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

　　壹
　　那时候鱼儿常常从水中跃起，它落在干涸的岸上，身体裹在泥里笨拙的扭动，渐渐生长出短小的四肢，湿泞黏滑的鱼鳞落在地上便开出花来，它的身上也开出鲜红艳丽的血花，这花很快氧化发黑，又被浓密的毛发层层掩盖，强健的肢体撑起鱼儿的躯体，于是它又像是在水中一般自如了。
　　多么高兴，跑啊，跳啊，飞啊，前往未知之地一探究竟，管他天堂还是地狱，都要看个真切！这才叫活着嘛。
　　那时候天常常蔚蓝，蓬松的白云常常与蓝宝石似的天空相映，那纯净鲜嫩明丽的蓝色使鱼儿想起它的故乡大海，想起同样明净如洗的碧蓝浅海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那生养了它的地方。鱼儿常常仰望天空，也常常在这短暂的一瞥后继续埋头踏上旅途。
　　不知过去了多久，无数座山峦拔地而起又被慢慢磨平，无数条大河奔腾不息又悄然干涸，无数个种族兴盛繁荣又黯然消逝，即使当初巨大的陆块渐渐分崩离析，鱼儿也从未停下脚步。
　　直到那一天，天空中出现了第二轮太阳。
　　最初只是满天繁星里微不足道的一粒星尘，可是它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明亮，当这轮巨大的火球坠落之时，世界为之震动。在几乎不停息的地震中大地被蛮横地撕扯开一道道喷吐着浓烟和岩浆的大裂缝。狂暴的飓风引起熊熊大火，迅速蔓延的火势吞噬了树木和森林。溪，河，江，海，水挣脱了束缚肆意冲刷，汹涌的潮汐不断扩大，最终覆盖了陆地，习惯于呼吸空气的生灵们找不到一处立足之地。
　　鱼儿回到了大海，避开上层疯狂扰动的水流和海底被火山煮沸的海水，它疲于奔命，重新长出的尾巴没有一刻歇息，愈是游动便愈是有力坚韧。
　　当一切终于平息下来的时候，鱼儿胆怯地探出头，却见得一粒死灰苍白的球体悬于半空，浓云惨雾遮天蔽日，烟尘滚滚。不多时，连那点惨淡的白光也消失不见，世界归于黑暗冰冷之中。
　　鱼儿上了岸，在它自幼时起就习惯了的黑暗中行走，它看着植物在漆黑中枯萎死去，以此为生的生灵们饥饿至死，最后剩下来的是吃肉的凶猛兽类，没有食物，它们在绝望和互相残杀中慢慢消亡。
　　鱼儿不用进食，鱼儿不怕黑，鱼儿不畏严寒酷热，鱼儿挡得住尖牙利齿，但鱼儿不想孤零零的。
　　鱼儿一路走，一路捡了许多东西：各式各样的种子，大大小小的蛋，还有七只暖烘烘的小毛球。它带着这些东西去才冒出来的小岛。没有阳光，蛋是无法孵化的，这些蛋就都用来喂养那些还活着的小毛球，鱼儿找了尽可能多的蛋，游去最冷的地方放好，直到大地重新变得明亮温暖，那些蛋也没有被小毛球们吃完。
　　鱼儿带着种子，一把把洒在它选好的地方，种子进入地壳，进入土层，接触到墒土，它就会发芽出苗拔节张叶开花结果，就会变成很多很多种子，变成翻涌不息的种子之海，到处是萌芽，到处是幼苗，到处是新生植物，到处是茂盛植被。金色的阳光普照之下，绿色宣告了它的归来，嫩绿水绿柔绿滴绿鲜绿草绿葱绿翠绿墨绿，没有一处不被这生命的颜色所占领。已经壮大到几十只的毛团们头也不回地钻进这片为他们准备好的沃土，鱼儿也重新踏上了旅程。

　　贰
　　水生从梦中醒来，刚刚从一场遥远而幸福的回忆中归来的她嘴角仍含着一抹笑意，懒懒地伸个腰，她倚在床头拿过柜子上浸在冰块中的白葡萄酒就着瓶口喝了起来。冰酒入口冰冷苦涩，入喉却像是有烈火从食道一直烧到了胃袋。水生呼出一口热乎乎的酒气，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真美啊。”伊万端着咖啡站在玻璃墙前由衷地赞叹着。恰好水生也朝这边转过了头，伊万没来由地心悸，期望那双漆黑如墨眸子能多停留一会。
　　他没有失望，水生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许，芊芊素手执着磨砂质地的酒瓶朝他一举，还不等他有所回应便自顾自地仰头喝酒，金黄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滴落了少许，沿着羊脂玉般的肌肤滑进了半开的睡衣领口，浸湿了一小片布料，薄薄的布紧紧贴在诱人的曲线上，隐隐透出几分肉色。
　　伊万的视线还跟着那颗酒珠儿走呢，水生这边却早喝完了酒，两根指头拈着细长的瓶颈晃了晃，向他示意涓滴不剩的空瓶。伊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学着水生的样子将杯口倾给她看。
