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客

　　有道是，千封云中音不及一点心中灵犀。上门前还手足无措，活脱脱一只无头苍蝇，几番交谈后却如尘埃落定。明明是过耳就能忘的言语，却如亘古般让人安心，再不是不系之舟，随点微波便东西漂流，荡荡悠悠。虽姑苏还是要和他相隔，却因着心有倚靠而不觉相隔的日子难熬。一如落花知归宿，便无忧风卷几轮春秋。
　　这边刚逢上喜事，那边知至又给他带回个消息，说千无花要在茶馆见他。
　　自上次知至归来，两人迁了住所尽忙着处理琐碎和姑苏的事，竟然也有十几日未去茶馆。上次去茶馆寻千无花无果，也正好趁这次问问事因。
　　知之像往常一样坐了常座，点了些小菜小酒边等着边有一口没一口。千无花此时还在内厢唱词。知之来时是晌午日高照，等见到来人却是天欲沉。千无花随着众优伶退出来，这会却是低着头和前面的人无两样，只是走经知之时侧头使了个眼色，又随着走了出去。
　　知之起身结了账走出去，不过一盏茶的间隙在茶馆外的树林等到了千无花。
　　“过上富贵日子后千盼万盼你都不来，”还未走近千无花就打趣到道，“发迹也莫忘了穷亲戚诶。”
　　知之也同他唏嘘，“你主人可是天天来的勤。”
　　千无花咧嘴一笑，“那你可错了，来的勤的只有我们这些下等人，主子可是好久未来了。”
　　知之惊愕，但见千无花眉开眼笑，也不知该从何处问起，亦不知该不该问。
　　竟是千无花敛去了笑，一派郑重又引起话头：“那时我问知至你心中可有人选，她说是苏小姐，你们相识否？”
　　“自然是相识，也常作她门上客。”
　　千无花复问：“意趣相投否成亲的事她心里有……”
　　这问法叫知之摸不着头脑，只得有什么答什么：“自是两厢的意愿，我要提的事她早心知肚明。只等她出远门回来，敲定吉日，再上门提亲。”
　　千无花蹙着眉，似有不忍的神色，默了半晌道：“若是苏小姐这一走就不回来了呢你……打算……”
　　知之愣了愣：“你说姑苏这次不回来了你知道什么从哪听来的”
　　“我的消息从来没有假，总之她就是不会回来了。”
　　知之默了半晌才开口：“我还是不信，她若不回来为何不告知我但如果真是这样……她去哪我都要随她。”说罢知之就要离开，千无花欲伸手抓住他，却不料他正心烦意乱，人没拉住，反倒把自己带着得摔在地上。
　　知之听到一声闷哼，转过头却很惊讶。他走得并未多快，千无花却摔的软坐在地上，死死蜷缩着还有些抽搐。知之要去扶被千无花一个手势挡了回去，只好站在一旁。
　　良久千无花才抬起头来叫知之扶起自己，声音出来都有些哑，像是憋久了。知之想看她何处受了伤，她也任由知之挽起自己的袖子，却是雪白一片连一点擦痕的红色都不曾有。
　　知之想起茶馆里的人说过，优伶有过错时，其主子就会对其打罚，为了不碍观赏性，就会用些奇特的法子使之不留痕迹。看到的是毫发无损，谁有又晓得千无花遭了多大罪？
　　千无花不等知之开口说些什么就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过问。
　　知之并不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千无花之前的消失，再见时她那般小心谨慎，和他使眼色将面谈的地点移到此处。再对比其他优伶的小心翼翼，千无花受罚的原因呼之欲出。
　　“就因为那次你留下和师父……”
　　千无花不等他说完：“不是你的事，是我没了顾忌才叫主子知道了。我的事你别多掺和，多惦念自己的……我还是把这事告诉你吧……姑苏的身世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她姓斐，是皇族贵胄……”
　　千无花顿了顿，“她这次走 ，是去和亲。”
　　千无花说完后不忍再看知之神色，低着头缓缓转过身，快步离去。三步两踉跄，却犹未放慢脚步。
　　只余下知之站在那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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