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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墨非定律3
什么都没有,没埋伏,没暗算,没猫儿腻————没意思!
桥段太老套,完全是剧情需要。严格来说,是某人的需要,只是很久之后,当一切终结时,我才恍然大悟。
如果……如果……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后果。
所以在最后一间房,当我认为“嘛儿事”没有准备离开时,适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大军已经渡过淮水,不出三日必会师荥阳。”是女子的声音,是谁呢?“眼看大战在即,此时决不容有失。”
停顿了一下说:“我不是怪责你,只是,此事还望你三思。”
女子的声音十分清爽,隐隐透出一种权势熏陶下的高贵味道,但绝不张狂也不令人反感。
“这正是三思之后的决定。”晏七行的声音,怎么这样温柔?“你放心,我有分寸。”
我心里翻了个个儿。她是谁?
“我只是觉得不忍,那也个聪明灵慧的女子,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我的脑子有十秒钟的僵化,她口中的女子是谁?
晏七行淡淡地说:“不能为我所用,亦不能为他人所用。”
“既然如此,何不索性杀了,一了百了?”女子话中有话,意味深长。
晏七行的声音波澜不惊,就象叙述一件非常不起眼的小事一样,带着丝廉价的怜悯说:“毕竟跟了我这么久,又曾救过我,只要于大事无碍,何必非取她性命?”
“你,是有点喜欢她吧。”并不是吃醋的口吻,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晏七行不以为意地说:“只是一个女子而已,陵儿何必介意。若你真不喜欢她,待大事成就之日,将她打发了就是了。”
一小会儿的沉默,女子说:“那样一个奇女子,在你口中竟能如此不堪。七行,你的心肠真是冷酷……
晏七行冷冷地说:“至少,我对你是真心的。”
“是啊,较比当初你利用她于四方镇伏杀刘彻,你对我确是好太多了。”
没有办法再听下去……
不知道怎么上了三楼,也不知道怎么开始呕吐起来,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还不止,连苦胆汁都倒了出来还是觉得恶心,恶心得头晕目眩,恶心得干呕不已。
我蹲在角落里,好像筛糠一样,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慄。
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寒冷,寒冷得如同赤身露体、没有生命没有意识的僵尸,孤零零地被埋葬在北极冰川之下,埋葬一千年。
“洛姑娘?!”
有人在叫我,声音飘渺仿佛来自异次元空间。
我茫然举目,竭力想看清楚是谁,但是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影像都在晃动,整个船都晃了起来,大海晃了起来,掀起滔天巨浪,一下子将我吞没。
太快了,泡沫破灭得太快了,让人来不及反应。
“你究竟是谁?”
“原卫青大人麾下。”
“为什么这么做?”
“为使大人明白真相,不至上当。”
“……”
“晏七行跟刘陵早在三年前已秘密订亲,据闻感情甚笃。”
“……”
“四方镇伏击大汉皇帝,乃出晏七行之手。”
“……”
“大人还是速回长安。”
“……”
好漫长的一觉,长得不想醒。
醒来时,晏七行坐在身边。
“醒了?”他瞅着我温柔地笑。
我不语,努了努力,发现实在挤不出笑容,只好放弃,默然望着他。
“饿了吧,起来用膳,船即将靠岸。”他的眼睛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演技好到这个份儿上,实在令人惊叹。
我“腾”地坐起来,一跃下地,他吃了一惊。
“先去洗洗,脏死了。”我回眸一笑,如果那也算笑的话,飞快冲出去。再对着那张笑脸,说不定会刺他一剑!
太阳西斜了。
洗了两个小时澡,热腾腾的水气渐渐变冷,心随着水的温度一点点变冷。狠狠地擦拭着身体,水可以洗净身体的污垢,但可以洗得净心灵的肮脏和羞耻吗?
可耻啊洛千枫,当你背叛道义选择爱情时,爱情却抛弃了你。或者从来没有所谓的爱情,如他所言,有的只是利益。由始至终,天下第一的洛千枫只是利益的牺牲品。原本以为的执着,现在变成一个笑话,而且是廉价的笑话;原本坚持的原则,更带着一种了然与怜悯,俯视着我,让我难以忍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认栽吧!
栽在一古人类手中,不冤,毕竟是自己的老老老祖宗么!
