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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楚炎所料，夜岑被他问住了。夜岑怔住了片刻，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夜祁胳膊上的图案是出生就有的。”

　　夜祁不明白，怎么突然一下问题就被引到了他身上了。不过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起，今天他到人界来的目的之一，不正是这几日胳膊上图腾的异常吗？

　　可是，现在他胳膊上的图案已经和以前没有两样了，倒好像原本的疼痛和幽幽的闪光本身才是一个错觉。对了，一开始见到楚炎的时候，他似乎也对这个印记反应非常激烈。

　　“楚哥，我的印记怎么了？”夜祁问道。

　　楚炎和夜岑同时剜了他一眼，夜祁乖乖地闭嘴了。

　　“倒是你，为什么大半夜在这种地方？我路上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处理这次灾难的难道不是玄云仙门吗？”

　　楚炎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玄云么...呵呵，玄云最近出了个人物呢。”

　　“怎么？”

　　“别的事情，现在说起还为时尚早，”楚炎解下身上夜祁的衣服抛给夜岑，不顾对方瞬间变得震惊的表情，“我只想提醒你，也是提醒其他几界，对玄云仙门留着点神。”

　　夜岑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玄云的事我们以后再说。楚炎，你这是刚刚从窑子跑出来呢，还是刚被人强了？”

　　楚炎用和善的眼神看着他：“你敢说出去试试？”

　　夜岑把衣服丢给夜祁，然后摆摆手，表示投降。

　　肖为偷看了楚炎一眼，顿时整张脸都在发烧，然后连忙转头假装咳嗽，同时暗示夜祁把他的衣服换回来。

　　夜祁悄悄跑到他身边，颇有点不情愿地把衣服脱给他：“都不留给我做个纪念吗。”

　　肖为：“...不要说得跟我们以后就不见面了一样好吗。”

　　夜祁瞬间一改哭脸，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忽然发现夜祁不见了的夜岑脸一横：“夜祁，你还在磨蹭什么？”随后又瞄了肖为一眼：“你又是谁？”

　　肖为只觉得对方似乎看他不太顺眼，只能颇小心地说：“我只是个无名散修罢了。”夜祁则大大方方说道：“他是肖为，我们今晚上认识的。”

　　...既然这人是跟楚炎一起出现的，那还得卖楚炎一个面子，夜岑淡淡地说了句哦，便不再理会肖为。肖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好了，四叔，虚惊一场，什么事都没有。”配合一个无害对的笑容，夜祁摊摊手，“我们送你们一程，直接离开这儿吧？”

　　肖为刚想答应，楚炎开口了：

　　“那就劳烦魔尊了，带他们两个一程吧，我会自己回去。”随后他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人界的事，我楚炎还摆得平。”

　　听罢，夜岑回以一笑：

　　“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们拭目以待。”随后，他念起口诀，飞快地凝起一片云霞。

　　夜祁有些期待地看着肖为。

　　“不行，”肖为反倒有些焦虑，“你现在受了伤，又没有灵力，如果那个玄白找回来怎么办？我...”

　　“肖为，”楚炎平静地打断了他，“玄白现在吸收了地幽火的威力，实力只会比以前更强，难道你们两个伤员留下来，我们三个就有了很多一起活下来的几率？”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

　　楚炎背过身，准备离开。

　　“我说了，人界的事，我楚炎还摆得平。”末了，他补上一句，“不远就是昭阳城，大概不到半天的路程，那里就有我的人了。你不用担心。”

　　无奈，肖为只能看着夜祁，希望他能够劝说楚炎。

　　但是夜祁的表情可不是试图劝说。相反，他的表情十分凝重，像是在若有所思。末了，他说：

　　“肖为，楚哥有他自己的打算，我想，倒是你和狐三迫切需要救治。你们两个跟我回魔界吧。”

　　...

　　最后，肖为和狐三跟着夜祁走了。

　　肖为始终不能明白，为何楚炎拒绝了夜祁的帮助。

　　去往魔界的路途很遥远...即使是驾着云霞，也要在天亮后才能到达。夜祁这次从魔界逃跑，就是在天还没亮之时就已经出发了。

　　肖为抱着狐三睡着了，夜祁的指尖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

　　不过他一抬头，发现夜岑正在看着他。

　　“夜祁，借一步说话。”

　　夜祁点点头，有些不舍地远离了肖为，在夜岑附近坐下，而后把自己蜷缩起来。

　　“夜祁，方才楚炎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夜祁点点头。他知道的比他四叔更多。

　　但是看到的现象越多，其实发现的疑点和谜团也就更多。

　　月亮仿佛离他们很近，但是乌云随时都可以将一切都遮住。

　　“人界最近十年，人才凋零得厉害。唯一拿得出手的就一个楚炎，然后就是最近刚刚崛起的玄云仙门...夜祁，你觉得楚炎让我们警惕的是谁？”

