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狄］有情花开满长安

　　出了梦瑶的房间，我也准备回房，哪知狄仁杰一直跟着我。我停下，看着他，不明白他是否还有事情跟我商量。他好像还没回过神来，诧异的看着我。我更加莫名其妙。僵持了好一阵，他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看看我身后的房门又看看旁边的房门，明明恍然大悟却向我装疯卖傻：“我眼神不好，这是哪里？”
　　我哭笑不得，强忍住怒意，不与他一般见识。他看见旁边的二宝，急忙推卸责任：“好你个二宝，竟然也不提醒提醒我。”
　　二宝奸笑着，也装疯卖傻：“我以为你有事儿要和元芳少爷商量呢！”狄仁杰脸色一沉，直敲他脑袋，怒怪：“商量你个头啊，子时都过了，再过一刻钟就明天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二宝委屈不已，小声嘀咕：“是你自己要跟在人家后面的。”
　　狄仁杰逼近他：“你敢大声一点吗？”
　　“元芳少爷。”二宝急忙躲到我身后，狄仁杰凶猛的身躯扑来，差点撞到我，他急急停住，怒骂二宝：“好哇，有靠山了是吧，谁才是你主子？”身后的二宝悻悻回道：“当然是你了少爷。可是你也不能太过分了。”
　　狄仁杰欲哭无泪，狠狠的指着自己：“我过分？”接着单手叉腰，指着我们，责怪：“元芳，自从你回来之后。二宝，啊，他就处处跟我作对，你，你说，你是不是教他什么了？”
　　我瞬间石化。我教他？狄仁杰，你可真能说，我怎么教他？怒眼瞪着狄仁杰，他无所畏惧的回瞪我，得意洋洋的奸笑着：“我就是要说你教他的。怎、么、样？”
　　欺负我？好。狄仁杰，你行。我不便动口只能动手了，把所有“怒气”全用在手上，拿扇子棱角朝他手臂狠狠敲去。他“啊”一声惊跳起来，一面抚摸受伤的地方，一面责怪：“痛啊！”我斜视他一眼，活该。他忽的惊讶看着我，用手扯我衣袖，探量道：“不错嘛，这手有力气了？打人这么痛。看来母老虎还是有两下子的嘛。”
　　我懒得理他。怒瞪一眼，推开门进屋去了。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想着江芷宣的案子，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老是回荡着她说过的话，觉得这个江府真是谜一样的地方。是不是所有外表光鲜的家族，内里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悲哀呢？如此一想又联想到我自己身上，在我还无忧无虑的挥霍着权利地位的时候，落魄已经在无形中向我靠近了，只是我还懵懂无知，还做着自己天之骄子的梦。最后，经历过天翻地覆，经历过生死离别，才懂得，这一切，本是黄粱一梦。梦醒了，只余下自己，孤苦一世。
　　“芳儿。”恍惚中好像听到爹在唤我，我痴痴的看着床幔。好久，都没有这样的幻觉了。刚刚醒来的那段日子，总是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梦到爹还在，姐姐还在，好像娘也还在。我们一家人在庭院里看月亮，吃点心，那个时候还没有姐夫，还没有官爵，一家人，欢聚一堂，享受着天伦之乐，幸福美满。哪知突然间，娘不在了，姐姐不在了，爹用他的身体挡在我面前，然后抓着那个谋反的李承道，同归于尽——
　　每到此，我都会猛然惊醒，总是一身的冷汗，眼前总是一片漆黑……
　　我眨了眨眼，让那些不幸的思绪都远离我，然后闭上眼，静静睡去。
　　只是这一夜，似乎又做梦了。总有些模糊的面孔在我脑海里回荡，而且都是那些死去的人。兵刃相交，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我突然很头疼，不对，好像是脖子，怎么会平白无故觉得脖子疼呢？冰凉凉的温度游走在脖子上，抚摸的力度有限，好像在试探什么？
　　是梦吗？
　　不对，根本不是梦，梦里不会这么真实的。我从迷蒙中挣扎着醒来，脖子上的手是真，有人的呼吸声。是谁？
　　刚欲伸手，拧着我脖子的双手便用尽力气抵住。
　　疼痛和窒息瞬间把我吞噬，力道之大，我竟连一点回手的余地都没有，双手抓着那双力大无穷的手也毫无作用，根本没有力气将他推开。胸腔内翻江倒海般难受，头昏脑涨，心力都似衰竭……
　　而存亡绝续之际，一闪即逝的光刺入眼中。我像着了魔般，停止挣扎。那束光，和那颗珠子一闪即逝的光一模一样。是什么？
　　脖子上凶猛的力道已经让我无法思考了，我伸直手，拉动床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下，床头的灯罩被落下的床幔打翻，跌落地上。
　　脖子上的手听到灯罩跌落的声响猛然松开，可我已经没有力气与他搏斗了。喉咙胀痛，头昏目眩，眼帘似承载了千斤重，无法睁开。
　　“元芳。”隐隐听到梦瑶和狄仁杰的声音，接着便是开窗的巨大声响。
　　“元芳？元芳？……”
　　在隐约可闻的呼唤声中，我用力睁开眼，适应了好一阵。微弱的烛光下，他们的身影还有些模糊。
　　“元芳，你怎样了？”梦瑶颤抖着声音，将我扶起。我用手抚着脖子，尽量朝她摇摇头。只是喉咙像是要裂开一样，又干又痒，一动就痛。
