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透哀] Message

　　灰原哀收到安室透殉职的消息时，她才从实验室里出来，经过隔离区的消毒，刚换上的白大褂上一股过氧乙酸的味道。时间已过午夜十二点，手机上有一条来自阿笠博士的语音，三小时之前发来的，那个时候她正在里面等一个数据，手机在外面，关机，不可能听到的。

　　在语音消息里，博士的声音哀叹又惋惜，还有几丝不可置信。谁都不相信这是真的，自从黑衣组织的残党被逐一消灭，以前种种事件的影响消减最低，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渐渐把一切抛之脑后，如今却传来了安室透的死讯。

　　每一个字都听懂了，灰原哀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几个操作迅速回拨给博士。嘟了几声，那边很快接起。
　　哀冷静地问了几个问题，很快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

　　原来博士传给她的语音，不知道传了几道，是二手消息中的二手。有人告诉了江户川，不，现在应该是工藤新一，工藤过了一天，将这事告诉博士，博士这才给灰原哀留语音消息。

　　来源自工藤，不管是变小的她也好，还是现在的她也好，给予自己那份信任的工藤君，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安室透死了。
　　最简单的语法结构组成的简单句，传达出听者主观意向难以接受的消息。

　　穿白大褂的短发少女，忽然觉得天花板上雪白的灯光很刺眼，刺得人头晕，她扶住墙壁，一位同僚从她身边走过，并关切地问到：“宫野君，还好吗？”

　　灰原哀抬头，仍是冷淡的神情，她说：“谢谢你的关心，只是低血糖。”
　　说罢扶着墙走到一旁的公共座椅旁，坐下，再次按亮了手机。

　　屏幕的冷光照在她的脸上，原本秀丽的脸庞，却因为冰冷的表情常年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而这份冷淡，今天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让人将要窥探到她的内里。
　　同僚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他在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杯加糖加奶的红茶，递给灰原哀。
　　茶色短发的少女抬头看他一眼，同僚摸了摸后脑勺，笑道：“低血糖严重起来也很可怕，喝一点带糖的饮料，休息一下再回家吧。今天辛苦了，宫野君。”
　　说罢，摆摆手，就走开了。

　　走廊上只剩下灰原哀一个人。
　　快一点的研究室依旧灯火通明，灯光照在灰原哀的背上，形成一道细而薄的影，淡淡地投射到光洁的地板上。

　　要问安室透和灰原哀的关系，灰原哀认为，那个淡金发色的青年，只是一个她认识的人，稍微有点熟的那种。
　　再细问怎么熟起来的，灰原哀的记性很好，却无法回答。

　　她回想了一下上次见面，那个淡金色短发的黑皮男人，靠在车边等人，见到她从研究所出来的时候，露出了个分外爽朗的微笑，说：“呀，哀酱。米花町商业街的电影院最近老电影重映，要去看看吗？”

　　看老电影是灰原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安室透又是身边为数不多的熟人，灰原哀大概就思考了一秒钟左右，点点头，决定去。
　　上车的时候，那个莫名在意细节的金发男人，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微微弯了下腰，说到：“请上车吧，公主。”
　　明显“公主”的称呼是开玩笑的，来源也很简单，艾莲娜以前总是将还未出生的宫野志保称呼为“小公主”。被安室透念起来，既自然，又像加热了白糖抽出一道细丝来，散发出一股香甜诱惑的味道。

　　车上没有放音乐，两人交换了一下近况。
　　“最近过得怎么样？”
　　“托福。”哀一只手肘撑着下巴，“研究员的生活充满加班。”
　　淡淡的口吻中略带点开玩笑的讽刺，是灰原哀说话的调调，也是安室透所熟悉的。

　　金发男人笑了笑，“真巧，公安搜查官同上。”

　　说着他看过来，却见哀有点嫌弃地回望了他一眼，视线正好在空中交汇。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后遗症，哀对FBI、CIA、日本公/安等等机构，没有太多好感，唯一例外的，可能要算赤井秀一。