　　水生眨着一双水润的眼却是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煞是好看，伊万不明所以，低头一看才发现因为喝得太急半杯咖啡都喂给了白大褂，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起来。
　　“呦~发春了？”楚子轩一拍伊万的肩，后者吓得手一松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你是猫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伊万抱怨。
　　“谁叫你胆子这么小的，才拍个肩就你就摔了个杯子，下次我扮女鬼来吓你你是不是就要把楼拆啦？”楚子轩嘻嘻哈哈地说，伊万拿他没辙，一边蹲下收拾碎片一边回嘴“不会，我会把你拆了。”
　　“来吖，我好怕吖~”楚子轩一边说着一边整个人顺势瘫在他背上“整天只能呆在这小破楼里还不让出去我真是受够了，你把这拆了算了。”
　　“得，打住啊，小心被管理层的人听到。再说外面到处都是辐射尘埃，你不要命啊。”伊万直起腰“哎呦喂你又胖了是吧，赶紧给我下来，死沉死沉的。”
　　“天天窝这里能不····你说谁胖呢，我才不胖呢，小爷我瘦着呢，你以为谁都和你这个大笨熊一样啊。”楚子轩说着手脚并用地死死扒在了伊万身上，活像只大号的树袋熊“驾~赶快带着小爷溜两圈解解闷~”
　　伊万无奈，任这个虽然长得好看却有着谜之娘炮气质的帅哥同事胡闹，两人是这栋楼里最年轻的研究人员了，年纪相仿，趣味相似，自然也走得近。几年相处下来已经成了要好的朋友。
　　伊万看向玻璃墙内，却见水生又拿起了房间角落里的乐高积木在自娱自乐，这一会工夫居然已经堆出一座精巧的中式古典八角凉亭，亭角高高翘起，像舞女的裙摆，又像是鸟儿展开的翅膀。
　　“喂！看什么呢呆子！”被冷落的楚子轩不乐意了，伸手在他眼前乱晃“天天看，月月看，这都快三年了还没看够啊！”
　　“别闹。”伊万捉住那只捣乱的手，目光全在水生连贯优美的动作上“她真的很美，也很神秘。”
　　“美美美！还没我长得好看呢，神秘倒是有，世界上最顶级的一群专家在这里呆了两年都没办法研究出她是什么种族，我看呐，就算是我们不烦，背后投资的那群人也该失去耐心了。”楚子轩两手环住伊万的脖子，两条长腿夹着伊万的腰往上蹭了蹭，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下巴搁在伊万的头顶上，也盯着水生看。
　　“超级强悍的环境适应能力，在水里就长出尾巴和鳞片，在陆地上就长出四肢，需要长途旅行就长出翅膀，需要进入人类社会就····变成人。如果不是她主动来找我们，我们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楚子轩的声音低沉下去，“很美，但这只是为了适应环境而披上的一层皮而已。”
　　“我总觉得她是比我们更高级别的存在，不仅美，还很聪明，非常聪明。”伊万往前一步，几乎趴在了玻璃上“她一定会比人类做的更好。”
　　“喂喂，斯拉夫民族的骄傲呢？不是要去拯救全人类吗？怂啦？”楚子轩伸手去扯他脸颊两侧的软肉，把好好一张俊脸揉过来捏过去“你不会真动情了吧？清醒点，还记得她告诉我们她藏在南极冰山里的恐龙蛋吗？鬼知道她有多老了，你想搞奶孙恋吗喂！”
　　伊万任他蹂躏，等到楚子轩气哼哼地放开他的头的时候原本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金发已经被揉成鸡窝了。
　　“你说说你啊，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生物奖得主，科学界的明日之星，干嘛非要趟这趟浑水呢？”楚子轩恨铁不成钢，不解气的他又在伊万脑门上戳戳戳。
　　“那你呢。你为了什么？”伊万这回受不住了，一边伸胳膊挡一边问。
　　“唉，还不是她提的那个古怪条件，”楚子轩跟泄了气似的瘫下来“什么‘研究出时间旅行技术的那一天，我将告诉人类一切他们想知道的’，你也知道的，我是量子物理学家，当仁不让啊。”
　　“我也有很多想知道的啊”伊万笑了，他把物理学家的两条大长腿从腰上掰下来，抓着楚子轩的手腕向后轻轻一仰把人搁在地上，转过身去认真说“对于水生的基因组我已经有些头绪了，估计最快三个月就能出成果，你呢？”
