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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天，已是初夏。

　　四季的轮转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界...人界的清风开始变得燥热，魔界也是如此。

　　初夏的夜晚，到处是萤火虫和星斗，相互辉映，美不胜收。

　　这几天夜岑始终在外地视察没有回来，不过夜祁并能如他想象一般浪的飞起...他们一直在查阅林芊芊留下的资料，从中得知各种绝密的资料。

　　女孩子们总是睡得很早。而那孩子也已经累得睡在地板上了，肖为小心地为他盖上毯子，自己却一如既往地失眠...夏天的夜晚，他总是会失眠。当他轻轻吹灭了灯的时候...却发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失眠。

　　不忍心打扰这难得的宁静...肖为睁大了眼睛，试着让自己的目光适应周边的黑暗。

　　在看清了那人的剪影的时候，他不由得一愣：

　　“楚炎？”

　　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肖为小心地走到他旁边坐下。他们的头顶上是不断移动的浩瀚的星河。

　　因为顾忌到楚炎的身份，想说点什么的肖为一时有点儿放不开：“...你也睡不着吗？”

　　一缕头发遮挡着楚炎的侧脸，肖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应该去休息，明天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工作是永无止境的。”

　　肖为笑了：“没关系，我会按时起来的。我一到夏天就失眠，已经习惯了。”

　　楚炎微微翘了一下嘴角：“你倒奇怪。别人都赶着去睡觉，哪怕是已经成仙的人，我也没见过几个不热衷于睡觉的...你倒不睡。怎么，肖为，你有心事？”

　　肖为叹了口气：“不算心事...楚炎，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在看星星。”楚炎扬了扬下巴。

　　“星星...怎么了？”总之不可能是突然的童趣吧？

　　“每当十四州诞生了一位特殊的人物，天上就会出现一颗特别的星星。特别到一眼就能够从天穹中将它认出来。”

　　肖为看了一眼那灿烂的星图，心想肯定是没有自己的。

　　“这么多的星星，怎么看得出哪颗是特殊的？”

　　楚炎手指一指：“比如你看那颗。”

　　肖为惊诧不已：“那颗红色的星？”

　　楚炎“嗯”了一声：“那是玄白。”随后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一颗黯淡的星星，“那个，是现在的我。”

　　于是肖为不敢再看那颗红色的星...那颗星光芒正盛，而且它耀眼的深红，使得它看起来美丽而有毒。的确很像玄白。

　　楚炎再次将头低了下去：

　　“我们原来离得那么近...我曾经以为他可以...我没有骗你，肖为。我一直觉得他会成为十四州的支柱，在我被他暗算前，甚至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这么认为。”

　　“可是...”肖为一想起楚炎曾经的一身伤痕，还有各种漫天飞的流言，就觉得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你不恨他吗？”

　　“个人的感情，必须和大局上的感情分开。”楚炎看着自己的手心，“我恨他，非常痛恨。我曾经对他的期望有多大，我现在就有多恨。但是，肖为，你看，我已经是过去的人了。现在...所有的人都把希望押在唯一强势的玄云仙门上，而到最后谁会赢，我想我们心知肚明吧。”

　　肖为咬牙切齿说道：“玄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他的野心真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刻意引发地幽火修炼，结果害死那么多人。他的野心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可是楚炎看着他，微笑里带着一点疲惫：

　　“...野心不是什么坏事。肖为，我以前的野心一点都不比他小。我不仅是靠着实力碾压的，该服软的时候，该小动作的时候，我一刻也没有犹豫过。走到一界之首这种位置的人，没有一个是清白的。但是玄白的动作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他...他是一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隐藏得这么好。而且，肖为，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肖为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道：

　　“最可怕的是，他是修真界领袖现在唯一可能的人选，不是明处就是暗处，对吧。”

　　楚炎点点头。

　　“但是他在人界行事低调，就算有人支持他，他未必能够得到大部分的支持。所以他有两种路可以走。一种，是立下了什么大功，让所有人信服于他。第二种，则是暗中许诺魔尊和仙尊什么好处，得到另外两界的扶植从而得到他想要的位置。肖为，你觉得他会选哪一种？”

