山和人海,一些现代化的就医流程让年长的人手足无措,齐贝贝看了他们一眼后,便去了挂号去排队。
长长的队伍不断挪动,排着队的人脸色相对沉重。
齐贝贝的的骨头越来越痒,但是为了顾及颜面,她在努力克制。
好在医院大厅的冷气十分充足,否则她应该会相当烦躁。
刚排了一会儿队,就有一个没素质的人插入队伍中,好巧不巧正好排在齐贝贝的前面。
“不好意思,你插队了。”齐贝贝皱着眉头警告道。
但是前面的人却彻底无视了她的警告,仍旧昂着头焦急地看着前面常常的排队队伍。
她咬咬牙,最终忍了下来。
只是老天仿佛要跟她作对似的,短短两分多钟竟然有三个人插队了,而且都是她的前方。
一次忍,两次忍,三次四次还是忍?
都那她当软柿子么!
齐贝贝拽着站在她前面的大婶,用力将对方往自己面前掰过来,“大姐你什么素质啊!不知道要排队吗!就你着急别人不着急是吧?整个国家的素质都被你这种人拉低了!”骂骂咧咧好几句,但是前面的大婶却仅仅奇怪地扫了她一眼后,又匆匆回过身继续排队。
不仅如此,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上两句,任她大吼大叫也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齐贝贝气疯了。
她一跺脚,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了医院。
不排了,她不排了!
不看了,死了拉倒!
医院的门口车进车出,有一辆救护车的车速很快,若不是齐贝贝躲闪及时,差点就要撞上她。
她突然很想哭。
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有几个撞上她的肩膀,仅仅奇怪地扭头看了一眼,没人给她道歉。
她紧紧拽着自己的包,鼻子越来越酸。
骨头越来越痒,她挠了一次后,就再也没忍住,一路上都在使劲儿地挠,有些地方甚至被挠破了皮,却不觉得疼。
不疼,也没用,她的骨头还是很痒。
她原本很在意周围人的视线,但是当她拼了命挠着后背、胳膊、脖子甚至是脸,疯狂的举动就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周围却没有人看过来。
也是,谁会在意。
就连谢林奇都不在意。
齐贝贝一边挠,一边咬着唇瓣,她低着头,眼泪顺着砸向地面。
她突然很想家,自己的家,有爸爸和妈妈,没有谢林奇的那个家。
齐贝贝的手机似乎丢了很久。
她结婚后就没有再工作,家里的经济大权一直掌握在谢林奇身上,她不记得手机什么时候丢的,只是发现手机丢失的时候,两个人正在打冷战。
冷战持续着,没手机的状态也持续着。
现在的街道上已经鲜有公用电话的身影,她走了两条街都没能找到。
她想打电话给妈妈,她想告诉妈妈自己过得不开心。
但是却没有电话。
她尝试着和路人借,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回到家后,谢林奇还没有回来。
她将包砸在书房的床上,脱了衣服走到卫生间,开着冷水对着自己冲。
胳膊上和后背满是抓痕,冷水流淌过伤口时被染成红色,她不疼,是真不疼。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心脏更疼的地方了。
傍晚,谢林奇回到家中。
缩在书房里的齐贝贝听到动静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兴许是力道没控制好的缘故,书房的门狠狠滴撞上墙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正在脱外套的谢林奇转过身,看了看房门,眉头微蹙,似乎很不高兴,却没说什么。他走到客厅,顺手打开电视机,好像并没有将两个人此时剑拔弩张的状态放在眼里。
她讨厌他这样。
她讨厌他这样!
齐贝贝伸手拿过放在电视柜上的装饰物,狠狠砸在地上。
装饰物发出最后的悲鸣裂成无数个碎片,四下弹散开来,谢林奇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之后继续毫不在意地看起了电视。
齐贝贝受够了这样的谢林奇,即便当初如何爱他,现在这份感情也被消耗掉了。
她不要了。
这种感情她不要了。
脑子里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着,她好痒,好难受。
最近积压的压力已经快将她压垮了。
“谢林奇,我们离婚吧。”
我放你自由,也放自己自由。
谢林奇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看着电视。
大屏的电视屏幕里此时正播着新闻,今天下午,有人在郊区的一个低凹处发现一具尸体,因为夏天雨水多,加之天气炎热,实体已经高度腐烂。
新闻播报时,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上面虽然打了马赛克,却依旧能够辨识得出,暴露在空气的骨头表面,有一堆虫子在来回爬动。
齐贝贝怔了怔。
她认得这具尸体。
为什么总是拦不到出租车,为什么公交司机以为刷卡机坏了,为什么医院总是有人插队,为什么救护车会差点撞到她,为什么路上的行人都仿佛看不见她,为什么谢林奇不看她。
因为,她就是这具尸体。
她已经死了。
缺失的记忆仿佛一杯滚烫的开水被猛地倒入脑袋深处,烫得齐贝贝浑身战栗着。
她记得一个月前,谢林奇同学聚会,她偷偷跟去,发现他的前女友竟然向他发出了开房邀请。虽然当时谢林奇拒绝了,但是难保以后不会受到诱惑。
为了解决后患,齐贝贝将谢林奇的前女友给杀了。
这件事情被谢林奇知道后,他破口大骂,说她残忍、神经病、不是人。
为什么骂我?明明是那个女人有错在先。
她若是不诱惑你,我没必要杀她。
不是吗?
但是谢林奇很生气,非常生气,他狠狠扇了齐贝贝一巴掌。
齐贝贝受着这一巴掌的力道,狠狠滴撞向电视柜的一角——
再然后,是谢林奇将她丢到郊区的画面,她躺在低凹处,谢林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齐贝贝认得出来,那是她的手机。
谢林奇将仍旧响着的手就丢到她的旁边,接着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是了,他从以前就是这种表情。
包括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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