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调

　　徐家寡妇死了。
　　不只是她，在镇上有小西施之称的李家小闺女也死了，至于死因么，都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这接连的两起命案都找了郡上官府的人来看过，官差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提醒大家出门都小心些，天黑后就不要再出门了。

　　牡丹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了，隐隐还有些黑气浮在面上，陈康以为她是被最近女子接连死亡的事情吓到了，玩笑道：“你也被吓到了？不过大家伙都说只有长得美的人才会遭来横祸，长成你这样子的，安全的很。”
　　牡丹没做声。
　　陈康看她脸色太过差了，也就让牡丹近日不要再管棺材铺上的事情，好好在家修养，顺便也避避那些骇人的命案。
　　牡丹也没有反驳，只因她实在是起不了身了。

　　她本是花精，要长期日日夜夜的用灵气维持人形就已经快要耗尽了她的老底，恐怕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花精能像她这般的有毅力；有如此心神的，估计人家也早就修炼成仙了。
　　在杀了两个人之后，牡丹更是觉得身上的死气和煞气越来越重。
　　虽然在董家娘子死之后，牡丹已经吸干了她的精气，就像她当初对荣府的那些牡丹花一样。但人的精气和花的精气毕竟是不同的，她现在反而自己身体的状况越来越不妙，每每刚一张嘴就欲作呕，有种大限将至之感。
　　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自打吸食了人的精气之后，牡丹感觉自己对那种感觉有些上瘾。不同于花的甘甜和清香，人的气味中夹杂了一些邪恶的欲望的气息，这味道让她欲罢不能。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牡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趁夜里家人都睡着之后，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用尽了最后的一丝灵力潜入了某户人家，熟练的吸食着床榻上熟睡姑娘的精气，姑娘感觉不对劲，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用力地掐住了脖子。

　　第二天早上陈康起来的时候，牡丹已经烧好了早饭。
　　这对于在榻上躺了几天的妻子来说实属不易，陈康正觉得意外，却被牡丹的脸色吓了一大跳，他不禁后退了一步：“你、你的脸……”
　　牡丹将他那退后的一步距离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道：“我的脸怎么了？”
　　陈康还有些受惊：“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大夫。”
　　“有空再说吧。”

　　之后镇上的命案越来越多，开始死者里面还有男有女，到后面就只有女人受害，死的还多半是有些姿色的女人。
　　与此同时，牡丹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好，兴致起来时她还会亲自去做一两副棺材，只是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不仅孩子们不愿意再靠近母亲，陈康都没办法不去注意到牡丹身上的异常。

　　陈康望着正往脸上擦脂抹粉的牡丹，再看看她脸上的如同树皮一样的皮肤，强忍住心中的恶心道：“昨晚上你起来过了？”
　　“嗯，睡前喝了一大杯茶，起夜了。”
　　想了半天，陈康还是将心中的疑问了出来：“镇上那些事……不是你干的吧？”
　　牡丹从铜镜里看着他：“嗯？相公什么意思？”
　　陈康急忙道：“……我就胡乱问问。”

　　牡丹回过身继续给自己上着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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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在家挑选棺木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强大的灵力的，随即就脱力晕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同时还夹杂了一些海水的腥臭味。
　　后来她才知道那股强大的灵力原来就是仙气。
　　她被困在了海底下。

　　海底里关着各式各样的妖，牡丹醒来后不久便受到了侮辱。

　　当她裹着衣服躲在角落里哭泣的时候，另一只女妖过来，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牡丹下意识地躲开，只把头埋的更深了，那女妖见状笑了起来：“怎么，难道你以前就没被谁碰过？”
　　牡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想理会她。

　　哪曾想这女妖干脆也在牡丹身边坐了下来，毫不畏惧地回视着那些对她们不怀好意目光，说：“在这个地方装纯情不合适吧，要想活下来，你就要适应这样的日子。”
　　牡丹这才看了她一眼，但奈何海底的光线太差，看不清女妖的面容。

　　“这是哪里？”
　　“北海海底。”
　　“北海！？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女妖发出了不屑的笑声，觉得牡丹真是挺会装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张开眼看看，被关在这里的妖怪哪个是善茬？要我说，真要是善茬也就不会成妖了，不是么？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那些妖怪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牡丹心里一阵发紧，她才不是妖，她只是花精而已！
　　而且听女妖话里的意思，被侮辱的事情已是再稀疏平常不过了。

　　牡丹咽了咽口水：“我还有个相公，还有两个孩子……”
　　“那又怎样？你以为把我们抓起来的那个神仙还会再把你放出去？”
　　“神仙？”
　　“啊。那个男仙。”女妖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语气里多有痛恨。

　　她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在旁边已经转了半天的蝎妖早已遏制不住，猛地冲过来将牡丹拖到了另一边去，伸着那只人不人蝎不蝎的胳膊就去扯牡丹身上的衣服，三两下就把她按倒在了地上，掰开牡丹的腿入了她。
　　牡丹急忙向刚才那只女妖呼救，结果那女妖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

　　等蝎妖发泄完后，牡丹已经站不起来了，她有些绝望的躺在地上，这时候之前的女妖的又凑了过来。牡丹还在恨她不出手相救，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她。

　　女妖摸了摸牡丹露在外面的胳膊：“你才被关进来，他们都喜欢新鲜，这种事情是少不了的。你要是不想吃苦也不想被玩弄死，我有个法子可以帮你。”
　　牡丹还是闭着眼睛。
　　女妖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只找你，却不敢碰我吗？”
　　哼，不是因为图新鲜吗，这话还是这女妖自己说的，牡丹心想。
　　女妖凑到牡丹耳朵旁边道：“因为我比他们都强。你要晓得，要想使自己变得更强，除了吸食别人的精气之外，还有种方法来的更直接。”
　　牡丹眼睛睁开了。

