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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去
周宁虽然不如表妹蜚声帝京，但也素以稳重大方著称。她这副模样，倒让安王妃吃了一惊。安王妃笑道：“不必多礼，我只是想去看看安眉。”
安王妃一向待秦安眉甚好，现在这样做也很平常。可是周宁心虚，害怕秦安眉见到安王妃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惹怒安王妃。
她心中正在发愁，不知该如对安王妃说些什么，却听一直扶着安王妃的沈江，道：“母亲，看来秦表妹有事，不如我们先去参加典礼，有什么事情过后再说。”
周宁立刻道：“安眉正在梳妆。王妃不如到前面歇息一会儿。”
安王妃点点头，道：“罢了，那我们先回去了。”她朝周宁笑笑，转身回去了，沈江无话可说，陪母亲也一道走了。
周宁大大松了一口气，抬头却又看到沈波还站在原地。他高大的身影透出落寞之色，声音也闷闷的：“安眉她……是她自己不想见我吗？”
这样的问题，周宁答不出，也不敢答。可是她的沉默已经足够让沈波明白，原来昨日弟弟的担心，竟然是真的。
他苦笑着道：“如此也好。”
周宁不知他这句“也好”到底指的是什么，她对沈波的印象一直很好，身为皇家子弟，愿意在外带兵，比起圈在帝京内只会咬文嚼字的书生好多了。
可是秦安眉瞧不上沈波，周宁作为旁观者也无话可说。
沈波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周宁，道：“她如果不想要，你就丢了吧。”
周宁不敢接，沈波就弯腰放在草地上，然后转身而去，却不是去追母亲和弟弟，反而是朝着大门走去。
周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了那个盒子，但没有去找秦安眉，而是收到了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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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国女子十五行及笄礼，此后便可以许婚嫁人了。因此但凡是家中有些余财的，对女儿的及笄礼都十分重视。
秦家这一次遍请京中权贵豪门，来的上百位宾客，齐聚一堂，就为了恭贺秦家小姐成年。
宣城公主穿着华服，笑盈盈的接待客人，看到宛然和宛玉两姐妹走进来，立刻便迎上去，亲切地挽着宛玉的手，笑道：“你和安眉是好姐妹，今天能来真是太好了。安眉年纪小，她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千万不要生气。”
宛玉和宛然两人一听便知道是有人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宣城公主，她这是来为女儿转圜来了。
宛玉一向脾气大，当下就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对面的宛然一直朝她摇头，宛玉憋着气想了想，终究还是把那口气咽了下去，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用教习女官教她的语气客客气气地道：“公主殿下多虑了，安眉与我甚好。”只是宛玉到底功力不够纯熟，脸上的神色还有些不平。
她说话这样得体，也让宣城公主吃了一惊，趁着宣城公主发愣的时机，宛玉立刻拉起宛然，向大夫人走去。
知女莫若母，大夫人一看刚才宛玉和宣城公主说话的情形，便知道出了事。
但宛然刚才的表现已经超出了大夫人的预期，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欣慰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觉得杜贵妃派来的兰芝和两个宫女，的确是很有办法了。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旁人的关注，但是安王妃母子走进来的时候，厅内的声音陡然小了下去。
帝京中的人都知道，只待秦安眉行过及笄礼之后，她和安王府大公子沈波的婚事，就要开始商议了。
照理说，在这样的情形下，宣城公主与安王妃两个人，应当十分亲密才是，但是看她们说话的样子，倒是客气有余，亲密不足。
宣城公主脸上挂着的笑，十分虚假，她将安王妃引到座位上之后，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安王妃也察觉出不妥来，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轻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江此刻哪敢说出实情，只道：“没什么事，可能是姑母比较忙吧。”
