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又丑出新高度

　　那颗瘿丸直挺挺的飞过来，周围的人都捏了一把汗，裴越倒是神态自若的站在那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只闻“啪”的一声，那颗由赘木制成的小球被一柄刀劈为两半，摔在地上。跃到裴越身前的近卫面无表情的收刀，接着重新站回裴越身后。

　　他胸前用金线所绣的虎奔驱兽图在阳光下漾着一圈淡淡的金光，却非冠垂下的金珠红缨带暗示他的身份——虎贲骑校尉。
　　掌宫殿门户的光禄勋有两支皇宫禁军，一为羽林骑一为虎贲骑，方才那青年正是虎贲骑的从四品校尉。

　　能让虎贲骑校尉随身护卫，足以说明五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周围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气氛中，这时从捶丸场走出一位身着蜜蕊色胡服的女郎。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应当还未及笄，但身形已经颇为高壮。国字脸，细眉细眼，昂鼻厚唇，涂艳红的口脂，嘴裂得几乎快到耳根。手里甩着一根捶杖，气势很足，走路带风。
　　“哟，稀奇了，五殿下今日竟然出宫了？”她细眉一挑，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殷红的嘴咧开几乎占了半张脸，看得裴越眉心一跳。

　　裴越将目光从城宁翁主脸上移开，撇撇嘴似不经意低头瞥了眼地上的瘿丸道：“城宁翁主捶丸打得不错。”
　　城宁翁主薛凝，太后的外孙女，樊庆长公主与尹阳侯之女。

　　“表弟毁了我的瘿丸，该如何是好呢？”城宁翁主深蕴‘恶人先告状’之道，用捶杖拨了拨地上被砍成两半的瘿丸，状似苦恼的说。
　　城宁翁主身份显赫，又属于大业人眼中长得极好的美人儿，颇得太后喜爱，纵是宫里一般的公主也没她威风。兼之她性子火爆，骄纵任性，耍得一手好鞭，稍有不慎就挥鞭伺候，轻易惹不得。

　　“表姊的瘿丸既然不长眼，不要也罢，若是表姊舍不得，孤可派人送一百颗到尹阳侯府去。”裴越轻嗤一声，脚轻轻一踢，地上的半块瘿丸就飞了出去。
　　这一脚轻飘飘的，却是火药味十足。

　　大约在五六年前，薛凝曾在长信宫住过一段时间，他和薛凝的梁子就是在那时候结下的。本来作为芯子是成年人的他不该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实在不讨人喜欢。

　　裴越自我感觉脾气不错，奈何薛凝长得吓人还脾气暴没脑子，看着她的脸他就忍不住牙疼。不惹他还好，他也没闲工夫和小丫头置气，偏偏薛凝总喜欢和他作对，嗨呀谁还没个暴脾气咋地？！

　　五殿下脾气暴躁凶神恶煞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不必，你还是自己收着罢！”城宁翁主脸色微变，把瘿丸送到侯府好让裴越告状，说她故意用瘿丸打他？
　　她气恼的挥杖将另半边瘿丸打飞，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些什么，用嘲讽的目光在裴越身上打量了一番，扬起个不怀好意的笑：“表弟你这小胳膊小腿，来马场是跑马还是击鞠？可别折了腿才好。”

　　“难得城宁表姊‘关心’我，表姊也不要因摔马再躺半年了。”
　　薛凝虽然蠢，这一刀扎心了。裴越内心的小人在捂胸呕血，感觉被扎到内伤。他体型上的男子气概，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了，薛凝只大他一岁，身材却比他高壮许多。擦，说多是泪，不提也罢！

　　城宁翁主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他讥讽，气得就想甩手里的捶杖。想起裴越的身份，最后还是理智压过恼怒，冷哼一声跺着革靴回去了。

　　两人互戳伤口两败俱伤，最后裴越寒着一张脸去牧瑔阁，姜启想必是听说了刚才发生之事，“语重心长”的提醒外甥要勤加锻炼，至少不要看起来比小丫头瘦小云云，气得裴越直接甩脸走人。
　　玛德，谁还没个小时候，难道还有谁出生就一米八？他十岁一米四有什么不正常？怎么一个个觉得他又矮又小，薛凝那种十一岁像十八岁的才不正常好吗？

　　***

　　“殿下，这匹马有些烈，至今还未被人驯服，不如殿下再选一匹？”马厩的典史见五殿下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停在最里边那匹马前，连忙上前劝阻。

　　五殿下年纪小，别说这匹还未驯服的烈马，恐怕连骑高大些的马都有危险，还是挑匹温驯的母马好。

　　这样想着他连忙牵了旁边一匹枣红马，谄笑着凑到裴越跟前：“殿下，赤云皮毛油亮，精肉矫健，是难得的宝驹，殿下你看如何？”
　　裴越打量了几眼典史牵来的马，脸彻底黑下来，欺负他不懂马么？这分明是给初学骑马的小姑娘骑的！他看上去有那么弱不禁风？