我不断地自嘲着,不想陷入自怨自艾里去,那会更令人心痛。
琴声响起,幽幽的,带着远古的气息,在海潮声中一丝丝一缕缕钻进耳朵,钻进心里。
Long ago!我冷笑,这曲子要搁三小时前听一定感TMD大动,现在,心生疼生疼的,象有根把刀在扎我。
古琴弹出来的音乐确有别样韵味,但对我来说却只是讽刺!还有什么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值得回忆?回忆带给我的只是羞耻而已。而弹琴的那位,在刻意示好的同时,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唇边一定带着轻蔑的冷笑,嘲笑我这个天下第一号大白痴。
再聪明的女人,遇上爱情就变白痴,真是颠扑不灭的真理。
今儿个起改名,就叫洛小白,不然洛大白也行!
心里发着狠,我缓缓起身,穿戴整齐,头发扎成马尾。走出舱外,掠过甲板,直向船头。
黑夜来临了,船上到处点着灯笼,明亮如白昼。
海风掀起了我的衣衫,吹醒我混沌的心神。目不斜视地走到船头摆放的兵器架前,操起一柄长剑,剑光霍霍,刺向嘴角含春凝视着我的晏七行!!!
剑尖上撩顺势返身——“回头望月”!
今晚的晏七行穿一身黑色滚金边的长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唇边始终挂着微笑,目光紧紧追随着我。
琴声朗朗闻月落,剑气沉沉作龙吟,剑随琴声舞动,疾徐有致忽左忽右,剑光如同白练缠在晏七行周边处,白色的我被裹在剑影里,心,浮在空中,象片比空气还轻的羽毛。无数往事如电影的片断,从我脑海中一一掠过……在最后的夜晚重温,然后告别。
那片羽毛终于悠悠落地转趋平静,挽个剑花收势,停了下来。
琴声嘎然而止。
晏七行莫名其妙地望着我。
我转身望着他,神色严峻。
其实这样的事换在二十一世纪并不足奇,人有人的立场,我有我的角度,计算取舍,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每个人都在做着,毕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浊世红尘中多少为爱受伤的男男女女,如歌中所唱,爱情不过是一种消遣的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真的没什么了不起,至少不值得为它杀人。
痛过了哭过了醒过了就算了,结束了。
爱情,远没有我想像得那么深刻!痛苦,也远没有我想像得那么可怕!
还剑入鞘,我拍了拍手,抬头看看辽阔无际的暗夜之海,对着走过来的人说:“我们认识这么久,好像从来没比过剑,唉,好奇呀,不知道谁高谁低。”
“比过即知。”晏七行兴致勃勃地去兵器上拿了把剑。
我扯扯嘴角说:“还是不要了,留到战场上再比吧。”
“嗯?”他不明所以地询问。
“我说留到战场上再比。”我笑了,笑得很认真。“我决定回长安。”
晏七行怔怔地盯着我,见我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脸沉了下来。
“为什么?”
我收敛了笑意,说:“我听到你们的谈话。”
晏七行神色大变,张口欲言,我阻止了他。
“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只想问你,是不是真的?”话说出口,才发现没有那么难。“四方镇是你一手策划;还琴给我是为欲擒故纵;留下我是为了让我不被刘彻所用?”
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答案呼之欲出。
“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我逼视着他。
晏七行想了想,平静地说:“是。”
“谢谢。”真心话。这样就可以完全没有疑虑地彻底死心了。“谢谢你肯告诉我实话。”
“可是……”他咽下口水,有些艰难。“我喜欢你,也是真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有点喜欢我,不过比起我更喜欢利益。” 后退几步,我靠近船舷边。
眉锋抖了一下,他默然不语,我也无话可说。
话说到这份上,的确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真的要走?”他忽然发问,目光坚毅冷冽。
我同样坚毅,点点头,没有半点犹疑。
“想在战场上跟我交锋?”
“嗯。”
“你恨我!想杀我?”他的语气越发咄咄逼人。
“你说是就是吧。”
“刚刚为何不动手?”他的目光亮得有些吓人。“舍不得?”
我笑了,这样的对话像小孩儿治气。
忍了忍,忍住更尖刻的讽刺与挖苦,慢悠悠地说:“如果我刚才动手,说明是因爱成恨。因为仇恨杀人,世界上有你晏七行一个就够了,我不想步你的后尘。”
这话显然刺痛了他,握紧手中剑:“既然如此,你何不离开此地逍遥物外,为何去长安?”
