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遇

　　雨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停了。
　　到家门口，梁恒放她下来。

　　叶奚单脚先着地，跳了两下，靠在门边。

　　梁恒打开小门，低头，“我先上去开灯，你等一下再上来。”楼梯间的路灯在楼道里，梁恒摸黑上去，很快传来啪的一声，暖黄的灯光映落下来。

　　叶奚扶着墙，慢吞吞往楼上走。脚踝扎心地疼，她认为可能又是触到旧伤，只能拉住扶梯，单脚往上跳。

　　余光里过来一个人，叶奚抬起头，梁恒人高马大地走过来，上身微屈，遮挡了上方的灯光。他伸出手，一侧穿过她的膝盖窝，一侧绕过她的背，将她抱了起来。

　　叶奚怔住，条件反射地抱住他的脖子，过程中，好像听到他轻微的呼气声。
　　难道她很重？

　　她抬眸，盯着他的下巴，微微胡茬，很男人的感觉。

　　三两步就走到她门前，梁恒放她下来，问她：“严重吗，去医院？”
　　叶奚低眉瞅了瞅脚踝的肿状，她摇摇头，“家里有云南白药，喷一点就没事了。”

　　“确定？”
　　叶奚点头。
　　见她这样，梁恒也不再多言。

　　“钥匙在垫子底下，帮我拿一下。”叶奚指了指门口的红色垫子。
　　梁恒睨她一眼。
　　叶奚笑着：“我这腰不太好。”
　　无奈，他蹲下身，掀开垫子一角，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几乎是同一时刻，屋里的吉祥前腿扑开防盗门，摇着尾巴，欢快地扑向叶奚。

　　“哎哎哎，吉祥！”叶奚抱住它的脸颊，摸了两把，然后松开手，顺着右手边的墙过去，摸到开关，漆黑的屋子瞬间明亮。
　　然而，叶奚的笑容顷刻僵在脸上。

　　梁恒提着地上的粉蒸肉，准备给她放进屋，结果拉开门一看，嗯，非常壮观。
　　吉祥和橘猫把整个屋子弄得乱得不像话，地上满是纸巾碎屑，鞋子东一只西一只，沙发上还有叶奚的白裙子，当然现在上面已经满是脚印。

　　“哟呵。”梁恒扫了房间一眼，忍住嘴角的笑意。然而罪魁祸首现在居然还乐天地朝自家主人摇尾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叶吉祥！”
　　“汪！”吉祥比她还激动。

　　叶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朝前走，给梁恒让出位置，“要喝杯水吗？如果不介意的话。”
　　梁恒提着粉蒸肉，房间太乱，他思量着应该把粉蒸肉放在哪。

　　叶奚给他倒了一杯水，拿然后跳着脚去拿放在阳台的扫把。期间吉祥还淘气地跟过去想和她玩，被她一手嫌弃推开，“一边玩去。”

　　叶奚拿过扫把，梁恒走过去，把袋子递给她，然后接过她手中的扫帚，说：“就你那小残腿，来表演打拐呢？”
　　他隐隐地笑了一下，转身去收拾散落的纸巾。

　　叶奚看着袋子中粉蒸肉，再看了看面前这个弯腰打扫的男人。
　　手上裤子上的泥巴都快干了，她把粉蒸肉放进厨房，然后收了挂在窗台外边的睡衣睡裤，去了浴室。
　　热气氤氲，镜子上覆了一层雾，温水浇过身体，叶奚才感觉到片刻的舒适。

　　很快，梁恒将客厅打扫干净，把裙子叠好，扭头，余光扫过茶几，又再次扭回来，他愣了一下。茶几上的一个肉色胸衣，十分显眼。

　　他起身去厨房叫叶奚，结果发现根本没人，路过浴室，听到里面的声音，他顿住，眼朝着浴室的亮光，喉结滚了滚。

　　吉祥在他身边乱窜，前爪刨他的腿。梁恒蹲下身，捉住它的脑袋，狠狠蹂躏一番，再拍拍它的头，转身进了厨房。

　　*

　　叶奚出来时，梁恒已经离开了。
　　橘猫趴在鱼缸桌边，伸着前爪覆在玻璃上抓小金鱼，吉祥则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
　　没了遍地的纸屑，客厅整洁如初。

