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调

　　刚才芶吴好不容易挡下了西月的那一箭，又费劲全力才从收妖网里逃了出来，这会儿半个身子都是麻的，他翻过一个矮坡后双眼就开始发花，。感觉那几个神仙似乎还没有追来，他想抓紧机会找个地方停下来调理内息，正准备运行妖丹时，身体里一阵翻涌，一口血喷在了胸前。
　　看吐出来的血呈不正常的紫红色，芶吴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还得去找牡丹帮自己一把才行，暗骂了一声倒霉，咧咧跄跄地爬了起来强打起精神往山里跑。

　　到了山头，就看见朱獳正守在门口。
　　朱獳也认出了芶吴的妖气，虽然奇怪怎么就它一个回来，但还是先张开手拦住：“现在不能进去。傲因大人带着阴卿来了，正在和牡丹大人谈事情。”
　　说完它吸了吸鼻子，一股血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虽然朱獳没有杀过神仙，但也知道神仙的血不该这么腥才对，还没来得及过问怎么回事，芶吴已经撑不住地跪倒在它面前，只用一只爪子紧紧地抓着朱獳地下摆，虚弱地道：“救救我……让牡丹大人……救救我……”
　　朱獳这才意识到那血原来是芶吴身上的，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心里着急：“这是怎么回事？”说完抄起倒在地上的芶吴想去叩门，结果还没触到，门就先从里面打开了。

　　傲因正好带着阴卿从里面出来，迎头和朱獳他们打了个照面，只低低地看了一眼，没做理会就走了。阴卿则是充满好奇地停下来看了看，指着芶吴问：“哟，这怎么回事儿呀，小豹猫都被搞得现出原形了。”
　　朱獳他们一向不喜欢这个阴阳怪气的阴卿，根本不想理会，阴卿却非要拉住朱獳不让他走：“哎哎哎，急什么嘛，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家伙都被搞成这样了，身上还有层厚重的仙气，当心被哪路神仙追到你们窝里来。”
　　联系前后的事情一想，朱獳不难猜到芶吴应该是被胡家镇上那些神仙给打伤的，至于没有回来的巨成，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
　　这阴卿果然是有两下子的，竟能看出来芶吴是被仙气所伤，怪不得他能被傲因重视。只是那层厚重的仙气他怎么察觉不到？

　　朱獳匆忙对阴卿点了点头表示谢过，便急急忙忙带着芶吴去找牡丹。也不知道傲因开始和牡丹说了些什么，这会儿牡丹眉梢都带着些喜气，看着进来的芶吴和朱獳也难得给了几分好颜色：“怎么原形都被打出来了。”她分神一看，立刻变了脸色，“这仙气……收妖网！？”
　　她上前伸出两指将芶吴从头到尾探了一遍，冷笑：“哼，好个刁钻的神仙。”
　　芶吴这会儿意识已模糊，听见牡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一开口就是求救：“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牡丹捂了口鼻厌恶地站起来，一脚踢开它的爪子，到旁边坐下，再也不看芶吴一眼：“没用的东西，让你们去取头，你却反而被那几个神仙伤成这要死不活的模样，留你还有什么用？朱獳，抠出它的内丹，连那身皮剥下来后一块烧了扔到别的山头去。”
　　朱獳怎么都没想到牡丹不准备救芶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喃喃道：“大人这是要……”
　　牡丹却催促：“愣着做什么，快点！”
　　她一眼就看出芶吴显然是从某个神仙的收妖网里逃出来的，这身上的仙气无比霸道，简直比妖气还蛮横。蠢芶吴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逃回山上，差点让她们把老巢都暴露出来，她现在大计未成，倒不怕神仙找上门来，只是暂时还不想和什么棘手的神仙扭缠在一起。
　　看来那貌美女神仙的头没那么容易拿到。

　　然而朱獳万万想不到牡丹不准备救芶吴。
　　这段时日它们帮她做了这么多恶，到头来落得就是这种剥皮毁内丹之死？朱獳有些失望地看着牡丹，想看看她的内里到底是有多么无情。牡丹回头，看朱獳还抱着要死不活的芶吴在那里，心下生气，手臂一下子拉的老长，身未动，可手指已经架在了朱獳的脖子上：“现在学会不听话了？你若是想死，我现在就就成全你。”
　　朱獳回神，起身抱着芶吴就往门外走。
　　牡丹阴沉地等到朱獳离开，才重新掏出了傲因送她的铸魂炉研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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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獳按照牡丹的话把芶吴的兽皮剥了下来烧掉，内丹也咬牙给它碾碎了，正在几座山间探查气息的仲涧突然睁开眼，颇有些玩味地盯着眼前几座山。
　　西月不懂他这神情代表着什么，在旁边干着急：“出了什么事？”
　　仲涧淡然地转身：“没什么，仙气突然断了而已。”
　　西月想起他之前的话：“你不是说要想断掉这仙气需得……”
　　“没错。”仲涧走上了回镇上的山道，“可见对方的确不是善类。这仙气断了，表明它们已经发现有人在追。这面前好几座山，挨个搜完要花不少时间。它们今夜有意要藏，我们不如干脆等天亮了再来。”

