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宴

　　凌晨两点的温迈城，清风朗月，长街灯火璀璨，灯影里，海离和詹白并肩而立，空旷的街道上偶尔有车辆穿行，斜对面公交站牌下，一对情侣在争吵拉扯，女孩的哭泣声随风在夜空中回荡，听得人不由心惊。

　　海离被风一吹，觉得清醒许多，她把目光从那对情侣身上收回来，转头看着詹白：“詹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詹白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说：“对这样的结果你应该有所预料，求个心安吧，其他的强求不来。”

　　海离一手摩挲着另一只手臂，“可我心安不了。我们是亲人，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陷在淤泥里，却不闻不问。”

　　“以你妹妹目前的状态，显然已经救不回来了。”詹白无意打击她，他只是陈述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

　　“你是说一点办法也没有是吗？”

　　“唯一的办法是自救。她如果要放弃，神仙也无能为力。”

　　海离深吸一口气，把这个话题甩在脑后，“不聊了，我要走了。”

　　“已经这么晚了，再折腾到老城区，只怕天都要亮了，不如你就到楼上房间睡吧，我让人给你开门。”

　　詹白说的楼上房间，就是他在公馆的固定住处，这是他第二次叫女人留宿于此，第一次也是海离。

　　海离因为有过一次留宿的经历，心里毫无压力，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便，反正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有的是地方可以睡觉，或者他还没有打算睡，毕竟他的朋友还在上面玩，说不定他们要闹个通宵呢，而眼下她又累又乏，恨不得立刻就倒下睡觉，于是她便答应了，诚诚恳恳向他道谢。

　　詹白领着海离到楼上房间，并专门安排一个服务员照顾海离的起居，服务员在浴室帮海离放洗澡水，詹白对海离说：“你有需要尽管开口，合理范围内的都可以为你办到。”

　　海离淡淡一笑：“詹先生客气了，我只要在这里睡一觉就好，没有什么特别的需要。”

　　詹白“嗯”一声，“那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海离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睡着了又做梦，梦见群魔乱舞，梦见海棠变成了丧尸被乱枪打死，醒来额头上冷汗涔涔，她靠床头坐着发呆，回想之前的梦境心里隐约有不祥之感。房间里光线模糊，一应物品都不甚清晰，仿佛是假的，虚幻的，让人心生茫然。

　　海离仍觉疲倦，想再睡一会儿，可躺下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头疼得厉害，索性起床到浴室去冲澡，水温调到微凉状态，哗啦啦淋在身上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詹白是八点钟来的，海离正在阳台喝咖啡，配一块三明治，当作早餐。

　　詹白当即就皱了眉头，“吃的也太简单了，这怎么会有营养。”转身就要去问责，被海离拦住，人家不过是应了她的要求给她准备这样的早餐，如果因此被老板教训了，岂不是自己的过错。

　　“这样就挺好，我早上没什么胃口，吃不下许多。本来连三明治也不想吃，只想喝杯咖啡提神，小姑娘大概怕落得个照顾不周的罪名，也怕我挨饿，才劝我加一块三明治。你如果去把人给骂了，我以后可再也不敢到这来了。”

　　话说出口，海离才觉出不对劲，心中懊恼，你这话说的着实可笑，无端端的怎么可能回到人家这里常住，真当这里是酒店吗。

　　詹白倒未曾觉出海离的话有何不妥，他在沙发上坐下，说：“我也没有吃早餐，就和你一样撮合吃点好了。”

　　服务员敲门进来的时候，詹白正在办公桌后面处理工作文件，听服务员轻声问海离有什么需要，他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海离，意指让她帮自己点餐。

　　海离便对服务员说：“詹先生还没有吃早餐，你简单准备一些吧。”

　　“那詹总想吃什么呢？”

　　海离和服务员一起转头看詹白，詹白的手机正好响了，他一面接起电话，一面继续阅览文件，并没有留心服务员的问话。

　　海离只好替他做主，考虑到詹白白天需要处理工作，早餐不适宜吃的太简单，便对服务员说：“给詹先生准备一份金枪鱼三明治，一份鸡脯肉卷饼，一杯牛奶，半个牛油果，”略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加一小把坚果。”

　　服务员出了门便传呼厨房，给詹总准备早餐，报出餐单之后，连厨房大师傅都有些吃惊：“我在这工作快五年了，第一回见詹总这么讲究早餐，以前都是随便吃吃。”

　　服务员压低声音吐槽：“不是有个女孩住进詹总房间了吗，八成是女朋友，有女朋友照顾自然不一样嘛。”

　　詹白一连讲了三四通电话，安排部署集团公司新近几个项目的跟进工作，挂上电话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早餐刚好送来。

