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

　　下课铃声响起后，我就开始收拾我的东西离开学校。又是周末了，突然想到也许下个学期学校便会组织周末的额外补习，那样可能会没时间回H市陪张雪儿，只是还好有莫熙在，对我来讲就是两个小屁孩儿有个伴，至少张雪儿就不会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了我身上。我和莫熙近距离见过面，只不过是张雪儿可以安排的。那男生会腼腆的叫我一声姐，小王子一样的气质确实很让人喜欢。我知道张雪儿的意思，她还是知道我担心她早恋的，所以要我了解了解莫熙，想让我多喜欢喜欢这个男孩。小孩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太容易就当真。对我来说，青春期的恋爱是裹着蜜糖的青涩果子，会伤人。
　　“小海，周末一起去玩吧。”刘思思突然对我说话，打断了我想的事情。
　　“不了，我要回H市。”我继续整理好我书桌上的书。
　　“去H市干嘛。”她问。
　　“回家。”
　　“回家？你家在那么远啊？”
　　“对，我妹妹在H市读书，周末我要回去陪她。”
　　“你还有妹妹啊？”
　　“什么？雪儿在H市？”周列本来懒洋洋的，突然就来了精神，蹭的站在我面前。
　　我不想回答他，周列总是对张雪儿有着不一样的好奇心，我不喜欢这样。如果说是因为他小时候就喜欢张雪儿，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我是不会相信的，真是那样，周列也未免太早熟了一点，屁大点就知道一生一世了。
　　“干嘛？想泡人家小妹子啊，不要脸。”刘思思对着周列冷嘲热讽。
　　“怎么我很遭吗？好歹堂堂七尺男儿吧。”不知道周列哪儿来的自信，想想周列和张雪儿站在一起，还真是毫无违和感，那根本就是无法想象！我甩了甩头，把这种莫名其妙的画面甩走。
　　“是吗？你有人家乐明帅吗？”刘思思瞥了一眼周列，满满的蔑视。
　　周列不满的反击回去，反正就是吵。
　　和刘思思待久了以后，她就经常提起乐明这个人，一个奇怪的姓，音乐的乐。从刘思思嘴里透漏出来的就是，那是一个军训的一个早晨，阳光明媚，春风徐徐。阳光是挺明媚的，媚的让人睁不开眼，也不知道夏天里哪儿来的春风。总之就是惊鸿一瞥，天雷勾动了地火，穿越人群，刘思思就看见了那眉目如画的人儿，顿时一棒槌击中了刘思思的心里，震撼了心灵，从此再难忘于江湖。然后她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收集齐了那人的所有资料，还贴心的放在了所有男生资料的最高层，这个人就是乐明。按刘思思的叙述就是，这个乐明长得又高又帅，为人温和易处，学习成绩优异，四个字概括十全十美。另外刘思思还加了一句，就是这个人有一种别样的风情，你一见就再难忘记。我看不是一见就再难忘记，是刘思思一见就再难忘记，每次从她嘴里冒出的帅哥，叙述的时候都是千篇一律，跟一个二个都长得一样似得，害得周列老笑她，说她见得帅哥是不是同一家整容医院出品的。
　　其他的我倒不知道，对于这个校草级别的人物，我从来没有见过。在学校除了刘思思、周列、学习，我也从来不关心别的。但是我知道他学习成绩很好，名列前茅，让林叶这种稳居前列都会感到有压力的一个人。我觉得乐明这个人看成绩倒挺沉得住气，名次波动从来不大，稳扎稳打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冲上前也有可能。
　　但是说起沉得住气的人，还有一个。我抬头看着正在和刘思思吵得不可开交的周列，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周列的名次在班上末端的位置，但是按全校来排却又刚好可以卡进这个班，一直在班上不上也不下。班主任有时候想管管他，想着这孩子每天睡觉还可以考成这样，不睡觉岂不考得更好，所以有时候就像个小皮鞭一样，看周列软趴趴的没精神的时候就给他来一鞭醒醒神，时常抽打抽打，结果周列还当真不睡觉了，每天认真盯着黑板，然而以考试还是老这样，次次都这样。久而久之班主任也对周列失去了信心，觉得这孩子也就这样了，便再也不管他了，周列就又回到了睡睡睡的生活。想着周列四两拨千斤的就打发了缠人的班主任，真想看看这家伙的真面目。
　　想着想着我就把手伸上了周列脸上的大黑框眼镜上。
　　“啊！你干什么？大白天上演贞子啊。”周列惊了一下跳开。我默默地把手收回，真可惜，差一点就可以摘了。
　　“我可跟你说，我这眼镜和古代女子的鞋一样，要是摘了，让人看见了我的脸，可是要对我负责的。当然，我不介意让雪儿来摘，你可以旁观。”周列说。
