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记之桃花行

作者:单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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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将军与美人在城中一起生活着,象凡间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
      北国春迟,三月的天气,南方早已春暖花开,而北方,常常飞雪漫天。

      凡间平常的夫妻生活是什么?是为风雪夜归人在红泥小火炉上热一杯酒,替他捂热一根根几乎冻僵的手指;是用自己拙劣的女红为他缝一袭御寒的棉袍,在他衣袖里塞一方绣着两只胖头鸭的手帕;是在东风迟来时,与他并肩看早开的桃花三两朵,新添的黄鹂四五声……

      每每换防的时候,他便回城看她,晨间依依惜别时,看着她倚在门口单薄的身影,他的眼圈慢慢就红了。

      他喜欢她身上浑然天成的桃花香,在用饭前总要吻吻她的嘴唇,这样便觉得饭中新添异样香;他也常带她攀上城头,眺望远处莽莽平野,长烟落日。
      他总会用异样深情的语气赞美这万里江山,诉说他这片土地的深深眷恋。

      满天残阳,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浅浅金光,为年青的容颜平添几分坚毅的味道,他总会这样对她说:“你看,这就是我愿意用一腔热血来守的国和家”。
      他不避别人的目光把她拥在披风里,他快乐,她也觉得快乐。
      有时,她也会远远地看他,他跨在马上,头顶金月,脚踏银沙,身着铁甲,肩凝霜华,而他身后,群山巍峨,雄关如画。
      她渐渐明白他坚持的是什么,她觉得这样的他看上去很动人。

      元佑十年十月初一,她来这里六个月后,北燕雄兵三十万,终于挥师南下。岳珂率全城军民,以城为营,以战为守,苦战十余次,击退敌军如潮水般的进攻。
      大军压境,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日日亲自巡防,常在指挥暑呆到深夜。
      她不扰他,和城中的妇孺一起,为将士们缝补送饭。有时两人几天也说不上一句话,但是只要看到她的身影,他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似乎疲累也能一扫而光。

      十一月初一,岳珂趁夜色掩护,率数十壮士袭击敌营,斩敌百余名后全身而退,士气大振。
      初二,率千余人败敌先锋五千人,初三又兵分两路主动出击,取得小捷。

      燕首领大惊,十一月初十,集中兵力进攻北门。岳珂亲率百余人出城诱敌,临行前,小桃花拉着他的马头,依依不舍地握着他的双手,含着眼泪定定地望着他,似乎要把他的模样牢牢地记在心底。他心中酸楚,下马来将她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你放心,我定会平安回来”。
      小桃花从他怀中仰起头道:“我知道你会好好的,一定会的”。她用手轻轻抚过他俊美的脸庞,眉梢眼角蕴含着无限深情。
      他硬起心肠,旋身上马,一声长啸后,率先纵马出城,一百飞骑紧随其后,马蹄飞奔,踏起阵阵烟尘。
      岳珂率众直入敌阵,斩杀北燕一员大将后佯败而走。燕军统帅慕容齐率兵追击,被他诱入城外空置民房。

      三朵烟花冲天后,四周燃起熊熊大火,刹那间烈焰滔天。燕军阵脚大乱,相互践踏,死伤无数。慕容齐稍作整顿,在亲兵护卫下欲逃,却被一位白衣将军带着几十名将士堵住出路。

      约略一千多人护在慕容齐左右,有百余人立起盾牌相护,他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朝岳珂射去。
      那知岳珂不退反进,他身边的部属一个个倒下,无数长箭向他身上招呼,他挥动长/枪格打,但身上不断有剧痛传来,踏雪也长声悲嘶,但一人一马仍然鼓勇前行。他的衣甲上全是鲜血,已辩不出原来的颜色,眼睛也被鲜血糊住,望出去模糊一片,全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耗尽,但他也离慕容齐越来越近。

      慕容齐周围长/枪如林,他一提马缰,踏雪长嘶一声,人立起来,他右足在马鞍上一点,拼尽全身力气飞身而起,手中银枪携万千流光,直穿敌首。
      巨恶已诛,但他的身上又多了十几个创口,右足也被长/枪穿透。敌军箭如飞蝗,向他身前射来。
      就在此时,一团红光挡在他身前,箭雨纷落后,花香漫天,那红光化作桃花万朵 ,或落火海,或委尘土。

