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第17章

　　邵景行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姜郁在说什么。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姜郁的额角，答：“你的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姜郁立即一脸难以置信地反问：“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的，是想和你做朋友啊。”
　　“你——”邵景行被她呛得无语，只得抿抿唇，不答话了。

　　练球室里静悄悄的，邵景行走到杆柜边，想挑两支球杆出来，又听到了姜郁清澈的声音：“邵景行，你没有误解我的意思，你想歪的，正是我的本意。”

　　邵景行微微一僵，脑子里迅速理清了她这话的涵义。
　　被一个女孩这么直接明晃地撩拨，饶是向来沉稳的邵景行，也不禁红了耳朵。

　　而姜郁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那后面的半句“你想不想和我做”就含在舌尖上，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试探他，可是担心分寸太过，才如此畏首畏尾。

　　从前，她说过很多混账流氓话，调戏长相好看的学弟更是口不择言。
　　可是，真到了邵景行面前，姜郁才发现，有些话并不是她心里怎么想，就能怎么说出口。
　　有了情意，才有了顾虑。

　　屋里陡然弥漫起了一层暧昧的情绪。
　　藏在心底的，飘散在空中的，到处都是年轻又生动的心跳。

　　姜郁看着邵景行的背，见他半天没反应，以为他生气了，立即打着马虎转移话题：“哎我看你这杆子挺多的，要不借我一根儿，我试一下手感？”
　　邵景行脑子里有点儿乱，没能理清自己真实的心境，也没法对姜郁的大胆示爱作出回应。

　　所幸姜郁换了话题，他也就顺着答：“可以啊，你自己挑一支，来熟悉一下这张球台。”
　　等邵景行转过身来，姜郁细看了几秒他的脸，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也没有将她之前的话放在心上。
　　姜郁略有失望，就像心中有一只气球，慢慢消气，无声无息。

　　她去选了一支周身箭纹十分漂亮的球杆，然后安静地去摆球试打。
　　邵景行找了一个小沙发坐下来，认真地问：“你想好了么，要不要来这里学球？”
　　“当然要！”姜郁没有一丝犹豫。

　　邵景行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平静地开口：“这边业余班也是要交学费的，要不，你和你家人商量一下，看他们同不同意……”
　　姜郁眼皮也没抬，答：“不问用，他们都不管我。不过钱我有，回头我自己办理手续。”

　　简单一句话，阐明她的亲情。
　　邵景行愣了一下，觉得有些意外。姜郁不是没说过，她爸不管她，而那时候，邵景行以为这只是个玩笑罢了。
　　却没想到，是真的。

　　一直盘亘于脑子里的那股郁结莫名舒展，缠绕住他思绪的藤蔓渐渐褪去，邵景行忽然觉得轻松起来，所以话也多了一些。
　　“我大四没什么课，准备考研，以后你来这儿练球，我一边复习一边指导你。姜郁，希望我没有看走眼。”

　　姜郁心中微颤，她抬起头看向邵景行，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字，认真且郑重地说：“邵景行，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看走眼。”

　　他的鼓励与宽容，她的懂得与感动。
　　如那窗外明亮的日光，洒在人身上，落入人心里，暖洋洋的，沉甸甸的。

　　两人约好从下周三开始，正式进入综合训练期。
　　姜郁从台球学校回来几天，心里一直都保持着那份不可言说的喜悦。
　　就连见到对她不怎么热情的两个室友，她也一直笑脸相迎。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延续着，就连宁雁飞打电话过来，三言两语间就感觉到了姜郁的喜悦。
　　宁雁飞问：“这么高兴？捡着宝了？”
　　姜郁答：“是啊，捡到宝了。邵景行这个大宝贝。”

　　电话那头的宁雁飞足足愣了十秒钟，才又接话：“你俩……在一起了？”
　　“没呢，”姜郁语气轻松，“他答应教我打球，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约他见面了。”

　　宁雁飞没什么表情，末了又问：“下个月你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好提前准备。”
　　一提到生日，姜郁忽然停顿了一下，说：“糟了，向天歌好像是昨天过生日，我给忘了！咱们下次再说，我先给他打电话。”

　　挂了电话后，姜郁匆忙拨出了向天歌的号码。
　　她一边等着电话接通，一边想着怎么向向天歌道歉。

　　向天歌的生日就在十月底。
　　一年以前，也是在他的生日聚会上，姜郁唱了那首《第二人生》，鼓励自己拼尽全力来到邵景行身边。
　　等了一会儿，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听。
　　姜郁反复打了好几遍，依然没有回音。

　　到了晚上，姜郁又打了好几次，才终于有人接了电话。
　　姜郁开口就说：“去你大爷的向天歌——”

　　她的声音被电话那头的人打断：“姜郁，我不是天哥，我是棍子。”
　　“棍子？”

　　棍子是和向天歌一起上班的小混混，姜郁见过他几次，印象不怎么深。
　　姜郁忽然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劲，立即问：“向天歌怎么了？”
　　“他没怎么——”
　　“叫他接电话！”
　　“他不太方便接电话……”
　　“他到底怎么着了！”

