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上枝头变凤凰

　　“那地方建在城外一座山上，是一位贵人的别苑，路是远了些~可是人家管吃管住啊！每个月还给一两银子！这一个月一两，一年就是十二两！
　　这么高的工钱就招一个小帮厨！厨房里能有多少活？又不用掌勺，洗洗菜啥的多省力气呀！
　　别苑里管事说，这份好差事本来找的是个十岁的男娃，没想到那孩子没福气，做了几天突然就得病没了……
　　现在正急着用人，不论男女，只要年纪小、身世清白就成！老婆子我听了他们的条件，心里头一琢磨，可就想起你这胆肥小女娃来了~”

　　牙婆子站在胡饼店里说得眉飞色舞，她捏着手上的罗帕轻轻甩过谷雨的小脸蛋，得意道：“怎么样？小娃娃，除了路远之外，工钱高、活省力这两条，我老婆子可是给你找到了！”

　　小混混不动声色避开她的手帕，溜到一边闷声问道：“之前那个男娃为啥会生病啊？得的什么病？”
　　一个月一两银子，比包子阿娘一个大人的工钱都高，这山里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不行不行，还是问清楚点比较保险，万一赔上小命，可就啥都没得玩了！

　　“谁知道他生什么病！”牙婆子不以为然道：“不过别苑里其他人都好好的，多半是这孩子自己身体不好。”

　　哦哦，既然其他人都没事，应该没传染病啥事儿~
　　谷雨时放下心来，笑嘻嘻道：“婆婆，那咱们啥时候去开工呀？”

　　“等你阿娘签了契约书，马上就可以走！”

　　姨丈范明磊听到这句话眉开眼笑的，赶紧把在外面卖胡饼的陈玉兰叫了进来。

　　“啥？！表妹夫，你们真给小雨找了个差事？不行的不行的！她才只有七岁，她还小，哪里做的来什么活呀！”
　　包子阿娘一看到那契约书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卖女儿，马上把谷雨抓到自己身旁，不停地摇头：“我不签什么契约书！我要是把女儿卖了，以后我家来富回来，我可怎么跟他交代啊！”

　　“谁让你卖女儿啦？！”
　　范明磊拿着那张契约书送到陈玉兰面前，大声说道：“陈大姐，你仔细看清楚了！这哪里是什么卖身契嘛！……婆婆！你跟她说、你跟她说。”

　　“哎哟，瞧老婆子我这口齿不清的，倒是叫人误会了~”

　　牙婆子捏起兰花指，用专业的口吻与包子阿娘解释道：

　　“这份是十年的雇佣契约，不是卖身契。
　　娘子有所不知啊：现如今，一些达官贵人府上雇人，喜欢挑年轻机灵的，等年纪大了就放出府去再雇些年小的补上……老婆子我刚才说的别苑就是这样的。
　　娘子的女儿今年七岁，这在老婆子经手过的女娃里年龄也不算小的了~别苑工钱高，那地方又不是人人都能去得的，出入都是有身份的人！她去了保准长见识~等她十年之后回家，才十七岁——正值妙龄，既不耽误她嫁人，又能挣一份丰厚的嫁妆回来，帮娘子你分担肩上的重担！
　　哎啊，要我老婆子说啊，这可是别人家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呀！现在能落到你女儿头上，那都是她自己的福分！”

　　一张嘴舌灿莲花，不仅把包子阿娘唬的一愣一愣的，就连边上的菱芳姨母都觉得这份差事不错。

　　“一两银子一个月啊！陈大姐你可想仔细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范明磊对包子阿娘信誓旦旦地说道：“再说了，小雨是我表外甥女，我能害她吗？！我这都是为她以后打算呢！唉，千辛万苦托婆婆给她找了个好去处，没落你一声好就算了，还把人想得那么坏，说我让你卖女儿……哎呀呀，真是寒心啊。”

　　包子阿娘闻言，慌忙说道：“表妹夫，我，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菱芳姨母知道自己丈夫的秉性，她有些看不过眼，马上出来替陈玉兰打圆场，一番说和之后，几个大人的眼睛带着询问的意味，全部齐刷刷地看向了谷雨。

　　小混混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她抬起头，两小手往腰上一叉，中气十足地开口道：“阿娘，有姨丈做担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放心地就让我去吧！”

　　嗯，俺以后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找他算账去吧~

　　范明磊没听出谷雨话中另一层意思，只当是这小女娃在奉承自己，心下十分受用，以一家之主的姿态对包子阿娘说道：“是啊，陈大姐，你就放宽心吧！婆婆做这一行多年了，又是我们的邻居，难道还有什么信不过的么？”