      小桃花是在逆天而行,她们妖族,是不能干涉凡间兴亡成败的。
      从决定来找他那天起,她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所以,她走得那样慢,因为路上所遇所闻,是她再也无法领略的风景。
      岳珂每一次出战,每一次袭营,她都跟在他身后。生死一线之际,最终她选择保全了他,放弃了自己。

      灰飞烟灭之前,她忆起初逢时,天朗气清,他青春年少,她花事正浓。如今将隔生死契阔,她仍不悔执子之手。

      据《梁史》记载:元佑十年秋,北燕犯境,珂率众苦战,获胜而归。
      史书上属于岳珂的,只有短短十余字。此战之后,小飞将在朝堂销声匿迹。

      可是民间流传说,岳珂回京后,帝欲尚公主,岳珂拒婚,释兵权后不之所终。后来有人在栖鸣山见过他,他携家人隐居山下,以植桃树为乐。
      一代名将,终将万字平戎策,换了邻家种树书。

      岳珂住到山脚已经八年,短短八年,在岁月长河中只是弹指一瞬,在他却是沧海桑田。
      他刚到而立之年,双鬓已是霜华点点。
      那年他带着一身伤痛归来,对着旧景泪流成河。
      有时午夜梦回,相思实不能自已。
      明明前一刻梦中还听到她念“两只黄鹂鸡翠柳”,醒来却只有一弯冷月照着他的满面泪痕。
      有时,他甚至怀疑过去种种,皆是他的一场春梦。
      秋鸿来有信,春梦了无痕。
      夜风穿过女儿墙,穿过缀着流苏的窗帏,翻动着他桌上的书页,恍惚间看到她正坐在书桌前,象往日一样对他笑得妩媚。

      他常独自一人,以清酒对月,仰头看一轮圆缺,低首饮一杯聚散。
      酒入喉中,全是苦涩的滋味。
      最初的三年,每年十一月初十,他都不远千里,到雁云城外祭奠她。后来,他就不去了,战事停歇后,搬走的村民陆续返回,在一片废墟上重建家园,以前的断壁残垣,现在己经是千户人家。
      她的芳踪,早已杳杳。
      物是人非最伤情,更何况现在连物也不是了。

      他搬到栖鸣山脚下,与她生长的地方日日相对。遥想她三百年是如何寂寞的岁月,才在初见他时弹发相扰。
      桃花开遍山野时,他在桃林中流连忘返,常常站在树下抚着花朵说话,神态温柔,象对着情人呢喃低语。
      可那一树树桃花浑不解语,只对着东风开得旖旎。

      他象他曾经想的那样,住了竹篱茅舍,种了几亩薄田,植了上百棵桃树,养了一群鸡鸭,叶妈和李伯,也在他主持下成婚,过上了恩爱的日子……
      因他终日颓丧,老夫人将她曾经读过的书,练过字的纸,在他出门后付之一炬,想让他同过去做个了断……
      可是,相思早已入骨,那深植于脑海的记忆又怎能象纸一样化为灰烬?
      他收养了一个孩子作儿子,以宣示他再不娶妻的决心,他为孩子取名岳平,寓意平平淡淡。不要大风大浪,只求平安终老。
      因为他觉得他的一生,不知过得是对是错。

      这日午后,他孤枕难眠,便起来为新植的桃树培土。老人们都在后堂午睡,独岳平好动,在篱外玩耍。
      不一会,他蹦蹦跳跳地回来,笑着告诉他,门外有个好漂亮的姑娘要见他。
      他简短地说了声:“不见”。
      这些年,老夫人心犹不死,总找机会让他与一些妙龄姑娘邂逅,这次,无非又是故伎重施罢了。
      岳平出去了,一会儿拿着一张纸进来递给他道:“那姑娘说让爹爹看看这个”。
      他打开折叠的纸,一看之下,登时如雷轰电掣,只见粉色的花笺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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