我盯着他手上的剑,冷静地说:“因为我欠他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握剑的手青筋暴涨。
还你和田玉,做我的皇后。
我当然不会这么说,虽然我打算这么做。
“永不背叛的约定。”
晏七行呆了呆,忽尔大笑,笑中充满嘲弄意味:“莫非你已忘记,昨日你已经背叛他?”
“幸好还来得及补救。”我说,冲着他绽开笑靥,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咱们战场见。”
手撑冰冷的船舷轻巧巧地向外纵身一跃,决然地、了无牵挂地,跃进冰冷的夜的海洋里。水,一瞬间漫过我身,我伸腿一蹬,滑出好远。我循着早就认准的方向,奋力游去。
他怎么可能任由我离去?刚才分明杀机已现。而我,哪怕是虚与委蛇,也片刻不想呆在他身边,不想呆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所以用了最直接的方法。
流箭如雨从我身边擦过,凭借夜色与海水的掩护,我毫发无伤,而且,绝不回头。
别了,晏七行;别了,爱情。
湿淋地爬上岸,辩认一下方向,向前走了几百米,芦苇丛中传来奇怪的声音,以为有什么埋伏,侧耳听听,好象有人跑这隐秘地界儿来撒尿,急急忙忙向前走,很快穿过芦苇丛,“嘶”……前面居然传来马嘶声,心头一喜,是那家伙的吧。
老天待我不薄。
五天后,我出现在长安城未央宫前。
整个人瘦了一圈,人黑了一圈,身上更是脏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就像个乞丐,韩嫣第一眼看到我时,嘴张成了O形。
见到刘彻的第一句话,我问他:“那个约定还有效吗?”
第二天,刘彻送给我了两样东西:皇后的印玺与和田玉。
第三天,正式册封洛樱为新任大汉皇后,诏告天下,但没有大婚和洞房,因为顾不上。
自从我走后,前线战局一直处于劣势,王恢淮水之战溃败,二十万大军仅余七千,如今待诏荥阳;严助投敌会稽失陷;雎阳一路十五万大军中途中了叛军埋伏,死伤无数,车骑将军李息以身殉国;同行的东方朔被捕后被解往雎阳,劝降刘襄不果,被立杀杖下;如今叛军集结四十万大军已将荥阳围成了铁桶,人家有枪有炮,这些天来数次强攻,仗打得十分惨烈,汉军损伤惨重。也多亏了窦婴经验老到,死守荥阳,一时还不致有破城之危,但长此下去,荥阳失守是迟早的事。
告急的消息不断,刘彻焦头烂额,与几个内阁重臣昼夜呆在宣室,与我见面的次数有限。这样更好,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办。
“我不管是卫青或是别的什么人都好,联络到他,告诉他我要叛军兵工厂的详细位置,要他想尽办法一定要弄到。”
结果韩嫣告诉我,这件事儿一早刘彻交待去办了,不过目前还没回音。
差人去了辟谷,我还记得那里有石油。在保障生命安全的前提下,让他们能弄多少弄多少,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它。
回京的第二天见了爱徒小霍,卫青出事后,卫氏一门并未因此受到牵连,小霍一直住在肖洛馆学习军事,我回来后,便象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跟我一起住进了考工室。
情况如此紧急,想制造枪械武器已不可能,但是简单的武器还是可以————比如地雷,手雷!我拿出八年抗日三年抗战的精神,那个时候的战士可以自制土枪土炮土地雷土手榴弹炸药包,我也可以。
上报皇帝将韩嫣专门拨来归我使唤,四处搜集材料,三天之内造出了火药。第七天,汉代第一枚手榴弹诞生,同一天夜里,地雷问世。期间小霍一直跟在我身边,全程见证了新式武器诞生的全过程。
皇帝对于我的工作倾全力支持,考工室不断扩大,人员暴增,以轮班制的方式投入生产,相信不出一个月,便能成批地运上前线。
所以我暗自祈祷,荥阳保卫战打得越久越好,拖得越久,就越会为我们赢得更多的时间。
半个月后的晚上,体力透支的我回到未央宫,安排小霍在偏殿住下。回到寝宫,见到了刘彻,他躺在金华殿我的床塌上睡着了。
我轻轻坐在塌边,静静地瞅着他沉睡的面容……
他的双眉紧皱着,眉宇间一个好大的“川”字。黑了,也廋了,嘴角紧紧抿着,显露出倔强的神情。
有点心酸,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他会好端端地当他的汉武大帝,也不会平白无故受这份儿罪,