安王妃虽然还是觉得不安，但素来妥帖的大儿子不在身边，也无法再深究了。
沈江此刻还能安稳地坐在宣城公主府中，不过是因为他知道秦家想要撕毁婚约，却还没找到由头。宣城公主处事圆滑，一定会在敲定了新一门婚事之后，再陡然通知安王府。若不是秦安眉自己沉不住气，恐怕沈波还不肯相信弟弟的话。
至于宣城公主为秦安眉选好的下家……沈江抬头朝不远处看去，那里端坐着一个衣着庄重，神色和蔼的中年女子，她正拉着宛然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
沈江认得那个妇人正是方静云的母亲，方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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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前几日，沈江提前见到了方静云，他对前世发生的许多事就产生了怀疑。
前世宣城公主借口沈波身体有恙，为女儿解除婚事。此事发生的时候，秦家只说是公主疼爱女儿，并无他意。而且当时也没有其他候选人家。沈波心高气傲，立刻就答应了。
那时候，他的病本来已经有了起色，却因为这件事陡然加重了病情。有一日，沈江陪着他在庭院里散步，听到府内两个侍女悄声议论秦安眉最近似乎在与某个世家公子议亲，沈波当下就吐了血，从此一病不起，不过月余，就撒手人寰。
沈江在方静云的劝说下上杜家提亲，终于换得杜贵妃的支持，沈波得以亲王世子之礼下葬。没过多久，那个曾经有传言和秦安眉议亲的公子也染病而亡了，帝京中就有了秦安眉克夫的谣言。沈江还觉得老天有眼，恐怕秦安眉的婚事要起波澜了。
可是没过多久方静云就和秦安眉定亲了。
方静云来找沈江，沈江不肯见他。方静云就跪在沈波的灵堂前，下雨都不肯起来。沈江提着宝剑走到方静云面前，大声地问他：“你说你是我的好兄弟，那你怎么能和秦安眉定亲！”
听到方秦两家定亲的消息，他简直气急了，拒见方静云，就是怕自己太冲动，做出什么不可追悔的事情来。但那一刻他再不掩饰，直接将宝剑架在方静云的肩上，只要他说出一个“对不起”，沈江就敢以方静云的血来祭沈波。
方静云不闪不避，只道：“沈江，你觉得我们的婚事能由得自己做主吗！”他抬起眼来看沈江，一双眼竟比沈江还要红。他一把拉住沈江的宝剑，直直往自己的胸口插去。
纨绔子弟沈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一惊之下，猛力将剑抽了回来。
方静云的手自然是破了，天上落下的雨水，带着他的血在膝下汇成了小流。可是方静云的声音更加仓皇，他不顾伤处，用手捂着脸，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悲。
沈江陡然有一种感觉，对于秦安眉这门婚事，方静云比他还要愤怒，还要无助。“哐啷”一声，沈江手中的剑落在地上，他想起兄长英年早逝，想起父母卧病在床，想起自己也定了一门莫名其妙的婚事，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把抱住方静云，也哭了出来。
从那之后，沈江再也没有对方静云起过疑心。甚至当方静云迎娶秦安眉过门的时候，他还随了礼。他一直以为方静云内心是有个深爱的女子的，因为家庭的阻力，才没有成其好事。
只是沈江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宛然。
然而，当沈江知晓了方静云对宛然的爱慕之后，他对方秦两家的婚事也就看得更清楚了。
杜贵妃想要从皇孙中为宛玉择选夫婿，胜算最大的自然是蜀王之子沈洲。在这样的情形下，宣城公主是万万不愿和安王府联姻的。与其找一个会带来祸事的亲家，还不如和素有威望的方家联姻。而对于方家来说，方静云之父方鹏久避乡间，想要尽快地进入大梁的政治中心，也需要宣城公主这个有力的亲家。
恐怕两家早就有了协议，只是等着合适的时机才说了出来。其余谣传的议婚对象，不过是用来障人耳目的罢了。
至于方静云那一场痛哭，有真有假。可是宛然毕竟是他自己放开的，这一点绝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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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凝目看着方傅氏与宛然的方向，只觉心中滚滚如涛。他重生以来，一直觉得自己不但可以清除上一世的障碍，还能够好好和宛然相守一世。
他想宛然应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不会在最后一刻，拼着所有还要将他送出城。可是如果宛然从始至终喜欢的是方静云呢？
他发过誓，这一世要对宛然好，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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