　　“二宝，到点水过来。”婉青急忙吩咐，二宝“哎”了一声便把水端了来，我喝一口含在嘴里，小心翼翼往下吞，却还是忍不住疼痛咳嗽起来，水也吐了出来。我再次摇摇头，实在不能吞下去。
　　梦瑶轻拍我的背，眼里尽是担忧。婉青早已在为我把脉，狄仁杰好像是从外面进来，一脸焦虑：“到底是谁呢？”
　　婉青说：“身体没有大碍。”又检查我的脖子，她一碰，我就下意识的要往后缩，她不过轻轻按了按，疼痛却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婉青也满面愁容：“情况很糟，本来已经平复的肿胀可能会重新浮起，我怕……”她没再往下说，但是眼里的担忧已经泄露了后果。轻者让我再没有开口的希望，重者，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我轻轻闭眼，终是逃不过。
　　“那怎么办？”梦瑶抽泣，揽得我越紧。我回揽着她肩膀，要她别担心。可她娇小的脸上全是害怕，我心疼不已，却也没有办法给她安慰。婉青说：“梦瑶，别害怕，我会想办法的，也许因祸得福也说不定。”梦瑶点点头，我们也不语。很多时候我们都愿意相信这样的自欺欺人。
　　狄仁杰说：“我追出去时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追杀我们的人。现在我们不仅要查案，还要防止被人偷袭。到底是谁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隐约听到钟声，一慢四快，五更了。一夜中最寒冷的时刻，而他们全都只披了一件披风就过来，我无限愧意，轻推梦瑶，示意他们快回房再休息一会儿。梦瑶坐回来，倔强说：“我不走，我要陪着你。”我佯装生气：“回房去。”
　　“我不走。”她固执不动。狄仁杰怔了怔说：“凶手今天不会再来的，大家还是再休息会儿吧。昨天本就睡得晚。”梦瑶接过话：“你们去吧，我在这陪着元芳，我不回房去。”回头来看我：“你别想把我赶走，我不会走的。”
　　她这样为我，我怎么还能给她脸色，只爱怜的揽着她。狄仁杰来牵婉青的手：“走吧。元芳，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我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梦瑶起身关门。回来，坐在床边，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我习惯性的开口：“好多了。”她笑笑，我才反应过来，我又忘了。她微微颤抖，一定是冻坏了，我心疼的摸摸她单薄的披风和睡衣，起身准备把床让给她，她按住我：“你别起来，好好休息吧。”
　　我罔顾她的好意，我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挨冻呢。她拗不过我，站起，说：“要不，你进去一点，我睡在外面？”
　　我有些吃惊，那怎么能行？那会毁了她一世清白的。“你要是不同意的话，那我就守着你，你现在是病人。”
　　这算什么理由？看着她站得远远的，我只好妥协了。把外面的位子尽量空出来。她粲然一笑，小跑两步坐在床上，解下披风脱了鞋就往被窝里钻：“冷死我了。”
　　我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让出被子，为她拟好，尽量不让它透风。自己翻过另外一床被子盖上，躺下。还不及思索便听到梦瑶弱弱的要求：“元芳，我真的很困，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现在都不要实施好吗？”
　　我转头看向她，她已经闭眼睡了。我实在忍不住笑意，她在说什么？我有想法，就算我真有想法也不是这个时候吧。那小脑袋瓜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可看着看着，我好像真的有想法了。这个大大咧咧天真无邪的女孩儿，却为了我学会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苦。为我流泪，为我受冻，为我熬夜，甚至用自己的手为我做实验，我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我到底用什么来回报她呢？
　　太苦涩的问题，我害怕去想，害怕自己又让理智把我淹没，我不想离开她。所以，元芳，什么都别想，珍惜现在就好。
　　我侧身，看着她微含幸福的睡颜，情不自禁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但愿我们都能好好的。
　　她轻轻扬起嘴角，懒洋洋的嗔怪：“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待着的。”说完又恢复安静，好一会没说话，这一次是真睡着了。我扬嘴浅笑，躺好，把一切都抛在一边，只感受此刻的宁静与美好。渐渐合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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