　　扫了一眼，叶奚猛然看见茶几上的胸衣，眼珠定定地转了转。
　　饭桌上，杯子里的水已经被喝光了。
　　叶奚点点下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吹完头发出来，叶奚坐在沙发上，房间里似乎弥漫着一股香味。一开始没注意，直到肚子传来咕咕叫声，她才站起身，疑惑地顺着香味走。

　　是厨房。
　　她一怔，走过去，炉灶明显有用过的痕迹。

　　叶奚打开灯，便看到冒着轻烟的小锅。
　　她走过去，打开盖子，才发现是梁恒送过来的粉蒸肉。
　　香味扑鼻。

　　叶奚拿帕子把碟子端出来，撬开蒸格，下面是浓稠的南瓜粥。
　　哟，看不出来，这男人还很居家。她笑着想。

　　*

　　隔了两日，叶奚抽时间去医院拍了脚踝的片子。医生说没有大问题，但是如果再连续崴到同一个地上，就不容小觑了。开了一点药，要她这几日好好休息，养好骨头。

　　好在她工作轻松，把前几日客人的照片洗印好，她便拿出相机，导入电脑，查看前两天在山上拍到的照片。

　　那天她先是去了小水库，周围荒地较多，也没见着什么人。她再往山上走，出现了一片油菜地。再往上走，便见树林被一圈铁丝网围住，一个牌子立在入口——私人领域，禁止攀越。
　　拍照的时候，山上传来几人谈话的声音，她小心躲在树后，眼神挪过去，几个人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声音有点耳熟，领头那个，她见过。
　　陆岩。
　　她举起相机，连续拍了几张照片，他的侧影落在镜头里，身形高大。

　　叶奚摸着下巴，点点鼠标，正看得起劲，玻璃门忽然被人推开，余光里有人进来。
　　叶奚抬头，迎面过来两个青春少女。

　　“姐姐你好。”赵樱走进来，朝叶奚一笑，身后紧跟着她的同桌。
　　“你好。”叶奚站起来。

　　“她的生日快到了，我想和她一起拍一副艺术照，可以吗？”赵樱揽着同桌的胳膊，眼睛里含着浓浓的笑意。
　　“当然可以。”叶奚笑得温和，叉掉照片，拉两人坐在小方桌旁边，让她们选主题。

　　赵樱和同桌翻了半天，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一时下不了注意，便抬起头，问叶奚的意见，一脸期待。

　　叶奚想了想，修长的手指翻到其中一页，说：“你们现在这个，青春飞扬，是个很嚣张放肆的年纪，所以我认为，不妨大胆一点，尝试一下这种风格。当然，只是个人意见。”
　　赵樱捧着脸蛋，说：“我觉得不错哎，你呢？”

　　同桌有些腼腆，她朝叶奚笑笑，脸有些红，“好啊，那就这个吧。”
　　主意敲定，叶奚把衣服给她俩拿出来，然后给她们化妆。

　　小姑娘爱美，开开心心地坐在凳子上，凑过白白嫩嫩的脸蛋，叶奚拿刷子给同桌化眼妆。
　　时间长，赵樱闲不住，开始和叶奚聊天。

　　等眼妆完成，同桌睁开眼睛，小小害羞了一阵。赵樱哇了一声，少女的声音里添了太多的喜悦：“同桌啊，你好美！”
　　“生的就好看。”叶奚也夸她，同桌更不好意思了。叶奚把裙子拿给她，叫她进去换衣服。然后转身，对赵樱说：“来吧，给你化。”

　　赵樱笑了笑，从衣服兜里摸出一盒止痛膏药，递给叶奚，“我哥听说我今天要来照相，让我拿给你的。”

　　叶奚一愣，“你哥？”
　　赵樱睁着天真无邪的双眼，点点头，笃定地说：“啊，我哥，梁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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