　　“肯定是后一种，”肖为坚决道，“前一种不确定性太高。哪来那么多好事让他做？而后一种则可以快速达到目标。”

　　“错了，”楚炎叹了一口气，“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心机来看，他选择第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肖为一惊：“为何？”

　　“因为党羽，”楚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玄白为什么能够成功地干掉我？原因就是，他低调，所以他一点都不显眼，所以人们对他放松警惕，所以人们不相信他会是那个下手的人。”

　　“这是低调的好处，但是低调的坏处是，他无法扶植得力的党羽。如果他有很多人支持的话，我一开始就会注意到的，这样我出事的时候，在场修士的想法就不会那么一边倒。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玄白没有党羽，他是一定会选择第二种方式的。但是选了第二种方式的话，也就意味着出让人界的利益，也就意味着他得不到民心，也得不到同僚的支持。他自己固然可以秒天秒地，但是仙界神界有的是比他厉害的人，他敢造次吗？但是这样他就变成了一个傀儡，背靠仙魔两界当人界的山大王，倒是没问题。可你相信玄白会止步于人界？”

　　“他取人界领袖之位尚且如此简单...他的目标更远。他的眼睛，看到的是五界，甚至六界。他所有的行为都斟酌过，只要他够理智，是不会有差错的。”

　　肖为暗暗心惊。楚炎想到的比他要多得多...这就是领袖吗？

　　“照你这么一说，玄白上台反而有可能有好处咯？人界要是能够独尊，不是很符合人界的利益吗？”

　　楚炎脸色一沉：“不。”

　　“玄白不是第一个对其他五界有野心的人。林芊芊留下的资料里记载过，在十四州被抹去的历史中，曾有数位魔尊和仙尊，都对统一五界甚至六界野心勃勃...结果是被其它界联合起来，自己原本的界也承担上罪名，几百年不得翻身。”

　　“仙界和魔界都不小，也不弱。历史证明，面对强大的它界的侵略战争，最后都会因为战线拉得太大，而被自己的后勤拖死。期间夹杂着各界的奴役与被奴役、饥荒、流民和民不聊生。要是这样也无所谓，我马上就去支持玄白。”

　　肖为刚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自己总是想得太少，顿时委屈：

　　“楚哥，我...看来是我见识短浅了。”

　　楚炎反而摇摇头，安慰他道：

　　“你如果在我这条路上走得远了，你也会明白我的想法的。而且我和玄白接触过很久。虽然他伪装得很好，但是我能够从他前后的变化里推算他的行动。你不用自责。”

　　...这种可能，肖为从来不敢想。他也不想去走那条路。

　　肖为的沉默，却令楚炎有些误会了。

　　“...我知道，我大意了，”楚炎叹了一口

　　“玄白...就是因为觉得他没有野心，因此我还一直当他是朋友。”

　　肖为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

　　“楚哥，有人曾经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呢。”

　　“什么？”

　　“‘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他说。”

　　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呀，肖为。

　　谁是你的朋友啊，肖为。

　　肖为，你居然...只把我当成朋友？

　　楚炎没有深究他的话。

　　“睡吧，不然明天无法集中精神。”他静静地说道。

　　肖为离开之后，楚炎在原地坐着，看星斗渐渐移动。

　　很久没有过这样宁静和平的夜晚了。

　　可这是魔界的夜晚。魔界的夜晚，由魔尊来守护。

　　楚炎其实已经入了魔籍了。如果他也想要宁静，想要庇护，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小心谨慎的做人，两眼一抹黑不去看人界风风雨雨，当一介普通的魔界生灵，剩下的都是魔尊的事了。

　　——但是他自己不会去选那条看起来美好的路。

　　——他也不相信玄白会就这样放过他。

　　像他这样的人...自我和命运，永远会推着他，走到最危险的那条路上。

　　不光是为了人界，也是为了他自己的意愿...所以他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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