　　楚子轩一愣，把头别到一边逃开伊万那双蔚蓝的眼“我，我已经有了成果，但是非常不稳定，不能对指定时间进行穿越，同时这还是一张单程票。”他的声音在颤抖“我只能通过计算推导出东西确实被传送了，未知时间，未知地点，不能返回，这，根本就没用。”
　　“不要紧的啊，这的的确确是时间旅行技术啊！不需要成熟，我们只要展示给水生看就好了啊”伊万激动地把楚子轩抱起来扔了一圈“你真是个天才！又帅又瘦的那种！”
　　“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老子腰要断了！”楚子轩鬼哭狼嚎，拳头捶在高大结实的斯拉夫人身上跟挠痒痒似的完全没有效果“伊万·尼古拉耶维奇·乌里扬诺夫！放我下来！别太兴奋了！上一台样机报废了，下一台最快也要四个月啊啊啊啊”
　　“哦，对不起啊，嘿嘿。”伊万把七荤八素的楚子轩放下来，被后者饱以绣花拳，末了伊万还乐呵呵地问“要不要我背你啊？”
　　还晕着的楚子轩一瞪眼睛“滚！”
　　伊万乐颠颠地走了。
　　楚子轩两腿发软好一阵也没缓过来，不禁有些后悔让那只大笨熊先走了，别的他干不好，当个座驾还是可以滴。
　　想着想着楚子轩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歇口气，可他一转头水生也贴着他坐下了，漆黑的眸子盯着他一眨不眨。
　　“你啊你，希望我这几年的青春没有白花在你身上。”他伸手隔着厚厚的玻璃点点水生的额头，看着对方毫无瑕疵的美丽容颜，微微叹了一口气，“你确实很美。”
　　水生抿唇一笑，也伸出手指隔着玻璃与楚子轩相抵。

　　叁
　　三个月后
　　“楚！楚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伊万推开楚子轩的房门，一把抱住了正在刷牙满嘴泡沫的物理学家“有答案了！！”
　　“我靠，你给我放下，小爷真的要生气了啊！” 楚子轩一个劲地扑腾挣扎，他手里还拿着牙刷，恨不得在兴奋过头的生物学家身上开个透明窟窿。
　　“好~~~”伊万松了手，却是把楚子轩轻巧地往上一抛，后者吓得可不轻，被他接住后只剩下死死抓着他喘粗气的力气了。
　　“你最好说个天大的好消息，”楚子轩阴惨惨地说，“不然老子就阉了你。”
　　“包您满意，”伊万把这话当成了耳旁风，“我发现水生基因组的秘密了。”
　　“真的？”这回换楚子轩激动了，“快说来听听。”
　　“她是····。”伊万一顿，看着一脸期待的楚子轩勾起嘴角“反正按专业说你又听不懂，我还是用游戏举个例子吧。”
　　“怎么，欺负外行人是吧，我告诉你，量子物理可比什么生物基因难多了！”楚子轩炸毛。
　　“把生存想象成一场游戏，每个生物都有或多或少的进化点数可以用来改变自身去适应环境，但这是个被动技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伊万正色道。
　　“也就是说能否将有限的点数点到生存所需的技能上就是一件完全碰运气的事情？”楚子轩拿毛巾擦脸，重新把自己拾掇得清爽利落。“进化还真是件艰难的事情。”
　　“对，要找到合适的技能简直比大海捞针还困难，一代代生物的不断探索，试探，失败了就会死掉，始终在看不见光的海底摸索，要接近那个针不知要耗去多少生命和时间。”伊万苦笑。
　　“这和水生有什么关系？”楚子轩问道，手下也没闲着，端水沏茶，摆设座椅，片刻之后两人已经半躺在懒人沙发里愉快地聊天了。
　　“水生是个bug，”伊万喝一口清茶，舒坦地叹口气“一个手握大量进化点并能决定把他们点在哪里的神级角色。”
　　“这简直就是作弊嘛。”楚子轩怕烫，小口吹着茶水，并不急着喝。
　　“所以说她能比人类做得更好。”
　　“这些你和她说了吗？”
　　“没，她因为伤人被隔离了。”
　　“哼，又是那群精虫上脑的蛀虫们对吧。投资人果然着急了。”
　　“你真该看看她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怎么？是长出爪子还是牙齿了？”
　　“知道七鳃鳗吗？”
　　“打住，我一会还要吃饭呢。”
　　“先不提这个，时间旅行的机器弄得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财务部那群家伙吝啬的很，最核心的部件我提前了一个月去申请，到现在都没有批下来。也没办法，那群老家伙不承认我的成果，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学识权威和大笔的研究经费。”
