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Ⅰ

　　“我今儿这身好看吗？”于莎特开心，在梁坤面前转了个圈。
　　梁坤靠在墙上，偏头点着烟，抬眼看了看于莎，挺诚实地点点头。
　　于莎有点飘飘然，倒不是因为梁坤说她好看，“你知不知道你刚点烟帅炸了啊。”
　　梁坤有点好笑，脸色柔和了不少，于莎上前挽住他胳膊，“你的自行车呢？”
　　梁坤没答，动动手腕，“手松开。”
　　于莎有点委屈地松开手，梁坤看了看她，“别撅着嘴了，这种事儿跟你男朋友做去。”
　　“我这不正要把你变成我男朋友吗，”于莎有点生气，“每次都拒绝，你真够狠的。”
　　梁坤也有点笑意，烟罩在他脸前。于莎给他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撩的直冒泡，心里的怒气没了，“那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总行了吧。”
　　话虽这么说，于莎依旧风雨无阻，伍钟不忍心地啧啧，“主动成这样，不容易啊。”
　　不过伍钟也没怂恿梁坤，跟他们谈朋友，于莎那种白纸似的姑娘哪能行，怎么也得像王佳佳，见血跟见水似的。

　　前几年兰延市老城区胡同里蹲着的人一人拎一把斧头，从旺角跑到这儿来专门等着宰梁阿四的亲儿子。初三那年梁坤挨了次橡皮子弹的擦伤，顶着一脑袋血进王佳佳家的诊所，把王佳佳都给吓坏了。这两年平静了不少，但像前一阵子从缅甸回来找他麻烦的也有人在。
　　于莎所接触的，都是平常小姑娘接触的东西，上学、回家、聚会、追星，她连于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都不了解，更何况是梁坤。
　　不过凡事无绝对，万一梁坤日久生情喜欢上了她呢。

　　“不可能，甭指望了，”王佳佳在于莎朝她取经时笑了两声，“日久生情？丫摸枪都不会摸你。”
　　于莎有点气，“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凭我打小跟他一块儿长大的，”王佳佳在纸上涂着骨骼结构，“他九岁就会打猎……”
　　说着抬头，“你拴的住他么？”
　　于莎脑子里浮现出梁坤那天在胡同里抽烟笑的模样，站起来往外走，“拴不拴的住那是他的事儿，绳儿丢不丢在我！”
　　王佳佳看着于莎走远，摇摇头，“中二少女，热情似火啊。”

　　梁坤的确没有像于莎臆想中那样对她日久生情，于莎坚持了半个多月，热情终于有些退却，在楼底下等梁坤的时候也不像从前还带着点儿小炫耀。
　　江桥看到于莎时刚巧值日完下楼，觉得她有点儿眼熟，刚准备细看，脚底下就一踏空往前栽。江桥操了一声，忙伸手要抓扶手，书包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那人一用劲，江桥返回到了直立状态。
　　“谢……”江桥转头，看到梁坤从一旁过去的脸，“谢啊。”
　　梁坤也没回头，径直走了下去。
　　“……靠，耍屁的酷。”江桥下楼绕着两人走了。

　　于莎走过去和梁坤并肩，“今天有点儿晚啊。”
　　梁坤点头，“值日。”
　　“和江桥吗？”于莎问出口又觉得不对，掏出阳伞准备撑，“你俩不是一个班吧。”
　　梁坤看了眼于莎，于莎的阳伞好像有点儿故障，撑不开，“我看看。”
　　于莎把伞递给他，“你认识他啊？他前一阵还差点儿跟我哥在篮球场打起来呢。”
　　梁坤把伞骨掰正，撑开伞。
　　“不过球场上打架也分不清他俩认不认识，”于莎接过伞，“你们男的啊，都一个样儿，不管打球牛不牛逼，在球场上都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梁坤笑笑，没说话。
　　于莎看了看他，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梁坤，问你个事儿。”
　　梁坤停下看着她，阳光从他背后打下来，影子直接罩住了于莎。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矜持，所以不喜欢我？”于莎鼓足勇气问道。
　　梁坤有点愣，随后笑了笑，“不是。”
　　“那你不会喜欢我了吗？”于莎把伞收了，仰头问，“伍钟都能喜欢王佳佳，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啊？嫌弃我公主病长的丑吗？”
　　于莎又一想，这一顺口就把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给抹杀了好像不太好，“还是我长的不合你胃口？”
　　梁坤看到校门外于杰那辆眼熟的卡宴，低头对于莎说，“行了，回去吧。”
　　于莎还想说些什么，梁坤打断她，轻声说了句话。
　　于莎沉默着看了梁坤一会，直到于杰摁喇叭她才转身走出了校门。