　　想到今天看到的那一幕，夜祁哼了一声，随后恨恨地说：

　　“我赌他说的是玄白。”

　　“玄白？”夜岑楞了一下，他好像记得这个名字，又好像已经忘掉了。

　　过了好久，他脑海里才隐约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在上一次六界大会上。但是我印象不深。外表在人类中算是非常出众，能力很强，非常低调，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你记性还不错啊，我们两人总共就见过他一次吧？那时候一共几千几百好人，你居然能记得住。”

　　“...他去过六界大会？”夜祁吃惊不已，“我差点都不记得自己去过那么无聊的会了。”

　　夜岑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怎么记得他的？我还以为你会说某个仙门长老。”

　　夜祁站起来朝着云彩踢了一脚：“我们今天见过他了。四叔，他的心机深不可测。”然后忽然又一屁股坐在云朵上，盯着月亮，眉间却隐隐地有着一条沟壑，“还有，今天的地幽火，我觉得有点问题，回头要派人查一下。”

　　两人安静了片刻，然后被夜岑无奈的笑声打断了。

　　夜祁不满：“你是在笑我对吧，你肯定在笑我。”

　　夜岑摇摇头。

　　“你每次逃去其他界，我总当你是贪玩，可你偏偏每次都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报。”

　　“没办法，谁让我是夜祁呢。”某人得意道。

　　魔尊轻笑着扶额。这小子，不经夸。

　　“不过，”夜祁笑着说，“我就是再精，也还比不上四叔。楚炎现在周围有人保护对吧？”

　　被识破了夜岑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了。最后，他终于敛了笑容，正色道：

　　“人界现在所有的担子都挑在楚炎的身上，玄云仙门暂时还没有分出什么权势。楚炎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人界势必要重新洗牌。楚炎我好歹还是知根知底的，新的人界领袖就不知意向几何了，对于两界关系的看法同样未知...而我宁可求稳，稳中求定。”

　　夜祁叹了一口气，止住了笑容。

　　“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虽然有趣，但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啊。”

　　...

　　楚炎独自走下了白狐山，在破晓之前到了一片废墟的陈家村。

　　山路上到处都是碎石和砂砾，他的双脚早就磨出血来，但是却不敢停下。

　　“人界的事，我楚炎还摆得平。”

　　楚炎何尝不想接受夜祁的帮助，但是他不能。因为在六界中，楚炎代表的不仅是他自己，更是整个人界。如果楚炎欠了魔尊一个人情，那么人界就欠了魔界一个人情——这在某些人看来是奇耻大辱。

　　人魔两界的关系太复杂。如果他让这件事发生了，就会成为魔尊控制他的一个把柄，而这其实并不会在人界这里给魔界洗白，反而他可能会失去作为修真界领袖的地位。

　　楚炎一旦失去了这个位置，那么下一个“代表”人界的就是——

　　他不能留下这样的把柄。或者说这样的事是被允许发生在那个强大的楚炎的身上的，但是不能发生在这个已经变成凡人的楚炎身上。

　　——即使是凡人，他也要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阻止玄白。

　　陈家村几乎完全被毁掉了，在村口的地方，楚炎看到了各种惨状的、三三两两的尸体。损毁的程度不等，一开始甚至只是一些人形的焦炭和灰烬，越往前越多越完整，其中一个还能看出穿着玄云仙门的服饰，应该是个一线的低阶弟子。目测这是最后一批撤离的人。

　　玄云仙门的撤离工作其实已经够好了。几千号人，几个弟子，几乎帮着都撤走了。只是没有想到这次地幽火爆发得如此恐怖，远超之前预测的范围，而且还有一次假爆发...这样的灾害，这样的伤亡从统计上看，实在不能算是大了。

　　——但是也许这次地幽火是完全可以被阻止的。

　　——也许。如果没有那位负有盛名的仙门大弟子的话。

　　楚炎跟着尸体的分布走。离爆发地点越远的，烧焦的程度越低。他看中了一具村民的尸体，把它拖到一边，然后把衣服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随后在自己脸上抹上一把灰，伪装成难民。然后继续沿着路走。

　　玄云仙门肯定会对这件事负责，他们肯定还要派来增援，但是他们不太可能把几千个村民每个人都照看好，也不会管有谁偷偷地跑出去了，万一发生了村民暴动，就更加顾及不了了。

　　这样他就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这里，去他的势力可以起作用的范围内。陈家村离昭阳城很近，骑马一个时辰，走路也就半天。而昭阳城是修仙世家林家的势力范围，虽然林家已经衰落了一些年了，但好歹还是地头蛇。

　　玄白肯定不敢直接得罪这些世家。他还要借他们的势力呢。他所有的恶行，无一不是仗着月黑风高...