　　都已经追到了这个地方，又要转头回去，实在可惜。西月有些不甘，但心里知道仲涧说的是对的，也只能恹恹地收起落日弓，盯着这黑黢黢的山看了半天，还是走了。
　　两人来的时候招了云，这会儿仲涧却慢悠悠地一步步走在山道上，西月虽然奇怪他怎么不驾云了，但又觉得这样能多处一会儿也好。她跟在仲涧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瞧这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虽然是个岐黄生，体格却一点不输武将。
　　没注意到仲涧却有意放慢了脚步，从走在她前面变成了并排走着。

　　仲涧看着西月红扑扑的脸，心中一动，有意打趣：“战神的脸怎么这般红？”
　　有吗？她摸着自己的脸，好像是有些烫，但又想反正这天色这么黑也不一定看得清楚，便打算咬死不承认：“都追到这里了，却不能狠狠教训教训那妖怪，我心里不舒坦。”言下之意脸是被气红的。
　　仲涧听后嗯了一声。

　　西月却不明白他嗯什么嗯，暗自揣测他这一声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的意思，想着想着，一个不留神差点踩到旁边的山涧里去。
　　其实身子刚刚一歪的时候，以她的功力使把劲儿就能站正的，但电光石火之间看见仲涧伸出来的手，心里一盘算，便任由身子朝山涧那边跌过去。她倒是使力了，只是是使力让自己掉下山涧去……
　　眼看着整个人都斜了，腰间突然抄过一只手揽住了西月的腰，仲涧的手稳稳地将西月朝山道上一拉，她便毫无意外的跌进了一个宽阔的怀里。腰上的皮肤隔着布料依然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这触感，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但又和想象中的差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缘故，面容上浮起了一层朦胧的月辉，但西月肯定自己从没有看过这么明亮的眸子，她几千年来缥缈不成形的向往在这一刻终于勾勒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面容，待对方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时，西月连心神都开始荡漾起来。明明是大半夜，但她却感觉周遭都是耀眼又明媚的光，这种温暖让她欲罢不能，愿意就此沉沦。

　　还是仲涧先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跟着改从腰上扶住了西月的胳膊：“一时情急，不得已冒犯战神了。”
　　他虽还在笑，但态度之中不带丝毫的暧昧，和片刻之前的笑容完全不一样，好像真的只是顺手拉了她一把而已。
　　那种温暖的感觉霎时消失，凉凉的山风吹的西月打了个哆嗦，她有些尴尬地站直了身体，都没法直视仲涧的脸，只能假意转了转脚踝，东拉西扯地道：“这山间小道实在是……差点让吾等神仙都跌进沟，更别提凡人了……这害人的妖山。”
　　仲涧没接话，默默地走在西月旁边，只是时不时会关照她提醒脚下。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话的折了回来，直到进了镇上都还是如此，直到和沉悦他们重新碰了头，才大致讲了在山中的遭遇，说等天亮了再进山。
　　沉悦也汇报说司狱局的仙官们已经把巨成架走了，但他察觉到了那股怪异的气氛，追问：“在山中就这些？没发生别的事？”
　　鸣霜立刻抬起巴掌不重不轻地朝沉悦肩上来了一下：“什么叫别的事，我们姑娘和仙官还能有什么不成。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可她说完后自己却忍不住掀起眼皮打量西月和仲涧的表情。
　　鸣霜这番话说的那是一个欲盖弥彰，可见她心中也觉得面前这两人之间有点不一样的地方，但又不肯承认，便只能拿沉悦撒气。
　　西月正想开口，哪知被仲涧抢先了，他反问：“还能有什么事情？”
　　这话问的沉悦和鸣霜双双都答不上来。

　　怕他们再继续纠缠着追问山中发生的事情，西月咳嗽了一声，说起正事。
　　“你们还记得陈二姑娘吗？”
　　“当然记得了，棺材铺那家的，疑似和妖怪有勾结的那个。”陈家是鸣霜亲自去的，她印象最深。
　　西月想了想，这领头的妖怪定然知道要断仙气的唯一办法就是剥皮破内丹，且当机立断也这么做了。对待和自己手下的妖兽都能如此心狠手辣，必然就是之前那准备换头的妖怪错不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冒险主动来袭击她，这里面必然有更深的原因。
　　于是她道：“将那二姑娘掳来聊聊天。”
　　沉悦、鸣霜：“啊？”
　　这掳人的做法可不像神仙惯来的做派，可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的确是这样。对方现在已经知道镇上是战神在坐阵，但他们却连一点对方的情报都没有。等司狱局把巨成的嘴撬开问出消息，都不知道是哪一天了，还不如当机立断把陈二掳来更方便。
　　鸣霜摩拳擦掌地主动揽下了这活，熟门熟路地就去了。
　　沉悦看了看还是彼此之间不说一句话的西月和仲涧，摸了摸后脑勺，自己一个人找个偏僻地方坐到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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