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竹马要上位

　　以陈梦萦的意思，秦悠的这场婚礼，将会是她这个伴娘的一场浩劫。吴忻原本以为，所谓浩劫，不过就是指那些人的轮番整蛊，却怎么也没想到……

　　真是一山放过一山拦啊！

　　她刚刚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床上将这几个字吐出来，孟素兰便已经开始了自己亘古不变的碎碎念：“说了你多少次了，女孩子家得端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吴忻撇了撇嘴，“我这不躺着呢嘛，在自己屋里躺着还得端着，累不累啊……”

　　孟素兰叹了口气，在她床前坐下盯了她半晌，又开始语重心长却万变不离其宗的教导：“你看，大学室友都结婚了，你还不急？她结婚了你没对象不要紧，总不能等她有娃了、孩子都能到处跑了你还单着吧？”

　　吴忻又撇了撇嘴，“怎么不能了？”

　　孟素兰一巴掌拍在她裸露的腿上，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再撇嘴试试？！”

　　“哎呦——疼！”吴忻惊叫一声，下一秒已坐起身来开始揉腿了。还没来得及埋汰一句，孟素兰已经瞅着她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疼？”

　　吴忻撇了撇嘴，低声嘀咕：“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不知道疼了？”

　　孟素兰只当没听到，指着她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道：“给你买这么多化妆品是摆着看的？吴忻啊，你早不是小孩子了，该保养保养，该打扮打扮，整天素面朝天的，别人看得上你才怪呢！”

　　“我天生丽质……”吴忻硬着头皮嘴硬。

　　“懒就直说，”孟素兰戳了戳吴忻的脑门，哭笑不得，“这种大话都说得出口，不害臊吗？”

　　吴忻沉默，虚心受教。她难得乖巧，孟素兰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拍了拍她肩膀离开了。

　　可算是结束了……吴忻心里长舒了口气，正皮笑肉不笑地目送孟素兰离开，孟素兰却行至门口处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幽长地看了她半晌。

　　那目光极为寻常，却不知为何看得她有些毛骨悚然。

　　“妈？”吴忻受不了凌迟，提前败下阵来。

　　孟素兰的唇边漾开一抹笑来，温柔道：“明天要是不化个淡妆，就不要去上课了。”

　　“啊？”

　　“二十八岁之前要是没把自己嫁出去，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妈……”

　　吴忻的话淹没在门锁的啪嗒声里，屋里重归于寂，只有吴忻自己的呼吸声和最后吞口水的声音。

　　今儿这浩劫还没完没了了不成！她有点想静静。

　　桌上的瓶瓶罐罐一个挨着一个，长相明明差不多，偏偏用法还都不一样，吴忻烦躁地打开几个看了看，又一脸不耐烦地给放置到了一边。

　　古人说，女为悦己者容。这话在现代虽已不再适用，但是吴忻还是不明白，自己花费大量时间精心打扮，为了给谁看呢？

　　她不爱照镜子，没有阅己者；她没有对象，没有悦己者。而论起职业需要，她身为一个高中老师，朴素自然才是倡导的。

　　吴忻透过镜子看向自己的脸。化妆师的手艺很好，硬生生把她这个糙汉子变成了小仙女，虽然过了一天已经淡了不少，毕竟还是化了妆。

　　女人嘛，妆前妆后向来判若两人。

　　对于吴忻这样的脸盲来说，别说是妆前妆后大变脸，就是一直素面朝天或是一直戴着同样的妆容，她也未必便能把人给认出来。不过还好，她还能认出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除了双眼皮更明显了点，眼睛更大了点，皮肤更有光泽了点，其他的，倒真的算不上有多大变化。

　　吴忻对着镜子笑了笑，开始卸妆。

　　备好课之后，她登陆晋江文学城，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存稿箱，里面惨兮兮地躺着一个章节，根本挨不过明天。好在平时都是午夜发布，她也不急，慢悠悠地把要发布的章节改了改，设置好了时间，开始接着码字。

　　然而她对着文档看了半天，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待回过神来，半个小时已过，而文档还是一片空白。

　　她摇了摇脑袋，把要发布的章节点开，在作者有话说里写了几个字：听闻竹马有男盆友了，老身这个资深腐女……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关掉电脑睡觉去了。

　　夜里她做了好多好多梦，毫无逻辑性，一个片段接着一个片段，细想起来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在睁开眼的那一瞬，她只记得梦醒之前的那个小片段。

　　她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走到小男孩身边，奶声奶气地跟他说：“那个女孩儿欺负我！”

　　小男孩儿胖乎乎的，一本正经地问小女孩儿：“哪个女孩儿欺负我？”

