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的审判

　　索菲亚·里希特走上被告席。她是唯一需要玻璃罩子保护的被告人。因为想杀她的人太多。捋顺臀后裙摆，她坐下，双腿并拢往一侧放。陪审席头排的太太见状嗤笑，索菲亚笑回去，太太捂唇，像活吞了只苍蝇。

　　索菲亚又向着法官和陪审团笑。她本来就很好看，还特地化了妆。

　　但法官整张脸都皱起来，看她的模样像在端详死人。

　　辩护律师暴跳如雷，一个劲打手势让她收敛点。

　　数声盖棺似的榔头响，开庭。

　　穿黑袍的人念：“比特共和国检察院依法于1871年8月2日对索菲亚·里希特提起公诉，诉状如下。一，叛国罪，与第四帝国相关人士有不正当往来；二，挪用共和国资产非法谋取私利……”

　　嗡嗡嗡，字句模糊成苍蝇的合唱。

　　索菲亚昏昏欲睡。

　　而后她突然醒了。被一个名字惊醒。

　　“……史提芬·纽曼依据共和国与第四帝国协同调查协议第72条，作为特殊证人出庭。”

　　索菲亚忘了要笑，抬头看。

　　金发碧眼的男人被夹在两个警察中间，走路脖子向前伸，风度却很好。

　　她没来得及看清史提芬·纽曼的样子。再看第二眼，他也在看她。

　　索菲亚终于笑了出来。

　　史提芬眨眨眼，痛楚地别开脸。

　　“被告，你是否承认与史提芬·纽曼有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第一个问题就相当劲爆。最后一排的记者狠命敲着便携式打字机，另一个险些把画笔折断。

　　在心里吹口哨，索菲亚问：“什么叫不正当？”

　　哄堂大笑。

　　“异议，法官先生，我与索……与里希特小姐的个人关系应该无关。”

　　法官嫌恶地揉鼻子。他至少还把史提芬当活人看：“请特殊证人保持肃静。”

　　史提芬开始发抖。要激怒他一直很容易。

　　检察官开始忍着笑作名词解释。

　　索菲亚想直接认了，然后管它是蒸汽断头台还是别的法子，顺从民意地死了就好。辩护律师已经像热气球一样上蹿下跳，检方这话似乎不妥当，她索性沉默。她又去看史提芬。那么多年，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那么多年，到底是多少年？

　　法庭门上挂着蒸汽钟，将年份的数字往前调七年，也是夏天。索菲亚抱臂走进某太太的会客厅，从帝国军人和贵妇的花丛中穿过去，找僻静的角落。她进了图书室，走到地球仪边。缭绕的雪茄烟气中，黑色长大衣一转身，帽檐下露出双蓝眼睛，里面住了星辰。

　　她没动，眼睛主人却向她走过来：“你也觉得这些政客怪没劲的？”

　　“无聊透顶。”

　　对方露齿笑开：“我们意见相同。”

　　索菲亚疑心他也是原共和国人，换了乡音：“怎么称呼你？”

　　“我叫史提芬。你呢？”

　　口音地道。

　　“索菲亚。”

　　“索菲亚，”他重复，没有帝国人的繁文缛节，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

　　眨了眨眼，挂钟的年份回归1871，索菲亚又笑了。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开端都那么良善，正当关系该有多健康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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