　　“不必，孤就选这匹！”典史只听见五殿下用仿佛淬了寒冰的语气拒了他的提议，隐约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大着胆子偷偷瞧了五殿下一眼，刚好见五殿下正用那双骇人的眸子恶狠狠的盯着他。
　　他腿一软，差点摔倒。都说五殿下生得如何吓人，今日他总算见识到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夭寿了！五殿下瞳孔竟然还泛着蓝色，太瘆人了！

　　“殿下，你要不再选一匹？”典史颤着牙花子继续劝道，若是五殿下因为跑马出了意外，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罚的。
　　裴越没有理会他，直接亲自拉开栅门，伸手去拉缰绳。那匹原来还悠闲嚼马料的白马立即示威般的高举颈项嘶鸣一声，马眼目光炯炯，似在警示眼前之人不要靠近它。

　　守在裴越身后的近卫警惕的上前，隔开了白马和裴越，开口提议道：“殿下，此马性劣，恐怕会伤了殿下，不如先让属下驯服之后殿下再骑？”

　　“孤有分寸。”虽然知道近卫是好意，但裴越还是很不爽，劳资当初可是有八块腹肌的马术高手。

　　“系统，开启‘震慑’技能。”他自知凭着他现在这小身板是无法驯服眼前这匹烈马，不过没关系，他还有金手指啊。

　　系统的第二件随机奖励：【震慑】技能。说白了就是开启这项技能就有一层“王霸之气”光环护体，周围的人都会被他的气场震慑住，每次开启限时三分钟，每天限用三次，冷却时间十分钟。

　　这个技能他在高朝恩身上试过一次，效果不错，不知道用在马身上怎么样。
　　【滴！“震慑技能”开启，限时三分钟，现在开始！】

　　裴越试探性的靠近白马，那匹马焦躁的抬起马蹄往后踢，鼻孔“嚇啦啦”喷着粗气，似乎随时准备踢人。看得周围的人心随之揪起，近卫更是随时准备飞身上前将五殿下掠走。

　　出乎众人意料之中，在裴越抬手的瞬间，白马反而透着一股站立不安的模样，似乎遇见了天敌般，整匹马往后退。它挣扎了片刻，又重新靠近裴越，甚至低下了它高贵的头颅让他抚摸它头上油光发亮的鬃毛。

　　这奇异的一幕看得周围之人目瞪口呆，其中属典史最震惊。这还是马厩里最刺头的那匹烈马吗？当初尹阳侯世子看中了这匹马，马场几个驯马好手花了三日都没能驯服它，薛世子只得作罢。
　　现在他看见了什么？这匹马谄媚的凑在五殿下跟前巴结他？
　　前几日那股谁也不能让我屈服的高傲劲儿呢？这会儿倒晓得讨好五殿下了。这马成精了！原来并非不能让人骑，是看不上世子的身份，这也忒势利了！

　　【滴！你的时间还剩两分钟！】

　　“去取苜蓿草来，快！”裴越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专心抚摸着白马的长鬃毛，准备打个巴掌给颗枣。
　　典史没想到殿下连马喜食苜蓿草这种小事都知晓，再看殿下安抚马的动作一看就是老手。他惊讶的愣在原处，还是被旁边的近卫用手肘碰了碰才回过神叠声道：“诺，诺！”

　　果然是博闻强识的五殿下，不能以貌取人啊！

　　裴越将取来的苜宿草喂给白马，总算舍得抛了个眼神给典史：“这马可有名字？”
　　“回禀殿下，这匹马儿唤为‘千里雪’，是千里马的后代。”他们这些马厩的人私下都叫它马浑儿，因它不止不让人骑，还是马厩中的领马，经常带着马厩里的马乱折腾，刺头得很。

　　千里雪，娘里娘气的。裴越左手握紧缰绳，左脚踏镫右手扳鞍，翻身上马，接着拍了拍马背，大呼一声：“千里雪，走！”
　　千里雪前蹄一扬，嘶吼一声，带着裴越冲出了马厩，惊得两个近卫连忙胡乱牵了匹马追了上去。

　　千里雪不愧是千里马的后代，不一会儿就将两个近卫远远甩在后面。裴越骑着马奔到广袤的草场，熟悉的提示声响起了。

　　【滴！“震慑技能”时间到，宿主十分钟后才能使用此技能！】

　　大约是没了震慑，又处在开阔的马场上，千里雪撒着欢子狂奔，有意无意的想将马背上的人甩下来。
　　裴越握紧缰绳，蹬稳马镫保持平衡，膝盖轻靠顶住马鞍，随着千里雪的起伏节奏一起动作，硬是牢牢稳坐于马背上。千里雪跑了半天都没能将裴越甩下马，也就不再管马背上的人，肆意在马场上飞驰。