想起很多往事,想的全是他的好处。虽然一直以来在我眼中他都是个压迫者,按照个人的意愿逼我做些本非我情愿的事,包括逼我当官,逼我入宫,利用我的智力压榨我的体力,又处处防着我,事事骗着我,偷我的和田玉并千方百计要我成为三千美女中的一个。但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害过我,除了蹲牢狱受鞭笞之外,更多的是他对我的宠幸与纵容,面对我的坚持与固执,最后让步的总是他。就连这次如此严重的叛乱,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直到今天为止,他没说过一句重话,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那些熏天的气势,恃强的手段,不过是帝王惯用的方式而已。我自己清楚,他对我的用心就算没有一百,八十总还是有的,别说对于皇帝,就算是普通人,这已经难得可贵了。
只是那个时候我满脑子满心只有晏七行,就算看得到,也故意忽略掉了。现在晏七行给了我当头一棒,再想起这些往事,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看得见远处看不见近处,只因为距离产生美。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犯贱。
“希望能帮到你,还你的情。”我轻声说,宛如誓言。
轻悄悄地和衣躺到他身边,很自然,并不觉得尴尬,也不再有抗拒的心,因为现在我是他的皇后————虽然只是有名无实的皇后。
睏过了劲儿反而一点睡意也没有,瞪着高高的天花板发呆,思绪飘向这场输赢未定的战争。其实有个更好的方法,不用打仗就可以还原历史,拿到和田玉后,我可以跑得远远的躲起来等那一天来到,然后将一切复原。但是我不能那么做。
出于对晏七行的愤怒还是对刘彻的愧疚,我不敢深思,深恐挖掘出内心的丑陋与阴暗,最后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就让我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吧,为了与刘彻的情谊,为了归正历史,为了大汉民族,去做我能做的、该做的。既然已经卷进这莫名的洪流中,我愿意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坚持到最后。
我很想看看,他们真的会将天给翻过来?!
隔着衣服,摸着贴身藏着的和田玉,心里很安静。哪儿来归哪去,毕竟这里不是我的地方,老天跟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之后,终于向我开启了回家之门。
侧头看看沉睡的刘彻,这个男人,注定我要辜负他。原谅我,我不能把从别的男人那儿受到的伤害,转嫁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上,尤其是一个拿真心待我的男人。即使是弥补空虚妄想安慰,也是极其卑劣的。我的爱情已经失败了,人格不能失败。不能自欺,更不能欺人,不然,我会更加对不起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我心里嘲笑自己:你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尚,最后你还不是利用那个约定得回了和田玉?不过,等回去我的世界,这个时代将不会留下任何我来过的痕迹;这个男人,也不会有任何关于我的记忆,他不认识我没见过我,反倒好。就像我巴不得没认识过晏七行一样。
“回来了。”耳边传来沙哑的嗓音,他醒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拍拍他,话里带着怜惜:“再睡会儿吧,你太累了。”
他“嗯”了一声,反手抱住我,把脸埋进我的颈窝处,深吸一口气睡意朦胧地说:“想跟你说说话。”
“你现在需要睡眠。”我哄着他。“快睡吧,我陪你。”
他偎在我怀里,闭着眼睛,轻声说:“四十万大军的新统帅,你可知是谁?”
我心头一震,他这么问,难道……“晏七行?”
刘彻叹息一声算是默认。
“你见过他了。”他终于提及那件事,随即苦笑,似乎在怪自己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是。”我坦然承认。“我们彻底闹翻了。”
刘彻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因为我?”
我简单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哪好意思跟他说我被人甩了啊,我那仅剩的自尊心啊。
“唉。”刘彻又叹一口气。“想不到他居然是丹心墀主人。”
不想谈他,我转移了话题:“荥阳怎么样,守不守得住?”
他好半天没说话,估计形势不太乐观。
“朕要亲征。”他坐起身来,在昏黄的烛火下凝视着我。
我吓了一跳,也坐起来:“开玩笑吧,您?”
现在看清楚了,刘彻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色严肃无比:“韩安国派去的援军被阻在三崖口前进不得,窦婴只得孤军奋战,照此下去,荥阳陷落不过迟早。朕决定亲自带兵驰援荥阳,与叛军决一死战。”
他真的想御驾亲征?