　　詹白起身离开办公桌去洗手间洗过手出来，海离正坐在茶几旁，拿一把银匙挖牛油果果肉，詹白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瞧一眼餐盘，“嗯，不错，很丰盛，营养搭配合理。”

　　海离把挖好的果肉放在白瓷碟子里，一面微笑道：“在家的时候，我每天有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安排三餐食谱，爷爷年纪大了，需要加强营养，所以我会比较注意食物营养的合理搭配，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各种维生素等等摄入多少都会相对精确的估量。”

　　詹白赞赏道：“你该去考取营养师资格。”

　　海离笑道：“我只关心家人的身体，并没有造福全人类的觉悟和境界。”

　　詹白闻言，转头看海离，眼睛里有笑意：“这么说，我也算家人了？”

　　海离只当他开玩笑，好笑的附和道：“我可不缺哥哥。”

　　詹白大口咬着三明治，一副随性的态度说：“那至少也缺个老公。”

　　海离看看他，正色道：“詹先生，我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在她认知里，男人随随便便给女人开暧昧玩笑，是极其不尊重的行为，甚至意味着男人对女人有非分之想。

　　“是吗？”詹白放下三明治正色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再开一个玩笑：如果你缺老公，我可以竞聘上岗。”

　　海离无奈，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就当作玩笑算了，她起身坐到一边去，一面道：“詹先生，你这个样子真像个无赖。”

　　“女人骂男人无赖，是否等同于男人骂女人妖精？”

　　海离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是个厚脸皮。

　　“妖精之与女人或许是赞美，而无赖之与男人却有双重标准，端看说这话的女人是怎样一种心态。”

　　詹白耸肩：“至于你此刻的心态，我想还是不去了解为妙。”一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欠扁模样。

　　海离不再与他纠缠，瞧一眼他的脖子，道：“你的脖子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了。”

　　詹白手掌将手掌托在后脖颈，左右转动，“还有些不舒服，还要麻烦你再给我做做治疗。”

　　海离走过去，手掌抚上他的脖颈，拇指轻推，找到之前的痛点，“硬结几乎已经消失了，再做一次就行了。”

　　詹白闭上眼睛，做好充分享受的准备，“行，我们今天先做一次，我看看效果，行的话做完一个疗程，不行就做两个疗程。”

　　海离：“……”

　　海离从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灸盒，摆在茶几上，“既然按摩效果不明显，那这次就直接针灸吧。”

　　“不行，我只接受保守治疗。”詹白瞥一眼那长长的泛着冷光的银针，感到后脑勺一阵冷风飕飕，心想谁知道她会不会司机报复狠狠戳自己一针。

　　海离只好继续给他实施按摩治疗，本来想力道重一点，让他把享受变成受虐，就不会再想下次了，又顾虑到他的症状几乎已经消失，怕按的太重反会对肌肉造成损伤，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经历过，曾经在老家的时候给一个治疗斜颈，就把人肩膀给按肿了，好在效果不错，对方才没有追究，眼下海离决定还是悠着点来。

　　按摩进行到一半，詹白忽然又向海离表达自己新的需求，他说自己需要一位像海离这样的秘书来管理安排自己的生活。

　　“毕竟我是一名肾虚患者，饮食起居都需要格外注意，才更利于身体健康。”

　　詹白希望海离能尽快辞去养生馆的工作，接受他的聘用。

　　海离把这事告诉了蓝欣，蓝欣表示很羡慕，无论怎么说给大集团总裁当秘书可比在养生馆当店长更有前途，即便将来离开温迈，这也是一段意义非凡的人生体验。

　　三天之后，海离就正式入职了，她身着得体套装出入集团大楼，她的主要职责是照顾詹白的日常生活，首先就从规划安排他的三餐饮食开始，另外就是针对他的身体情况制定的一系列保健保养疗程，以按摩为主，艾灸为辅，针灸暂时不再考虑范围内。

　　入职后的第一个周末，詹白到城郊考察一个地产项目，随行的秘书只有海离一人，原本该是苏西，但苏西临时有任务出差去了，詹白考虑到海离脑子够灵活，思维敏捷，做事能力也不弱，至于她对项目背景不够熟悉，专业技能缺乏这些问题，詹白并不在意，反正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行家，不缺她一个。

　　海离跟着考察团转悠了半天，临近中午，大家回车上临时休息的时候，海离一边将一瓶开启的矿泉水送到詹白面前，一边有些沮丧的说：“詹总，很抱歉，给你丢脸了。”

　　自从成了他的下属，海离对詹白的称呼就从詹先生变成了詹总。

　　这会儿詹总头也不抬，淡淡的回她一句：“没有，你用起来很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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