　　“那匹马，是千里雪？”几个骑着骏马正优哉游哉慢行的年轻郎君只感觉一道白色残影从他们身边掠过，刹那间驰向远方。
　　“是谁？竟能驾驭千里雪？”程三郎不嫌事大的开口询问，其他人看了看尹阳侯世子，皆默契的没有言语。

　　薛世子大张旗鼓花了三日工夫都没能驯服千里雪他们是知道的，没想到今日竟能看见千里雪被其他人驯服，有趣。
　　“竟有人能驯服千里雪，嘉也想知晓是哪位能人？”薛嘉脸色有几分难看，众人皆知他看中了千里雪，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大胆，敢抢他的马！

　　这时又有两匹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身着的黑红禁军服十分显眼，他们俩驾着马追着快要不见踪影的千里雪绝尘而去。

　　“是虎贲骑的人。”几人脸色十分精彩，其中一人张了张嘴，哑声开口。虎贲骑是谁带来的他们已经得知了消息，怪不得刚刚那人看起来身形有些矮小，原来是五殿下。

　　薛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废了那么多工夫都没驯服的马，被人一眨眼就驯服了。刚刚他还想着要教训那个胆敢骑千里雪之人，这会儿立马被打脸。他家世再显赫，能尊贵过皇子？

　　薛嘉面色发沉，使劲一拽缰绳往反方向离去，其余几人用眼神心照不宣的互看一眼，跟在薛嘉身后，心中各有心思——

　　薛家好歹是皇亲国戚，怎么感觉与五殿下有仇似的。刚刚城宁翁主才在五殿下那儿吃了个暗亏，这会儿薛嘉看中的马又被五殿下选中，还真被他驯服了，难不成五殿下是故意的？

　　就是这巴掌打的那叫一个响亮，薛嘉怕是最近都没心思跑马了，几个人幸灾乐祸的互相看了眼。
　　不过五殿下能驯服千里雪，倒是令他们有几分刮目相看。

　　裴越骑马绕着马场跑了两圈，直到大腿隐约有些酸痛，才骑着千里雪慢悠悠的晃回马厩房。

　　“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和五公主、六公主都来了。”

　　“唔，都来了？”裴越将缰绳扔给典史，听到特意候在马厩的姜家奴仆过来告诉他的消息，微微吃了一惊。
　　“郎君问殿下的意思是？”那奴仆躬身询问道。

　　“意思？他们来就来，难不成还要孤特意去迎他们？”裴越不在意的舒展了一下双臂，正准备离开，突然从右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五皇兄，原来你在这儿？”

　　裴越无奈的转头，看见一群熟悉的身影，为首的正是他的二皇兄裴亦和三皇兄裴宇，说话之人是六皇妹裴容雅。

　　“五弟意欲前往何处？不如与我们一道？”裴亦身为最年长的皇子，虽然身形还不及裴宇魁梧，但看起来颇为少年老成，倒是有些兄长威仪。

　　“二皇兄你们是要去跑马？我刚跑完两圈，就不与你们一道了。”虽然还没和裴宇彻底撕破脸，但他这种无聊的集体活动不是很感兴趣。

　　裴容雅小跑着凑到裴越身前，拽着他的胳膊道:“是五姊姊想去跑马，不如五兄与阿媛一起去顽木射？”

　　裴越平日里就与裴容雅熟一些，她也是几位公主中唯一没对他长相表示过厌恶嘲笑的，其母原婕妤算是皇后一系。

　　五公主裴容锦撇撇嘴，瞪了裴容雅一眼，拽着裴宇的手娇嗔：“皇兄，咱们快去挑马儿。”

　　“听闻五弟驯服了一匹名驹，就是这一匹？”裴宇没接五公主的话，转头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千里雪。

　　“体格健壮，双目炯炯，皮毛雪亮无一丝杂毛，果然是匹好马。”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四皇子裴策眼睛一亮，赞道。

　　“千里雪在我这儿十分温驯，怎么，三皇兄也有兴趣？”裴越故作得意状，千里雪傲得很，如果不是他有金手指根本不可能这么快驯服它。要是裴宇想试试被马踢是什么滋味，他可以帮他。

　　“若是五弟不介意，我想试试。”裴宇一副你不答应就算了的模样，惹得旁边的裴容锦冷哼一声。

　　“这马儿也不是五弟的，皇兄何必询问五弟呢？”

　　“三哥想骑便骑罢，反正这马现在也不是我的……不过此马性劣，三哥还是当心点罢。”裴越懒得与裴容锦计较，故意迟疑了片刻才应道，心里呵呵一句。

　　等你上马就知道厉害了，还以为是个人都能驯服千里雪？

　　听完裴越的话裴宇微微色变，刚刚还说千里雪温驯，这会儿又说马儿性劣，让他当心，是笃定他无法驾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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