　　女妖早就看出来了牡丹花妖身上的妖气虽然不弱，但根基却不稳，明显就是从外面吸食而来，想来也是杀了不少人才炼成的妖。
　　手上沾了血的妖跑到海底里来装善良，不免有些可笑，但她更厌烦那些虎视眈眈的群妖。
　　她刚来的时候也受过两次罪，知道那些妖下手都没个轻重，把这小花妖玩死也就是一两日的事情。

　　女妖附在牡丹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起身：“下次他们再这样对你，你就照我说的做，保管你会越来越厉害，再过些时日，便无谁敢对你下手了。”
　　牡丹疑惑：“难道他们感觉不到我在……”
　　女妖绕了绕自己的头发，捂嘴咯咯地笑：“当然能察觉到。但是在干那档子事的时候，谁能中途停的下来？只要你别太过分，把那些男妖吸干了就成。”

　　试验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两次之后，牡丹发现自己的内力是增进了不少，而看那些妖怪也没说什么，便放宽了胆子，渐渐的竟对自己受到侮辱这事没那么在意了。毕竟这是在海里，毕竟周围都是妖，等她出去再回到家后，谁知道曾经她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就算有谁知道，她到时候也能让那人开不了口。

　　和女妖混熟了之后，牡丹知道她的名字叫田田，原身是只蟾蜍。
　　田田看牡丹比起刚来到海底时整天担惊受怕的样子，已经变得从容不迫了，聊天时就问起了别的：“你之前怎么会靠杀人吸食灵力呢，你周围都没有妖吗？”想起牡丹曾经说过她有相公这件事情，田田又就觉得这个问题真是白问了。
　　周围都是人，不杀人的话吃什么。

　　谁知道牡丹的答案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家官人和一个寡妇搞在一起了，我最先杀的就是那个寡妇。”
　　田田了然地啧了啧嘴。

　　牡丹面上有些恨意：“可是那些贱妇怎么都杀不完，昨天能是徐寡妇，今天就能是隔壁家的大闺女……我官人生的很好看，他可能已经渐渐看不上人老珠黄的我了。”
　　田田惊讶：“怎么，你是嫌自己妖老色衰了吗？”
　　牡丹：“我一直都知道我长得不好看……”
　　田田：“哎，这算是什么事呀，换个头不就解决了。”
　　“换头？”还能有这种事？
　　“瞧你这惊讶的样子，是真不知道？”田田惊讶，“不过以你现在的妖力还做不到，等你再吸一些男妖的妖气，能力更上一层楼之后我再教你。到时候咱们从该死的海里出去了，你可得让你官人好好看看你美不美，定要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嘻嘻。”

　　可惜在这海里感受不到昼夜的交替，她们已经不知道时间过去的飞快，陈康早已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恐怕等她们出去后，埋在地里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而且，能不能出去还是个问题呢。

　　又不知过了多久，牡丹终于习得了换头术，也变成了这海底下小有些名气的女妖。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海底下就不再有新的妖怪被关进来了，好看的女妖就那么几个，牡丹这日刚杀了一个有些姿色的女妖换了个头颅，碍着没有镜子，她也不知道好不好看，便去找了田田。
　　田田围着牡丹转了两圈：“不错，根本看不出来你是第一次用换头术。”
　　牡丹急切地道：“这脸好看吗，和我配吗？”
　　随着妖力的不断提升，她在黑黢黢地海底也能看见更多的东西，此刻自然不会错过田田脸上的一抹讥笑。
　　田田：“还不错，比你之前自己的头好看多了。”

　　说起来蟾蜍一族生的多半丑陋，田田面上的这张脸庞却不错，眼睛大大的，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看着很是招惹怜爱。不奇怪海底里好多妖怪心甘情愿替田田跑腿，她甚至都不用和谁交合，就有妖怪来主动示好。
　　牡丹装作无意地问：“你这张脸是不是也是换来的？”
　　田田答：“这脸之前是个……”她说到一半才发现牡丹有些不对劲，话锋一转，“你怎么问起这个了。哎呀，想起来那兔妖还找我有点事呢。”

　　她急匆匆地转身就要走，却被牡丹轻易地拦住了。

　　手起手落间带起一阵风，周围歇息的妖怪们大多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颗脑袋已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刚好落在牡丹的脚边。
　　牡丹顺着散开的头发拾起那颗脑袋，满意地看了看，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里。

　　北海底下有个叫邪苔的女妖长得最为美，但实力深不可测，平时也总是独来独往。牡丹觊觎她那张脸很久了，但论起实力，她还惹不起这位。
　　剩下的日子里，大多数妖怪都不得不适应田田的头长在了牡丹的身上这个事实，海底里稍有些姿色的女妖们看见牡丹更是要绕道走，生怕自己就变成了下一个田田。

　　渐渐的，牡丹心里却不太是滋味。
　　她已经变得足够好看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到镇上去，让陈康再次看看她已经变美的脸庞呢？百无聊赖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妖怪们也不知道在海里到底过了多少时日，很多妖受不了这种折磨死了。
　　活下来的，要不是妖力强盛，要不就是执念太深。
　　牡丹也搞不清楚自己属于哪一种。

　　直到那个头戴斗笠的人，来到了海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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