　　茶发少女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小小的声音传来：“我稍微睡一会。”
　　说罢便单手支着下巴，靠着车窗睡着了。阳光透过隔热纸照了进来，茶发微金，本就白的皮肤更显得通透，同样茶色的卷翘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鼻尖被阳光照得有点发亮。

　　像个人偶一样冰冷的女孩，这个时候染上一点阳光的温度。

　　安室透在开车，他只侧头看了半秒，就转了回去。同样他的记性也很好，画面一下就印刻在脑海里，这让他在去往电影院的路上，唇角一直稍稍上扬。

　　美国电影，原声，黑白的那种老电影，全剧贯穿着好莱坞随处可见的个人英雄主义。主人公是个间谍，为完成任务经历了种种艰险，黑白电影时期还没有处处炸大楼的画面，但打斗场景惊险刺激，很是精彩。最终主角还是在任务中死去，间谍有墓碑但没有真名，他的同事拿着鲜花祭奠他的时候，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穿着风衣带着礼帽、和主角一模一样的男人出现在墓碑前。

　　电影至此结束。
　　灰原哀对这样的情节没有异议，“真是一部好电影啊。”她说着，又补充，“英雄永远能活着回来。”
　　“不喜欢完美结局吗？”安室透问。

　　哀顿了顿，发现刚刚的语气确实有些嘲讽。但她很郑重地摇摇头，说：“我不讨厌Happy Ending,真要说的话，只是有点嫉妒而已。”

　　“是吗。”安室透发出一个语气词，两人不再聊电影，散场往外走去。

　　哀望着手机，LINE上来自安室透的消息，白色的对话框上清楚地写了老电影的场次和时间，这个人和某些人不一样，虽然也有点行踪成谜，但从来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对话框的最下面，有一条还没有听的语音消息，红色的小点映在灰原茶色的瞳眸中，似要冻结。

　　手中的热红茶已经变温，哀抚摩了一下纸杯壁，手感舒适温和，她退出了现在的LINE账号，登陆上了另外一个。
　　第二个账号上联系人很少，原先哀还是小学生时使用的账号。灰原哀恢复成了宫野志保，以前的灰原哀以移民的名义，转学离开了。如今留给孩子们的，是一个只存在于LINE上的幻影。
　　因为LINE也不总是登陆，以学业繁忙作为借口，现在灰原和江户川的幻影，也在渐渐消失。
　　说句老套的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分别的时候就快要到来了吧。

　　退出了“灰原哀”的账号，哀不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登上去看看。
　　而眼前的那个红色小点很碍眼。

　　哀想起在一切完结，两发silver bullet击中黑衣组织的心脏后，她还是灰原哀，但快要恢复宫野志保的身份时。
　　那个时候她还是小学生的样子，在如何处理和孩子们的分别上有一点小疑惑，路上闲逛时来到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楼下。
　　江户川柯南最近要被他的妈妈“文子”接回美国，今天正在楼上，和毛利小五郎客气过来客气过去。

　　一切将回到原样，半年像是眨眼一瞬，种种事件只是在时间的湖面翻出一丝波浪，很快就恢复如初。哀一直都不怎么来毛利侦探事务所，今天，起码在这一刻，仍不打算上楼。她推开位于一楼波洛咖啡馆的门，走了进去。

　　常驻服务员梓小姐很快就认出她，弯下腰来问：“这不是少年侦探团的哀酱吗，下午好。阿拉，怎么不见其他人？”
　　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下午好。我要一杯混合咖啡。”
　　梓要把她领到少年侦探团经常坐的、位于窗边的坐位，却发现那边已经有人了，梓带着歉意问：“抱歉，可以坐吧台的位置吗？”
　　哀点了点头。

　　梓把哀抱上了坐位，却在点单上做了改动，长发温柔的梓笑眯眯地问：“小孩子喝咖啡不好哦，要不要试试店里新出的草莓巴菲？”
　　她不是小孩子。
　　可哀对类似长发温柔大姐姐形象的人，从来都没有抵抗力。她只是说：“我要一杯果汁，谢谢。”