　　小女孩儿微微撇了撇嘴，重复：“那个女孩儿欺负我了！”

　　小男孩儿依旧一本正经，“哪个女孩儿欺负我了？”

　　小女孩儿想了想，伸出手往旁边指了指，“就是她，她欺负我！”

　　“她为什么要欺负我啊？”小男孩儿不解地眨了眨眼。

　　吴忻在一旁看得笑弯了腰，摸着小男孩儿的头问他：“你多大了呀？怎么还是‘你’‘我’不分呢？”

　　小男孩儿抬头看她，吴忻愣住了，“故意？”

　　再一看旁边的小女孩儿，不由大跌眼镜，“吴忻？”

　　小吴忻朝她笑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吴忻摇身一晃，变成了一个男孩子……

　　吴忻登时醒了。

　　时间还早，她躺在床上将这个梦反复咀嚼了一遍，终于从床上爬起来，遵母上之命起来化妆。

　　虽然她也知道，以她这种多年不曾碰过化妆品的情况，这一下去手，可能就会有些惨绝人寰。

　　总比出不了门好。

　　吴忻这妆卸了三次才勉强搞定，一看时间，早已没有时间吃早餐了，她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起了个早，还不能吃早餐，这是一个怎样荒诞不羁的世界啊！

　　孟素兰见她难得听话地化了妆，脸上的喜色是掩也掩不住的，然而她将吴忻上下扫了一眼，还是挑剔道：“今晚早点回来，妈给你补补功课。瞧这眉毛，化得跟条臭虫似的。”

　　吴忻一阵恶寒，“早说了化妆还不如素面朝天好看……”

　　“那是因为你水平不到家，”孟素兰递给她两块早点，“到学校热热吃了，别空着肚子。”

　　吴忻一把接过，也不敢逗留，急匆匆地便出了门。

　　夜里下了点小雨，湿漉漉的地面黏着几片叶子，或绿或黄，彼此安然，纠缠不休。

　　吴忻并不算特别的妆容在办公室里掀起了一番感叹唏嘘，意味深长甚至是暧昧不明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惹得她一阵阵地心悸发慌——母上大人坑女儿啊！就说她就适合素面朝天，这下好了，不过微微化了个妆，就跟小丑进了马戏团一样……

　　可惜没有带卸妆膏。

　　吴忻硬着头皮去教室上课的时候，一拉开门就撞到了刚下课回来的方文强，对方明显一愣，她不自在地打了声招呼，就见对方笑了，“吴老师今天化妆了啊，好看，好看。”

　　吴忻勉强扯出一抹并不算难看的笑，缕了缕头发走了。

　　方文强并不是这天第一个夸她妆容好看的人，可是夸的人越多，她就越是不自在，她怎么越听越觉得像是违心的恭维呢？

　　一节课四十分钟，她还是老规矩，前三十分钟讲课，最后十分钟布置作业，作业量只能说是正常，如果果真上课听懂了，课上这十分钟基本就能完成了，但如果没有听懂的话，自然……

　　新生入学便是军训，刚开课也没多久，吴忻免不得得多唠叨几句，她微微清了清嗓子，保证任何一个角落的同学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谢绝抄作业。有不懂的可以问，问同学问老师都可以，课上时间如果不够，放学后到办公室里来问，我会等到你们都走了才离开。”

　　毕竟是新生，又刚刚被不近人情的军训打磨过，吴忻这话一说他们便乖巧地低下头开始写作业了。高一科目多，课业繁重，除非智商卓越，要想门门兼顾根本忙不过来，再加上刚过盛夏，军训又实在是磨累了他们，一个个上课没精打采昏昏欲睡的，谁不想早早完成任务好早点解放？

　　如果数学这个大头能少占用点时间，他们就能花更多的时间巩固别的科目以及……早点睡觉。

　　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学生把作业交上来了，吴忻笑着接过作业，夸了他们几句，末了还不忘鼓励下面的学生：“速度快效率高的确是好事，但所谓慢工出细活，大家也不用太急了，只要考试的时候能在规定时间内把答案写在试卷上，都是winner。放学后老师依旧会在办公室留一个小时，欢迎大家来找我，不要害怕，也不要不好意思，办公室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老师又不是狮子老虎，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吴忻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调皮的笑意。年轻老师总是更懂得少年学生的心理，总是更容易与他们打成一片，吴忻虽才任教两年，也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这帮小孩的脾性。

　　“这话我只在前三周每周一唠叨一次，”吴忻收好桌上的讲义和作业，站起身来，“所以说，这是最后一次了，紧箍咒已除，你们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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