　　“哎呦，这树不要皮天下无敌，人不要脸必死无疑啊。”刘思思用着夸张的语气说。
　　“什么破句子，你的语文是猪教的吧？”周列又和刘思思吵起来。
　　回到H市的时候，果不其然家里没人。我也不愿意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出了门，随便在大街上乱晃。
　　我从商城里出来，抬头就看见对面电影院上的大屏幕，放着一些电影片段，精美的，混乱的，激烈的，各种风格不断地放映。我又看着人来人往的人，就看到了张雪儿。她和莫熙在一起，两个人牵着手站在马路边。我有些失神的看着他们，我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
　　疯狂的喇叭声把我的思绪拉回来，我看到一辆汽车冲向了正在过马路的张雪儿，张雪儿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车子驶来忘记了躲开。
　　张雪儿······
　　我抬起手想冲过去抓她。
　　莫熙一把抓住张雪儿拉向自己，车子飞一样冲过去。我停下了脚，又退回安全地带。张雪儿也吓得不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我看到莫熙一脸生气的样子说着张雪儿什么，但一会儿又被张雪儿给逗笑了，两个人手牵着手走进了电影院里。
　　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我接起电话，传来张雪儿的声音。她说她今晚会晚一点回家，我说好，就挂了电话。我还是站在商城外面，看着一对又一对的男女进入电影院。
　　我在想，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如果爱上一个人，注定要像父亲一样，一直忍受着寂寞，我想我是不会选择爱上一个人的。
　　已经到了高一下半期，春暖花开，教室窗外的树枝上开满了紫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摇曳曳，散发着淡淡的苦涩的味道。我看着窗外的花，这样得季节也许是适合邂逅的。
　　“小海，快！陪我去上厕所。”刘思思抓起我的手就往教室外跑，我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等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刘思思强拉出教室门口时，就听见刘思思“啊！”的一声，她低着头揉着前额，一个劲儿跟跟她撞到的男生道歉，然后拉着我往厕所跑。
　　我听见后面几个男生不怀好意的笑声，好像也听见了有人叫着乐明。
　　第二天上午，上完了第一节课，刘思思又拉着我叫我陪她上厕所。我慢悠悠的站起身往外走， 对于刘思思从一开始就经常这样莫名其妙的叫我陪她这样那样，在学校这走那走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过是突然出了一下神，就撞到了人。等回过神来时，就看见面前雪白的衬衫，又有些失神了，至少我从来没有跟父亲以外的男性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我的鼻尖都碰到了温热的胸膛。我闻到淡淡的肥皂味，混合着青春期男生特有的味道合着温热的体温从我的面部传来。
　　旁边几个男生不怀好意的笑声又传来，我顿时清醒过来，连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乐明桃花开了是不是，昨天是她撞到你，今天又是另一个啊，这剧情不要太老套啊。”说话的男生眼睛在我和刘思思之间来回穿梭，又有人笑了起来。
　　乐明？
　　我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这个男生，他有些俊秀的脸泛起腼腆，对我笑了笑。刘思思常说那种只有电视剧里才有的男神，应该就像眼前这个男生一样，但是我却并不懂得欣赏。但是我承认，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样的男生，我的脸似乎有些燥热，可能有点红了。
　　刘思思拉着我的手说了两声抱歉，逃也似的跑了。上完厕所我洗着手，刘思思突然凑到我面前和刚才的几个男生一样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小海，你是不是爱上乐明了，刚才一直盯着他看了那么久。”