　　端上果汁的，却是安室透。
　　比普通男性更黑的肤色的大手，端上的玻璃杯的动作却很轻柔。有礼温和的声音慢慢地说：“请慢用。”

　　本来望着吧台内冒着蒸汽的虹吸咖啡壶出神的哀，这才回了神。
　　她看到了安室透，明明已经可以不用做服务生，却明显闲得发慌的日本某公/安。

　　似乎哀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安室透微笑，说：“今天是我在波洛工作的最后一天。”
　　“……”恭喜？还是遗憾？
　　“日本公/安警/察的工作，也是很繁忙的。”这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是吗。”

　　“喜欢咖啡吗？”
　　“服务生的工作就很闲吗？”哀喝了一口果汁，不咸不淡地回嘴。
　　“这个时间波洛的生意不算太好。刚刚看你一直盯着咖啡壶，确实蓝山咖啡的香味很诱人。”
　　说着，安室透移开了酒精灯，把圆滚滚的咖啡壶里棕黑色的液体，倒入雪白的瓷杯里，然后端给了别桌的客人。

　　他再回来的时候，只见那个浅茶色头发，十八岁灵魂却装在七岁小女孩身体中的灰原哀，没什么语调地说：“还好。”

　　这是在回答上一个问题——喜欢咖啡吗？

　　哀又说：“以前实验室的助手，总是买一种烘焙过度的混合咖啡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安室透嘴角的弧度却在增大。似乎什么都明白都懂，被人誉为天才的少女，却不明白助手带回来的咖啡豆是哪个牌子的。
　　虽然她没问，安室透却知道她的不明白。

　　给别桌添完水后，他又进吧台煮了另一壶咖啡，一边操作他一边说：“这一壶就是混合的，没有烘焙过度的味道。不过我想……”
　　“……”果不其然那双茶色、猫一般的眼睛看了过来。
　　带了一点点好奇的神情，她自以为藏得很好，却被安室透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我想，你之前那位助手只是偷懒，买了楼下星巴克的豆子而已。”

　　等别桌点的混合咖啡煮好后，安室透却倒了两杯出来，一杯装进了托盘，另一杯却放在了哀的面前。

　　哀看向他。
　　浅金色短发，围着围裙的黑皮男人，异常爽朗地说：“尝尝吧，一定能喝到和以前不一样的味道的。”

　　白气袅袅升起，氤氲出蒙蒙薄雾。
　　黑色的液体微微荡了荡，恢复平静。如镜的液体映照出哀有些迷惘的神情，即使被小心藏在冷淡的神情后。

　　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香味扑鼻。

　　而现在手边的红茶，已经完全凉了。
　　灰原点开了未听的语音消息。

　　不知不觉已经熟悉了的那道声音缓缓道：“这次买到了不错的豆子，作为伴手礼你应该会喜欢的吧？”

　　哀无声地叹气。
　　她走到垃圾桶边，将凉透了的红茶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手插/进白大衣的口袋里，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
　　安室透的葬礼。
　　间谍没有葬礼，只有无名的墓碑。

　　青草地和石碑，白雏菊的花瓣白得娇嫩耀眼。

　　可是安室透的墓碑上写了安室透的名字。
　　哀穿着合身的黑色套装和阿笠博士一起出现在了墓碑前，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博士先离开了。
　　哀转身也要走，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个人。

　　身形很高大，黑西装穿得很正经，也很难得，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来人金发耀眼，在阳光下看，更接近于银白的颜色，和一身黑皮肤形成极大反差。
　　却不难看，相反挺帅气的。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觉得墓碑好笑，还是哀的表情好笑。
　　他往前走了一步，“英雄永远能活着回来。”然后看向哀的眼睛，“电影里铁一般的法则，不是吗？”

　　哀的双眼因惊讶而睁大，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茶色的眼睛里似乎有水汽凝结，旋即又恢复冷淡的面具脸。
　　茶发少女从鼻间发出轻哼声，“笨蛋。”
　　然后掉头就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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