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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车子平稳地停在小区门口,方天诚帮我把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再次问:“真的不用帮你搬上去?”我连忙摆手,做人得有些眼色,非亲非故的,怎么那么麻烦别人?然后又和宋无双打招呼,再次表示了谢意。
微笑目送他们的车离开,我拖着两个大箱子,往楼道走去。然后,我采取了蚂蚁搬家的战术,一次一个箱子,再折回搬另外一个。幸好当初房子买在了三楼,这个时候狠狠地赞赏了一把自己当初的英明决定,不然,真的要壮烈牺牲在楼梯上了。饶是这样,还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老了,不得不服气。
推开房门,把箱子丢进客厅,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觉饮水机里早就空了。这才模模糊糊想起,走之前,水就喝完了。心里骂了句国骂,起身,从厨房里翻出一个水壶,接满了水,放在煤气炉上烧水。
去年,我刚刚新买了这个房子,二手的,房子不大,两房两厅,但之前的装潢还不错,我也不是个挑剔的人,直接把原来的家具电器搬过来,就那样入住了。其实,就是想重新装修,我也没有那个精力,再加上手上的钱都拿来付了首付,哪来闲钱去做那个?
邹天在这个夏天完成了他的研究生生涯,没有继续读博,因为他说“姐,我不想成为一个书呆子。”我笑笑,随他。我知道,他一直想去上海,可碍着我,没有敢说。反倒是我怂恿他去,我郑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小伙子,男儿志在四方,去吧,开创自己的一片天空吧。”我不能那么自私的把他困在身边,即便是妈妈,也没有那个权利,更何况,我只是个姐姐。他在上海的求职生涯惊人的顺利,刚去没几天,就幸运地被一家著名的跨国集团录用了。国庆长假,他回来,一脸的意气风发。
当初决定买这个房子,也是有些无奈的。房间里充满着邹月的影子,每次进家,都会加深自己的罪恶感。再加上左辉结婚了,前夫和前妻楼上楼下的,算怎么回事,就算他的妻子王之玲是个很大度也很好的女人,我也得为别人考虑考虑。所以,我告诉自己:邹雨,离开这里吧,你也要有个新的开始!
房子是高展旗一个朋友的朋友介绍的,这家伙,还是保持着到处拜码头的习惯,哪里都有他的朋友。据说价格算我便宜,其实,便不便宜我也不知道,对于数字问题,我一向都有些白痴。房子是还不错,也就5年的房龄而已,挺新的,最关键的是,里所里很近,走路才5分钟,连每天打车的钱都省了下来。
炉子上的水壶发出长鸣,我起身拿了个杯子,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包速溶咖啡,冲了一杯。我已经习惯咖啡的味道,甚至,还有些爱上它了。但是,我喝的都是速溶,这就是我,依旧没有什么品位的,土气的我。端着杯子,看着杯中的咖啡,我这样想,然后,笑了起来。
走回客厅,妈妈和邹月的照片就摆在柜子上面。她们静静地看着我。照片中的妈妈依旧慈祥,而邹月,文静如初,眼神宁静而迷蒙。“从小那么文静胆小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决绝呢?”我用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庞,轻声地问着她。
家里,说不冷清是假的,所幸,我还有工作,视若生命的工作,我以前怎么没有发觉我是如此热爱它?每天早出晚归,除了睡觉,就泡在所里。别人不说,高展旗就笑着冲我嚷嚷:“邹雨,别那么卖命好不好?你这样,我们还活不活?”“对,我就是要把所有的钱赚进口袋里,然后每天数,每天数,然后有一天告诉全世界,咱也是有钱人了。”我眯起眼睛,做出一脸向往而坚决的表情,握紧拳头,就差点摆出忠字舞里那个经典造型了。半晌,没有看到高展旗的回应,这家伙怎么了,不会真的被我震晕了吧,转过头一看,他正仲仲地看着我,眼睛里的那份心疼如此明显。我一愣,没由来的觉得心烦意乱。
高展旗到底是高展旗,他回过神来,又是一幅无赖像:“那么,邹律师,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从指缝里多少也漏点给我们,我还要养家娶老婆呢,我还没有传宗接代呢。”我没了心情,白了他一眼,坐回桌子前,继续埋头于文件中。高展旗也适时地离去了。看着被轻轻带上的办公室门,我才让自己松弛下来。我知道,高展旗是想逗我开心,光致林的案子就足够他吃喝不愁,直奔小康了。我这么卖命,连那种没有钱赚的委托诉讼,我也揽下来,其实也不过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而已。忙,多好呀,不会去胡思乱想,不会去伤春悲秋,还有大把银子进帐,简直太他妈的合算了,我在心里有些恶狠狠地想。
简单煮了包泡面,洗完澡,我就进了卧室。因为头发还没有干,我就靠在床框边,拿起一本厚厚的法学书。这本书太有价值了,对我来说,就是安眠药,而且还没有毒副作用。看着看着,我就真的睡着了。
林启正拿着刀片,熟练地往左手腕的一划,血珠就渗了出来,然后他抬起眼睛,悲伤的看着我......我心疼到了极点,拼命地往前冲,去制止这个傻瓜,可是不管我怎么跑,却怎么也不能到他的身边,只能望着他哀伤的眼睛…
我猛地坐起来,全身冷汗。试图平息了一下呼吸,又是一场梦,只不过泪水已经满脸弥漫。
有些苦,是可以摆在明面上的,找个人倾诉,醉一把,再借着酒劲装疯卖傻一回,第二天,也就淡了;有些苦,只能放在心里,一个人慢慢地挨,让伤口开了再愈合,愈合了再撕裂,化了脓,烂了肉,见了骨,却总有好的一天吧。