　　既然差事条件这么好，女儿又愿意去，包子阿娘不好再说什么，在范姨丈和牙婆子的催促下颤抖着签了契约书。

　　范姨丈做了保人，签完之后，牙婆子按照契约书上写好的，拿出二两银子的定金，从里头抽走了六钱，其余全部交给了陈玉兰。

　　牙婆子让谷雨回去收拾下行李，约好明天早上就来接她上山。

　　晚上睡觉的时候，包子阿娘抱着女儿又有些后悔起来。
　　谷雨也舍不得她和小牛，可是想到他们三个现在寄人篱下，连一个自己的家都没有……小混混又觉得自己出去打工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抱着包子阿娘宽慰一番，小混混又可劲儿揉了揉小牛的脸蛋，心中暗暗祈祷关二爷保佑包子阿娘和小牛健康平安，保佑她能赚很多很多的钱……分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等有钱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包子阿娘和小牛离开这里！然后买个大房子，三个人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包子阿娘见女儿心意已决，这一夜无奈地翻来覆去，基本上没怎么睡。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牙婆子的马车就到范家门口等着了。谷雨和范家的人一一告了别，又与包子阿娘、小牛每人来了三个爱的抱抱，这才被牙婆子抱上了马车。

　　*

　　混混有泪不轻弹，谷雨强忍着离别的悲伤坐在牙婆子身旁，两个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小包袱，鼻子发酸地看着马车窗外。

　　马车出了群贤坊，过了金光门，一路往长安城外驶去，大约过了半天，马车行到一处山脚前停下。

　　“小娃娃，到了！”
　　牙婆子自己麻溜地下了马车，回头把谷雨抱了下来。

　　一大一小回过身，只见伫立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山间满是锦绣苍翠，山脚下长长的石头阶梯如同一条灰色的巨龙从山体盘旋而上，尽头直入山顶缥缈的淡白云雾之中……水墨画一般的风景直让人怀疑自己此刻不在人间，山顶那若隐若现的屋檐飞宇，更像是显现在人间的天宫幻影。

　　谷雨一边看，一边在心中啧啧称奇：妹妹的！有钱人就是壕啊~盖个别苑把整座山都给占了！
　　都说高出不胜寒，不知道等下上去会不会冻死人呢？
　　想到这里，小混混立马惜命地紧了紧自己身上那件加了絮的小长褂子。

　　牙婆子带着她爬到半山腰，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妇人带着侍卫下来接应。

　　牙婆子见到那管事，马上露出一副谄媚的面孔，连声说道：“李姑姑，李姑姑，老婆子将你要的人带到了。”

　　“嗯，跟着侍卫去门房领赏吧。”

　　李姑姑四十左右的年纪，一顶素白披风下穿着开领窄袖云纹缎裙，她发髻素净，面上冷若冰霜，对谷雨挥挥手道：“过来，随我去后厨。”

　　小混混知道是在人事交接了，便对牙婆子摆摆手，小声说了再见，迈开两个小腿跟着李姑姑继续爬石阶梯。

　　到了山顶别苑，谷雨往四周粗略瞟了瞟，只见沿途的亭台楼阁飞檐斗拱，气派非凡。正想多瞄几眼，怎奈那李姑姑一行人走的飞快，她也没工夫细看，就被带到一个大厨房里头。

　　“会烧火吗？”

　　谷雨心想这个简单，一咧嘴道：“会！”

　　“好，那今天开始，你就负责左起第一个灶台的火。”
　　李姑姑说完，让身边一个侍卫收走谷雨的小包袱，就扭着屁股就走人了。

　　咋一来就上工啊？都不让人先喘口气么。

　　小混混撇撇嘴，一双小桃花眼往厨房里滴溜溜一扫，只见整个厨房里竟然足足设了九个大灶台！

　　除了李姑姑刚才让她负责的左一灶台，其余的八个灶台前正开着伙，灶台下坐着清一色的烧火小男孩们，八口大锅前，厨子们一个个在锅前露着绝活，有的炒菜，有的烤饼，有的蒸肉，有的炖汤……一片忙碌热闹的样子。

　　看大家都忙，谷雨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干站着，忙蹲到灶台下寻出打火石准备生火。
　　她见那些烧火小男孩们个个十来岁的样子，烧起火来很是专业，搞得她这个半路出家的烧火丫头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小女娃，别急着啊，咱们这灶是专门做点心用的，比其他做正食的要缓一些。你慢慢来，不要急……”

　　在她这口炉灶前掌勺的师傅姓钱，专门做糕点，是个很和蔼中年大叔。厨房里都是清一色的男的，他看到谷雨这个女娃的时候眼前顿时一亮，见谷雨满头大汗的，还手把手地教谷雨如何控制火候。

　　“别苑里都是些男娃娃，我家小桃子过来十几天都一直独自闷在屋里……”钱师傅帮谷雨搞定了灶里的火，有些喜滋滋地说道：“嘿嘿~晚上我把她带到厨房来，这样一来，你们两个小女娃就可以一起做个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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