　　“你要什么材料？我去申请吧。”伊万笑笑，“我刚出了成果，申请会比较容易些，就当谢谢你的茶了。”
　　“我这可是战前淘来的上好的普洱，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份，你赚了。”楚子轩嘴硬，心里却是涌上一股暖流。伊万笑而不语，提起紫砂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肆
　　再见到水生时，她被钉在了合金板上，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的衣衫勉强遮羞，裸露出的身体部分伤痕累累，找不到一处好肉，当她抬起头来朝紧张的两人微笑时，神情却是柔倦安恬的。
　　伊万看着她的笑又有点呆了，被楚子轩狠命掐了一把才回过神来，帮他一起调试那台仪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正有着无数双贪婪的眼睛透过摄像头注视着这一切。
　　炫目的光一闪，那颗鲜生脆甜的大苹果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楚子轩这才抹去一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看向水生，期待着她的答复。
　　水生却没有看他，她的肩部猛然撕裂，数十根紫红的肉须以可怖的速度生长出来，末端生着细小尖锐的趾爪，只轻轻一划便斩下了被钉住的手掌。没有血流出来，断口处一双白嫩纤细的手迅速复原。
　　水生走向还未反应过来的伊万。美人轻移莲步，腰肢款款，背后狰狞丑恶的肉须却在分食那两只断手，饶是神经粗大的斯拉夫人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抱歉，吓到你们了吗？”水生停下，已将断肢拆吃入腹的肉须尽数收回，蛰伏在肩膀的裂口中盘绕成花朵模样。楚子轩瞅准空挡一步上前挡在了伊万前面，摆了个不太标准的起手式“我警告你不许过来啊，小，小爷我可是练过的。”
　　伊万把手搭在楚子轩肩上想把他拉回来，有一瞬间他怀疑楚子轩是不是开了震动模式，整个人抖得都快散架了，真难为他还能站着说话。
　　“你，你别怕啊万尼亚，我会保护你的。”楚子轩误会了伊万的意思，爱称都用上了，伊万叹口气，不怎么费劲就把人扯到身后挡好，面对着水生问道“你想要什么？”
　　“请别误会，我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水生的声音仿佛铮琮作响的山泉，“请将您口袋里的东西给我。”
　　“你是说这个？”伊万拿出一只试管，内里盛着半管清澈的液体，一尾近乎透明的小鱼摇头摆尾，欢快地游动着。
　　楚子轩探出半张脸来，得知没有危险的物理学家胆子又大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哦，上次申请的经费剩了不少，我就试着把之前的成果应用到实际上去，想创造出和水生一样优秀的生物。”伊万一边解释一边把楚子轩的头按回去，“不过时间太紧了，这只是个不成熟的半成品”
　　水生从伊万手中接过小瓶，放在时间旅行机器中，毫不犹豫地拉下了操纵杆。
　　“你这是干什么？还有你说过要告诉我们一切我们想知道的东西呢？”楚子轩急切问道。
　　“终于送走了，”水生若有所失地叹口气“刚才那条鱼就是我哦。”
　　“什么？！”楚子轩惊讶地看向伊万“那这么说，伊万他，创造了你？”
　　“是这样没错。”水生微笑“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创造了你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子轩有点糊涂，“被送走的是你，现在在这里的也是你，你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35亿年前。”水生说，身后一双巨大的羽翼缓缓展开，“我们走吧，爸爸，妈妈。去安全的地方，我全部说给你们听。”两条肉须卷住两人，然后，一飞冲天！

　　伍