嗓子有些发痒,感冒的前兆,可能是头发没有干透就睡着了造成的。起身,跻着拖鞋,到客厅找药。翻箱倒柜了半天,才从抽屉里面翻出来一版感冒药,包装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过期了没有?我狐疑了半天,还是扣下两片,放到嘴里,就着凉水灌了下去。心里轻轻叹息,我真的不算是个合格的妻子,或者姐姐。没离婚以前,这种琐琐碎碎的事情,都是左辉摆得妥妥当当,只要喊一嗓子,“左辉,那个什么放哪里了?”他就如果一部计算机般精确,那个房间,那个柜子,那个抽屉的哪个角落报给我。离了婚以后,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邹月在做,说实在的,连地板我都没有拖过几回,做的饭也没有邹月好吃,就连煮方便面这种活,邹天都比我强。说是他们依赖着我,可我心里清楚,很大一部分,我是依赖着他们罢了。
窗外月色如洗,我立在客厅的窗边,了无睡意,往外茫然的张望着。因为不是什么主干道,小区外的路灯只是发出昏暗的光芒,有几盏已经坏了,残残缺缺,如果古稀老人的牙齿。蓦的,我的瞳孔开始收缩,围墙外似乎停了一辆黑色的车,角度不好,只能看到一半,不过从地面上投下的影子来看,绝对不是一台普通小型车。我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是他吗?会是他的车吗?下意识的,我向后退,直到跌坐在沙发上。
愣了半晌,我才恢复清明,用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面颊,“醒醒吧,邹雨,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奔三张的人了,还在幻想什么?”我冲自己轻轻地喊。
大概是感冒药起了作用,我就倒在沙发上,再次睡着了。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一室的阳光。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惊呼了一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进洗手间刷牙洗脸。第一天上班,就要迟到,更何况我还要拖着两个大箱子过去。
手忙脚乱地忙完,随便套了件休闲装,今天不用去顾问单位,穿成这样没有关系。对着镜子略略刷了刷头发,心中又在暗自得意,这个短发,真的是剪对了,方便又好打理。
我再次发扬了愚公移山的精神,把箱子从楼上搬了下来,上班高峰,叫不到计程车,就算叫到了,这么近的距离,司机搞不好还拒载呢。我任命地拖着箱子,往前走,到了中山路,看了看天桥,我倒抽一口凉气,让我再把箱子搬上搬下的,估计我这条小命就没有了。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警察,好吧,今天我就冒险从下面穿过去吧。我低着头,像做贼一样,拉着箱子,死命地往前冲,左边没有车,快!右边呢?刚刚等到我转头,一辆黑色奔驰就已经近在咫尺,我傻在那里,只听到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巨大声响袭来,等我明白过来,我正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箱子开了一角,散出了一片瓶瓶罐罐。
“你不懂交通规则吗?有天桥的地方,怎么还从下面过马路?”一个男人从车里跳下来,冲我一阵大吼。可能我被吓坏了,再加上的确理亏,竟然忘记还击。定了定神,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我遥遥手臂,晃晃脚,看来没有什么地方有问题。低头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一面在心里快速地想着如何争辩的思路,“邹雨,邹雨”,还没有等我想出什么来,身边就传来一阵喊叫,不用回头,高展旗来了。那家伙一路奔过来,上下打量着我,“你,没事吧?这刹车声,我在所里都能听到。”我冲他一笑,“没事,只是轻轻摔了一跤。”
高展旗看我的确没有什么大碍,就转身面向那个男人,我则低头去捡散落一地的东西,有他在,用不着我出马,虽然是我理亏,可是,凭高展旗那张嘴,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你是致林的司机?”想象中的辩论并没有开始,高展旗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猛地抬头,望向那辆车,车的后座上似乎坐了一个人,隐隐缀缀的,看不清楚。我的耳朵边忽然觉得一阵轰鸣,怎么这么巧,又和致林的扯上关系。不知道高展旗和对方说了什么,后座上的人也下车了。我抬头看了看,竟然觉得眼前一花,那高高身量和相似的脸庞,只是两秒,我就大概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林先生,是您呀,哎呀,这可怎么说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高展旗那副油嗓子再加上谄媚,让人发腻。我继续低着头,把东西往箱子里塞,然后再和上,立在路边,低头不语。这个时候,装傻是最好的办法。
一会工夫,事情就圆满落幕,原本也没有多大的事情。高展旗站在我身边,和对方点头哈腰地说再见。汽车重新发动,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刚好抬眼,发现车后座上那个人正认真地看着我,一闪而过。那双眼睛,真的和他很像,只是目光却是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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