“不行,绝对不行!”我一跃而下断然否决。“你是大汉皇帝不能轻易冒险,何况事情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虽然我们暂时处于下风,但有你坐镇长安,就算战至一兵一卒,只要你在,大汉就在。可一旦上了战场,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大汉就算完了,你不能去。”
听我这么说,刘彻泛着血丝的眼睛亮了亮,转瞬布满了笑意,问:“你是因担心我而担心我,还是因担心大汉国担心我?”
“有差别吗?你就是大汉国,大汉国就是你。”我避开他别有用心的问题。“总之亲征的事我绝不赞成。朝中又不是没人了,干吗要你亲自去啊?”
来不及发表自己的见解,卢光匆匆来报:“陛下,韩大人急报,请陛下移驾宣室。”
刘彻想了想,拉着我手说:“跟朕一起去。”
荥阳失守了。
城墙经炮火多次打击,几次炸开缺口,几次被守军用石头与泥土包堵住,虽然勉强支撑,到底防守脆弱,全凭城上官兵拼死抵抗,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挡住了叛军一次次的进攻。三天前开始,晏七行动用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对城墙坚固度最弱的荥阳城东城门进行不间歇的攻击。
守军坚持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凌晨,在巨大的炮火压力下,先前几次被突破的缺口全被炸开,叛军仗着枪炮利箭的掩护,杀进了荥阳城。
窦婴见大势已去,万般无奈之下,坚壁清野,将所有的粮仓付之一炬,与叛军殊死鏖战,最后由西门突围而出。在三崖口碰到堵截援军的叛军部队,又大打了一仗,与援军汇合,败退洛阳,刘彻想在荥阳决战的战略以失败告终。不过在那么强大的压力下居然坚守了半个多月,窦婴也算厉害,姜还是老的辣。
宣室内,面对这个坏消息,一个个朝廷重臣眉头深锁,惴惴不安。
越过洛阳,就是长安了。叛军已经直指大汉中枢。
韩安国的军报上说,已经做好一切准备,重新布署战局,绝不会让洛阳落入敌人手里。但这种空头支票实在不能尽信,目前最重要的是在危机之中寻找转机。从前看三国演义对诸葛亮佩服的五体投地,觉得只要他一皱眉头计上心来,什么战事都能稳操胜券。但经历真实的战事才发现,谋略这个东西,如果没有实力作基础,它就没有任何用武之地。钱、兵力、武器、准确的情报及谋略,永远是战争的主题。
皇帝跟朝臣们围着军事地图对于韩安国的新战略各抒己见,我这个门外汉根本插不上口,只有听的份儿。正谈着,韩嫣行色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伏在刘彻耳边说了什么,刘彻听了一脸喜色,望向我。
韩嫣得意地说:“皇后娘娘,臣报您个天大的好消息。”
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那个甭管是不是卫青的卧底,竟然真的将叛军兵工厂的详细地址弄来了————寿春、淮阴、颖阳。如今这三处都在叛军势力范围内,其中以寿春的规模最大。
我对汉朝的疆域不熟,完全靠韩嫣的讲解,看不出这小子还有些军事头脑,讲起的地形要略来头头是道,加上情报上得来的各城的兵力布署,加上洛阳方面的情况,初步做了如下计划:
按照韩安国的布署,决战地点重新设定在洛阳。窦婴与王恢均兵力,驻扎洛阳正侧前方的两个卫星城,此为叛军进攻洛阳必经之路。另派一路军在大峪设伏,饲机而动。
端掉叛军兵工厂。寿春是叛军势力中心,先弃之不顾,重点放在淮阴与颖阳,淮阴兵力较弱,遣舟师沿淮水南下佯攻淮泗,同时另派精锐暗渡陈仓设法进入淮阴城,不惜一切代价炸毁兵工厂及军火库。另一个离长安最近,戒备最严,预计只能强攻,即便强攻不下,也可借此吸引晏七行军部分军力,减轻洛阳的压力。若汉军行动迅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配以新制火药利器,颖阳未必不克。当然如能智取更好,这就看带兵将领的头脑了。
韩嫣领了淮阴的差事,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我心里一动,想到那些石油,一个主意渐渐在心底形成。
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刘彻执意要亲征洛阳。把亲征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眼神儿却不知不觉地向我这边儿瞟,瞟得我疑窦丛生。瞧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什么鼓励士气,根本就是想去打仗,或者,还有晏七行的原因?不会的,我暗暗摇头。身为皇帝,不可能这么任性。
最后,大臣们还是拗不过皇帝,屈服了。
回到金华殿,刘彻为即将来临的大战而兴奋着,连憔悴的脸孔看起来都有了光彩。
我兜儿头泼盆冷水说:“陛下,无论如何,你不能去洛阳。”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他拿出皇帝的派头来压我。
我耐心地劝着他:“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你真的不能去。俗话不是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嘛。”
他扭过头来看着我,奇怪的眼神儿。要糟!