　　鱼儿走啊走，看着毛团变成更多的毛团，看着毛团们逐渐变成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毛团，最终有种毛团没了毛，无毛的团子越来越多，它们很快就到处就是了。和以前一样，鱼儿变成它们的样子，学习它们的语言，和它们一起热热闹闹的生活。
　　无毛的团子们很快给自己命了名——人类，鱼儿也有了很多很多名字：上帝，耶稣，佛祖，安拉，仙人，妖怪，恶魔，撒旦····鱼儿活的太长，人类的生命太短。鱼儿睡了一小会儿，人类便遗忘了鱼儿。
　　鱼儿继续走，看着同一族群诞下的人类为了千奇百怪的理由自相残杀，皮肤的颜色，使用的语言，你信上帝而我信安拉，你吃这种生物而我不吃。在鱼儿看来，还不如为了争夺配偶而厮杀来的有意义。
　　后来人类发明了越来越多的新玩意，蒸汽机，内燃机，电动机，太阳能电池板，互联网，人工智能。鱼儿学的很快，愈是知道的多，鱼儿便愈想离开这个世界——这个星球，去往更加广阔的天地，一如最初，鱼儿鼓起勇气，朝视野中模模糊糊的亮光奋力游动，沉重的黑色逐渐被明丽的蔚蓝染透，那跃出水面的骤然轻松，那初次呼吸到空气的喜悦和激动，那阳光照拂在身上的温暖热烈····
　　如果不出去，怎么能知道地球会不会只是广阔宇宙中一片漆黑的小小角落？
　　一切原本很顺利，人类欣欣向荣地发展，不断进步，进行星际旅行指日可待，但是战争摧毁了这一切。
　　核战争爆发时，就像很久之前那场灾难的重演，只是这一次，鱼儿离爆炸的地方太近了些。
　　辐射刺激了鱼儿的身体，将那些久远的记忆一股脑的翻了上来，在一切开始的地方，鱼儿看见了人类。
　　原来，竟然是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小毛团们给予了我生命吗？
　　鱼儿也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亲手将自己送往那一片漆黑的海底。鱼儿不想消失，鱼儿开始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当鱼儿终于带着爸爸妈妈回到她自己建造的飞船里时，鱼儿一刻也没停歇地踏上了旅途。

　　陆
　　“我靠真的假的，我们现在真的在太空里？”楚子轩裹着条毛毯惨兮兮地靠在伊万身上“怎么这么冷。”
　　伊万没说话，放下滚烫的咖啡，把楚子轩的手指捂进暖热的手心里。楚子轩也不同他客气，就势靠在了他身上。
　　两人面前是一面巨大的玻璃舷窗，只见一颗被灰黑气雾团团包裹住的星球缓缓离他们远去。“我记得小时候，书上的地球是蓝色的。”伊万望着那颗死气沉沉的星球出了神。
　　“那时候的天空也是蓝的，晚上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星星。”楚子轩说，“战争发生之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子轩，你在地球上还有亲人么？”伊万问道。
　　“没有了。”楚子轩说“伊万，我们真的要这么一走了之吗？”
　　“回去了我们会死得很惨的。”伊万侧头看向有点迷茫的楚子轩“怎么不叫我万尼亚了？”
　　“当时不是情势危急嘛，别误会，千万别误会。”楚子轩说着像是被火烫了一样想抽回自己的手，伊万可没让他得逞，手上微微用力便将人扯进怀里，
　　“我靠伊万你搞什么！”楚子轩还未说完话就被伊万捂住了嘴，斯拉夫人那双深邃的蓝眼睛望着他，像是要把他活生生溺死在里面，“以后，叫我万尼亚吧，子轩。”

　　终
　　鱼儿走啊走，走过星辰大海，走过亿万颗荒芜死寂的星球，旅程艰辛又漫长，幸有父母的陪伴才不显得太过孤单。在这期间，飞船也在不断的被改造升级，随着时间旅行技术的逐渐成熟，鱼儿能去的地方就更多了，更多形态各异的星系，更多稀奇古怪的种族，更多辉煌壮丽的文明。
　　那时候，鱼儿常常从虫洞中跃出，去往未知的惊喜之地，曾见证过延续万年的星际战争，也曾游览过七大星系中最璀璨的明珠，曾目睹超新星诞生的震撼景色，也曾为生命行至终点的恒星而扼腕叹息。
　　得益于先进的技术，父母仍然健在，那时候····他们常常秀鱼儿一脸恩爱。
　　不管发生什么，鱼儿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她是浩瀚宇宙中永恒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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