　　棍子到底藏不住事儿，被姜郁这么一逼问，只好实话实说：“天哥被人整了。”
　　姜郁听得大赅，立即询问详情。

　　棍子低声悄悄说：“前两天有个女人来我们酒吧闹事儿，天哥和她杠上了。我们真没想到，这女这么大来头……”
　　“什么来头？”
　　“据说是道上大哥陆一鹏的女人。”
　　“谁？”
　　“陆一鹏的女人。”

　　呵。
　　陆一鹏。

　　姜郁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她下意识地咬咬唇角，声音冰冷地说：“向天歌现在人怎么样。”
　　棍子答：“被砍得很厉害，两天了，还没醒来。”
　　“艹他妈的，等我回来！把医院地址发给我。”姜郁爆了句粗口，更掩心中那抹焦躁的情绪。

　　她想抽支烟解闷，摸摸口袋才发现，因为答应邵景行戒烟，她早扔掉了所有存货。
　　只得烦闷的作罢。

　　第二天上午，姜郁便搭乘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云市。
　　她直奔向天歌所在的医院，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他住的病房。

　　房间里很安静，向天歌还睡着，身上脸上裹满了纱布，一动不动，像一具木乃伊。
　　棍子在旁边坐着，脸上的颜色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见到姜郁进来，棍子连忙起身，说：“你来了？其实真不用的，京城那么远，我可以照顾天哥的。”
　　姜郁紧锁眉心，看了一眼向天歌，又草草扫了几眼医生写的病历单，才侧过脸问：“那女的叫什么名字。”
　　棍子愣了一下，立即反正过来她说的是谁。

　　“别去找她，我们真惹不起，这次算我们栽了，姜郁你听我的，别——”
　　“叫什么名字。”

　　棍子一愣，看向姜郁的脸。
　　她的眼眸看似平静，可是细看之下，能看到她眼底那道狠厉的光芒。
　　她的语调明明也很平和，但就是给人盛怒的感觉。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股莫名的狠劲，与她T大天之娇女的身份及年龄都极不相符。

　　棍子停顿了一会儿，答：“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那天就听旁人叫她眉姐，还提到了一个休闲会所的名字。”
　　棍子说了一个地方。
　　姜郁听闻，略微抬眉，也不言语。

　　片刻后，她走到向天歌身边去，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问棍子：“钱够不够用？”
　　“够，酒吧老板答应出全部的医药费，毕竟天哥也只是替酒吧做事。”

　　上午的日头很沉，从窗子里冒进来，照得满室晃眼。
　　姜郁迈开步子，拉上一半窗帘，回到向天歌床边，正巧看到他醒了过来。
　　已经整整两天，向天歌才终于醒过来。
　　棍子也很激动，慌忙着去叫医生。

　　而向天歌一睁眼，就看到姜郁的脸在面前放大，眼底立即沾染上一丝喜色。
　　他的嘴唇很干，却仍然嚅动着张嘴：“你回来了？好久不见啊姜郁，你过得好不好？交男朋友了没有？”

　　说完这些话，他慢慢转动了一下头，看了看四周的房间，才蓦然想起这两天自己经历了什么。
　　脸色也是在那一瞬间变化的。
　　向天歌冲姜郁低吼：“你他妈怎么在这儿？给老子滚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你。”

　　姜郁心里明白向天歌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现在的狼狈模样，也不和他计较，而是故意说：“你这个怂货，连个女人都搞不赢。”
　　向天歌急了，答：“搞你大爷啊。”

　　姜郁双手一摊，冷笑道：“你倒是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啊？盯着我大爷干什么？就你这怂样儿，现在能动？呿。”
　　向天歌所得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可他又莫名觉得，见到了姜郁，身上那些疼痛好像减轻了一些。

　　棍子领着医生进来了，姜郁看一眼门口，冲向天歌笑笑，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报仇。”
　　说完便转身，无论向天歌怎么喊，也不肯回头了。

　　出了医院之后，姜郁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城南那处娱乐休闲场所。
　　她知道这个地儿，还是在中考之前无意听到父亲那个情人说的。除此之外，她父亲其他产业在哪儿，她一概不知。

　　时值上午，又是工作日，街上的人并不多。
　　姜郁单枪匹马地进了这个娱乐场，才发现一楼就是个普通的茶楼。
　　古色古香的木桌椅，雕工精致的屏风，还有浓郁清新的茶香，无一不彰显主人的雅兴。

　　大厅里没几个客人，一个伙计靠在吧台边，边讲着一些无伤大雅的荤段子，边和收银的小姑娘眉来眼去。

　　姜郁走过去，淡淡地问：“眉姐在哪儿？”
　　伙计一愣，暗自打量了一下姜郁，才低声问：“你认识眉姐？”
　　姜郁冷笑：“我连你们陆总都认识。”
　　伙伴立即弯身过来，轻轻说：“您这边请，我带您上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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