　　“……梁坤？”于杰等看清跟他妹妹站一块的人是谁时，抓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他盯着后视镜里的杨津然，又看了眼窗外一步三回头的于莎，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骂了一声。
　　杨津然在后座坐着，没看窗外，也没看于杰。

　　于莎拉开车门坐进来，情绪有点低，“怎么今儿是你来接啊？”
　　说着又发现杨津然在后座，“我换个座。”
　　于莎下车走进后座，和杨津然坐一块，挽着他胳膊，嘴一撇眼泪珠子就啪嗒掉下来了。
　　杨津然有点意外，抽了两张纸巾，“怎么了？”
　　“甭管她，打小就爱哭，一家人惯的病。”于杰边开车边说，把纸巾盒子往后一扔。
　　“你放屁！”于莎反驳。
　　“靠，这粗口哪儿学的？给老子憋回去！”于杰也有点怒。
　　“你凭什么说我啊？”于莎哭的特伤心，想到梁坤跟她的那句话泪腺更关不住，“对，你们一个个多成熟多牛逼啊……”
　　于杰还要说话，杨津然一个巴掌呼了过去，打在他耳朵上，“开你的车。”

　　梁坤回到家，家里没人，老头老太太回了老家，梁琳先去了学校上晚自习。他揭开锅，里面有个蒸架，上面放着四个馒头，还有些余热，估计是梁琳留的晚饭。
　　梁坤把灶火打开，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发呆。平时人都在的时候院子也不算热闹，只不过没人的大院显得更冷清，没热气，没响动。
　　小黑狗从门外蹿了进来，小短腿直蹬跑到梁坤身旁，蹭着他裤子趴下。
　　白馒头啃了没几口，梁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江桥打来的电话。

　　“喂……”

　　“丫今儿练不练了啊？”江桥的声儿从那头传来，有点不耐烦。

　　梁坤一愣，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周五，“练，这就来。”

　　话音未落江桥就挂了电话，梁坤踢了踢小黑狗，把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快步走出大院，小黑狗也跟着他跑。

　　江桥在教室窗前里看到楼下跑来的梁坤时有点好笑，因为梁坤身后还跟着只小黑团子，跑着跑着踉跄了一下，爬起来又跟了上去。
　　梁坤抱着小狗走进教室，江桥看了他一眼，“谈恋爱谈的挺爽吧，这么着，下回给你放个假。”
　　梁坤把狗放下，翻翻谱子，“于莎没跟我谈。”
　　江桥挺意外，正要说什么就被小黑狗蹭了蹭裤腿，他低头看了眼，“这你家狗？”
　　梁坤弯腰拍了拍手，小狗没听他的，在江桥两腿间蹿来蹿去，江桥蹦跶了好几回都没摆脱它。
　　梁坤走过去蹲下把小黑狗揪起来，江桥盯着梁坤怀里小黑狗的毛，“多久没洗澡了啊，有名儿么？”
　　梁坤笑笑，“野狗。”
　　江桥皱皱眉，合着这狗比他家毛球还爱干净，他刚往后退一步，那小黑狗跟知道他嫌弃自己似的，特别委屈地呜咽了两声。
　　“还知道自个儿脏呢，”江桥笑了，“给你取个名儿，汤圆吧，嗯？芝麻馅儿的。”
　　小黑狗从梁坤怀里往外挣，朝江桥这儿探身子，梁坤揉揉它脑袋又把它往回箍。江桥乐了，想起他家毛球也跟这小黑团子似的，特热乎黏人，人越给冷脸它越黏。
　　“你怎么不把它洗洗，脏死了，这样迟早得生病长东西。”
　　梁坤看了眼江桥，江桥正和汤圆对视，颧骨上露着俩酒窝。

　　“这儿长的，”梁坤突然开口问，“酒窝么？”

　　江桥抬头，“哪个。”说着他摆了枚笑容，“这个？泪涡，长这个命不好，准备填了呢。”
　　梁坤看着江桥，半天来了句，“挺好看的，甭填了。”
　　江桥也看着他，给他正经的表情逗乐了，“这玩意儿能填么，逗你玩呢，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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