果然,下一秒他就冷下脸来说:“你,不想朕跟晏七行对敌?”翻脸还真比翻书还快。
我翻了下白眼讥诮道:“想,我就是特虚荣一女的,特想有男人为我打个头破血流,那才能证明我的魅力不是?好心赚个驴肝肺。去吧去吧,我还不拦着您了。”
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冷不丁儿地被一顿抢白,再加大半听不懂,刘彻有些发怔。
我苦笑一下,缓和了口气说:“对不起,我是心里着急。这件事搞成这样,我要负大部分责任,与其让陛下冒险,还不如我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说着心里火热起来,几步走到他身旁热切地说:“陛下,我去吧,不就是鼓励士气吗?我是大汉皇后,我替您去不是一样吗?”
“不行。”这次换他断然否决。
“为什么?”我提高了声音。“要说打仗,我比陛下有经验,而且论武功身手,整个大汉国也是数一数二,更重要的是,我懂得怎么随机应变地使用新式武器。这样看来还真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陛下,我去吧。”
刘彻望着我面沉似水,目光闪烁不定。
“不要想他。”我垮下脸来。
刘彻拧起眉:“你知道朕在想何人?”
“不就晏七行吗?”我转身坐到床塌上,心里赌得慌。“陛下是担心我对他旧情难忘下不去手,还是怕我临阵倒戈助纣为虐?”
“你会吗?”他认真的问。
“不会。”我很肯定,直视着他的眼睛,想让他看到我的真诚。
叹了口气,他坐到我身边,脸有点发红,吞吞吐吐地说:“朕……不愿你们再见。”
原来是在吃醋!
我不由失笑,拉住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这样,我保证不跟他见面。”
沉吟片刻,他说:“既然如此,好,朕准你随朕亲征!”
看来他就是铁了心要上战场了。
我自然是反对到底,苦苦相劝,无效。
不过我也不担心,就算我劝不了他,还有一个人————嘿嘿,天底下若还有一个能制住他的人,非王娡莫属了。
七月初一,大汉皇后代表伟大的皇帝陛下,增兵十万,御驾亲征洛阳!
烈日炎炎,碧空如洗。
校军场盔甲层层,兵戟森冷,晃亮人的眼睛。刘彻一身戎装,目光威严,祭罢上苍再行点将。中军大将军由中郎将唐蒙出任,我代表皇帝出征,领监军职。
猎猎战旗翻卷飘扬,铮铮宣言动魄惊心。
十万铁骑中一位带着青铜面具的将领,还有一个骑着汗血宝马的小孩儿。青铜面具是履行不见面的承诺,小P孩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黏上的。刘彻苦笑着说早知此法可行,他也效法之,可惜有人早他一步,他的母亲王太后,所以屈服的人是他。
我与小霍两个从头到脚一身戎装,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在点将台誓师之后,滚滚铁蹄声中,东出长安!
马上回首长安,高高的城门楼上隐见刘彻伫立凝望的身影……其实我心里清楚,这次他肯让我出征,除了激励士气之外,多少带有考验之类的性质:他想知道我是否真的肯为了他、为了大汉而不徇旧情,甚至与心爱的男人战场交锋。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他,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他选择信任我并委以重任,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监军,相当于军师,“运筹与方寸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嘿嘿,那是张良不是我。不过,也许有幸,能拜张良作师傅呢。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十万铁骑气势磅礴,逶迤蜿蜒一眼看不到尾,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奔腾如狂暴的巨龙,卷起漫天烟尘,迅速向洛阳开拔。
要上战场了,要打仗了,而对手是他!
强行压下那股突涌上来的悲伤,我抖动缰绳,随着汹涌如潮的大军迎向将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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