　　“...楚炎。”

　　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玄白的声音。

　　楚炎忽然有些想笑。

　　玄白的行程不可谓不忙，他自己也很少从里面拿什么东西，一时没发现自己的锁灵囊丢了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但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上了呢？而且，一眼就认出了伪装后的他？

　　只要再给他半天，只要...

　　空气中有血腥气。

　　楚炎缓缓地转过身，对上了玄白笑得扭曲的脸。

　　玄白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他身上多处受伤，白色的衣袍被尽数染红。楚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和什么人发生了打斗？

　　就在这时，忽的从一边的废墟后窜出几个一身黑衣的人，向玄白袭来。

　　楚炎一看就明白了。这几人用的都是邪气，招数也尽是魔界的招式，招招皆阴毒——

　　这几人是魔修！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这几人是魔界安插在人界的高级探子...但是他们怎么会跟玄白打起来？难道...

　　片刻之后楚炎就明白了。这是魔尊的吩咐，紧急调用了在人界的细作，目的是保护他。魔尊明白如果人界修真界换血，对于魔界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魔界的探子跟玄云仙门的大弟子打了起来，目的是为了保护修真界的领袖。听起来真像个笑话...楚炎自己现在也是个笑话。

　　到头来还是依靠了魔界的力量...到头来，他还不如一开始就跟肖为他们走。

　　如果是夜祁倒还无所谓，因为夜祁虽然是魔尊的侄子但是没什么实权。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保护他的是魔尊的力量...

　　这是又窜出一个探子，单膝跪在他面前：

　　“是魔尊命令我们来保护您...”

　　“有没有传音符？”

　　“什么？”

　　探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传音符有是有，但是，只能联络到魔界曾经匹配过的符...”

　　“给我。”

　　——传音符不仅能联络，还有录音功能。

　　楚炎飞快地说了现在的情况，然后把传音符折起来递回去。

　　“用法力伪装成普通村民，把这张符送到昭阳林家去。再让他们通知别的世家。马上。”

　　探子有些犹豫：

　　“但是...”

　　“没有但是，”楚炎口气极为坚决，“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你走了就是活下来了。”这些黑衣魔修都是精英，但是玄白是可以利用地幽火进行修行的修士，他们和他的差着几个等级，几乎是必败无疑。甚至楚炎都不确定从前的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黑衣的探子点头，随后很快地消失了。

　　——楚炎没打算逃跑。现在如果他不逃走，反而可以给送信人争取一些时间。

　　七八具黑衣人的尸体散落一地，玄白撑着剑站起来，一边运气疗伤，一边走近了楚炎。

　　楚炎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玄白看了看他身后，已经没有黑衣人的影子了。

　　“动作还挺快。”

　　玄白的眼中同时燃烧着怒火和欲望。

　　“你确实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楚炎，即使现在不过是凡人，你也总有最好的运气，你总能惹我生气...”

　　他笑得很狰狞。

　　“不过别以为只有你有帮手，我自有我的办法...只是现在，是该你付出惹怒我的代价了...”

　　玄白用注满了灵力的剑尖挑开了他的衣襟，却见楚炎内里穿着的，依然是两人“欢、好”之后他披在他身上的那件白纱般的薄衫。

　　楚炎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已经做了他所用能做的了，现在该听天由命了...他该听天由命...了...

　　可是，关于玄白的那一份屈辱和莫名的战栗，却好像已经刻在了楚炎的本能上一样...

　　——玄白又要对他做那个了。

　　楚炎试图藏起自己眼中的惊慌和恐惧，他失败了。

　　“不...不要...”

　　他转身想要跑开，然而玄白的动作比他快。他被压倒在地，充满兽、欲的双唇狠狠地碾压着他的。

　　而就连玄白自己也不明白，这极残暴的兴奋究竟由何而来。

　　他玄白居然会对一个战利品有这样的兴趣。不可思议。

　　楚炎不断地挣扎...无望。滚烫的液体涌出了他的眼眶，在苍白疲倦的面容上逐渐冰冷了。

　　玄白笑着去吻他的眼角，仿佛为受了委屈的恋人拭去眼泪...然而对于楚炎只有折辱。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知从那一刻起，楚炎的眼瞳深处的波涛平静了，剩下的是一潭死水。

　　身为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强、暴...也不过如此罢了。

　　——现在的楚炎，就当他已经死去了吧。

　　死人没有感觉，也不会再改变。

　　只有这样，当十四州再次需要楚炎的时候，他才能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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