　　我把水龙头关上，看了刘思思一眼，又看着前面的镜子。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我不管刘思思是否在开玩笑，但是我是很认真的回答她的问题，对于爱情这个让大多数人为之疯狂，为之歌颂的词，我的心里却是排斥的，不喜欢的，对于我来说那是荒谬的存在。
　　晚上我洗完澡，父亲刚好给我打电话来了。
　　“睡觉了吗？”父亲的声音有些疲惫，我大致可以猜到父亲刚才才完了工作，听张雪儿说父亲 最近很忙，想想我对他的关心也太少了。
　　“还没，一会儿还要看会儿书。”
　　“学习不要太辛苦，等爸爸有时间了就来Y市陪陪你。”
　　“嗯。”其实我隐约猜到父亲打电话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父亲那端停顿了一会儿，“你知道雪儿谈恋爱了是吗？”看吧，我就知道。
　　“恩，我知道。”我说。
　　“海儿，雪儿还太小，这种事情她不该做。”
　　“那爸爸是想让我去跟张雪儿说，让她和那男生分手？”我的声音听起来不仅冷漠，还带着些 意味不明的讽刺。
　　“爸爸，我带张雪儿跟你回H市，又擅自把她留在了H市，她恨过我一次，我不想她恨我第二次。”我说。
　　父亲又沉默了一会儿，“爸爸为难你了。”他似乎对我妥协一样。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找到我说这件事，他去对张雪儿说这件事，张雪儿必定不会听他的，他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因为张雪儿最听我的话，他以为我去劝张雪儿张雪儿就一定会听，可是这次，我却不会听他的。他这种若有似无的对我们进行管教，甚至有些惹怒了我。
　　“爸爸，你还关心我和张雪儿吗？自从她走了以后，你连心都没有了，你留下我和张雪儿在H市去了Z市连一个解释都没有。你不要去找张雪儿，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我只是觉得她还太小。”父亲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是她姐姐，我会对她负责的，我并不是同意她谈恋爱，她一个人在H市，只是需要一个朋友，我们各退一步，不会有事的。”我说。
　　“好，爸爸只是希望你和张雪儿好好的。”我们之间暂时达成了协议。
　　“爸爸对不起。”在爸爸挂电话之前，我还是说了，“刚才我不应该······。”
　　这个男人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错，他已经给了我们太多了。
　　“不，的确是爸爸做的不好，希望你原谅我。”
　　那时我的眼眶红了。
　　父亲挂了电话，我的心里却有些乱。我知道他很爱我们，不必对那个女人少。只是他们之间不仅有爱情，也有亲情，他对她有责任，他放不下，而且，他们还是合法的夫妻，他们并没有离过婚。
　　我又被刘思思拉着出校门，左拐右拐的，她突发奇想的要带我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东西，我也随她去，反正她老是这样，我也懒得问她什么原因。
　　不过是一家小餐馆，但因为离学校近，人还不少。一小屋子里全是人，嘈杂得很。最里面是厨房，火烧的呼呼作响，一股热气不断的冲出来，回绕在这小空间里，又杂又乱。我站在门口后退 一步想走，刘思思打断了我的念想，直接把我拉了进去，找到一张只容的下两个人的小桌子就坐下。
　　我觉得有些燥热，心情也烦躁起来。刘思思倒没多大反应，拿着个油腻腻的菜单点了两个菜。
　　“我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她平时去食堂都嫌弃的不行，装模作样的念叨着她的高级餐厅，高消费理念，这种乱哄哄的地方她都能忍受？
　　“体验下生活嘛，以前我家没钱的时候，比这更糟的都去过，这已经算好的了，而且这家的东西还不错哦。”刘思思把碗筷放在我面前，笑着对我说，这下倒是深明大义了。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环境与刘思思漂亮的样子，格格不入。
　　等了一会菜也还没上来，一些来得早的人都吃完了，餐馆里的人倒少了一些，显得没有那么拥挤。
　　“小海。”刘思思有气无力的叫道。
　　“怎么？”
　　“我肚子痛，去找一下厕所，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刘思思就捂着肚子跑了。
　　菜上来了，刘思思也还没回来，我觉得挺饿的，就自己吃了起来。
　　“乐明，你吃什么啊，我去跟老板说。”
　　我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了乐明。我不否认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真挺好看的，还有那双像四月的眼睛，干净，温润。
　　我埋下头继续吃饭，那男生跑到厨房点菜，看起来和老板挺熟的。不过我倒没想到，乐明会走到我面前。
　　“是你啊，一个人吃饭吗？”他干净的声音好像让嘈杂声不复存在了一样。
　　乐明，乐明，人如其名，一个明亮的人，明亮到让我感到不舒服。他越靠近我，越让我感觉到自己的阴暗。
　　“不，还有一个人。”我回了一句。他也看到了我面前刘思思的碗筷，我冰冷冷的态度让他不 知道怎么和我说话。
　　“乐明你干嘛呢？搭讪美女啊，走啦，找个座位坐下。”乐明被那个男生拉走了。
　　等我吃完了刘思思都还没有回来，我想她肯定在路上被车撞死了。
　　我现在的心情极其不好，我没带手机，也没带钱，我只有坐在那儿等刘思思回来，要是她不回来呢，难道我要在这儿洗碗什么的来抵债！
　　乐明他们也吃完了饭，那男生去付钱，他又走到了我面前，“你等的人还没来吗？”
　　“嗯。”其实我非常不想理他。
　　“你等的人可能来不了了吧。”乐明小心翼翼的对我说，生怕我尴尬一样。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傻子也看得出来我走不了了。我心里恨不得把刘思思刮了，第一次，我陷入这样的尴尬之中。
　　“我可以帮你吗？”乐明说。
　　“亲爱的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别生气啊。”周列像是急冲冲的跑进店里，又笑嘻嘻的坐在我面前。
　　“从学校出来步行十分钟，不需要坐车。”我松了一口气，淡淡的说。
　　“哎呦，我家宝贝儿生气了，老板结账。”周列高喊一声。
　　“乐明，走啦，要上自习了。”
　　“好的。”乐明答应了一声，看了看眼前的周列，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
　　“你和乐明什么时候认识的？”周列盯着我，想从我脸上看出点够他意淫的暧昧。
　　“不认识。”我起身就走。
　　“你看见刘思思了吗？”我又站住，问后面的跟着的周列。
　　“没有啊，我看你一直没回来就出来找你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刘思思趴在桌子上，像一具死尸。
　　“小海，你回来了。”刘思思惨白着脸对我说话。
　　“你倒是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我阴着声音，表示我的不满。
　　“没有啊，大姨妈来了，痛得不行就先回来了，我怕你身上没钱，就叫周列来找你了啊。”
　　“哦，周列说他没有看见你，是她自己来找我的。”敢骗我，我才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周列！你跟小海说了什么，明明是我叫你去找小海的，你这挑拨离间的家伙！”刘思思痛的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向周列走去。
　　“哎呀！你别过来啊，有血光之灾啊！”周列又跳又闹的。
　　刘思思知道他在说什么，一张脸本来惨白的，又变的绯红。
　　“周列，你混蛋，你给我闭嘴，你个臭流氓。”
　　放学后我早早的就离开了学校，我不喜欢在外面逗留，所以放学后基本都是回家。
　　“你跟着我干嘛？”我转过身问在后面散漫的周列。
　　“没有啊，我要过这条马路去批发店买点东西。”周列停下脚。
　　我转过身接着走，周列也懒懒的跟在后面。
　　“张小海，为什么你来了Y市，雪儿却留在了H市呢？”
　　我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周列，我不管你对张雪儿抱有什么样的心态，但是你不能对张雪儿有任何兴趣。”
　　我不是忠告，是警告。周列让我捉摸不透，我不希望张雪儿被他盯上。而我眼里的坚定，会告诉他我说这句话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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