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不良缘

　　吕致远挠挠头，“本来……是我五哥要去的。他现在不是不在家里了吗？”他环顾四周，探过身子，贴近徐锦绣的耳边，低声道，“我爹疏通了关系，让我替了我五哥。”

　　徐锦绣瞪大了眼睛，这是不是就是科举舞弊？！她下意识地道：“那五公子……还能参考？”

　　吕致远点点头，“五哥前些时候给我写了信，说是已经用新的身份进了书院念书，预备明年就用新的身份参考。反正到时候我要能侥幸考中，见了面，就装着谁也不认得谁呗。”

　　徐锦绣对“侥幸考中”这四个字深以为然，“我也觉着，你去考，有点悬。”

　　吕致远拉长了脸。自己觉得自己不行，那是自我安慰，其实还是心怀窃喜，觉得自己能考中的。可叫小表妹觉得自己考不上，那就是面子的事了。

　　“绣姐儿一点都不相信我，万一，我就是能考中呢。”吕致远满脸写着不高兴，“你就不替我往好处想想，我考中了，你面上也有光啊。”

　　徐锦绣皱皱鼻子，一脸嫌弃，“那也得你真能考中，你自己也觉得八成考不上不是吗？”

　　吕致远犹豫了，“总……不至于吧。”他很心虚地辩解道，“童生也……似乎没那么难，别看我这样，这几日我可用心念书了呢！大字都写了十张。”

　　“呸，”徐锦绣啐了他一口，“十张，我一天写二十张。你加起来才十张，丢人不丢人。”

　　吕致远很是无奈，“你又不去参加科举，这么用功做什么。”这不是把自己这个男子给比下去了吗？让他很没脸好不好。“就是成亲相看，也不看你学问好不好，字好不好呀。”

　　“我自己乐意、欢喜，这就够了。我管人家欢喜不欢喜，中意不中意呢。”徐锦绣认真道，“大家都说女子该学女红，学不好就嫁不到好人家。可我听说京里头绣的最好的是男工，难道人家是为了学了绣活儿嫁人？”

　　吕致远语噎，想不出话来反驳。这话乍一听，他觉得挺对，自己要做个纨绔，众人指摘，可依然没有动摇他的心思。这全是因为他自己高兴。可细细去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可说不出来。

　　徐锦绣说道：“我觉着，人呐，不能老活在人家的嘴里不是。我不爱别人来管我的事，我也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吕致远挠挠头，“这怎么能叫闲事呢。往后要是你夫婿成日游手好闲，你也不管管？”娶个媳妇，不就是为了有人管住自己？

　　“那肯定要管啊，无论过好过坏，人总要活下去不是。”徐锦绣翻了个白眼，“这个同我们说的不是一码子事。”

　　吕致远彻底没话说了，只道：“那明日我去考试，你来不来送我？”他有些期待，又有些情怯，“地方你知道的，就在东湖边上的贡院。”

　　徐锦绣笑眯眯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那你想不想我去？”

　　“当然想了。”吕致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旋即又觉得失言，赶紧说点别的弥补。“我知道你忙，若是抽得出空，想要你来。”

　　毕竟自己可能就考这么一次，以后再往上，八成是没什么戏。难不成他爹还真的手眼通天，买通了春闱的主考官不成。

　　正因为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所以吕致远才特别想让徐锦绣去送他。

　　“你要去考，我自然是要送一送。”徐锦绣托着腮，“不过，我听说送考的人都要送些什么给考生。表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吕致远红了脸，扭着腰间那把根本没什么用的折扇垂下来的扇坠子，“你来就好，旁的没有也没关系。”当然有是最好不过了。

　　“我想想。”徐锦绣这时候记起来，仿佛隔壁张家的大小子也是要去考院试的。这么说来，自己还要备两份礼了。

　　有点难办。

　　吕致远怕她太花心思，赶忙道：“也别乱送，有些东西进不了考场，反倒要出事。”

　　“知道了。”徐锦绣道，“我在你进考场前送你状元糕吧，你吃完了再进去。”

　　吕致远开始想办法，准备逃了明天早上家里的那顿早膳，好留出肚子来吃小表妹要送他的状元糕。

　　徐锦绣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寓意好，而且还实在，能填饱肚子。吃完再进场，半点事都没有。“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吕致远有些雀跃地跑回了家，钻进书房认真念书。晚上给他送宵夜的徐氏隔着门缝见了，激动得都哭了出来。

　　她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用功过了啊？

　　不过等第二天在贡院门口见了面，吕致远就高兴不起来了。亏他大清早起来没吃饭，就等着小表妹给自己送状元糕。感情不是自己一个人有，连舅舅家隔壁的那个小子也有。

　　徐锦绣送了张生好几块，没怎么说话就跑去吕致远边上了。她笑眯眯地把状元糕给吕致远递过去，“表哥吃了糕点，一定考得案首。”

　　吕致远看看周围，自家的家眷都忙着和别的官宦女眷说话，他爹今日要主持院试，在里面等着学子进场，此时也并不在。心下窃喜，他干脆就着徐锦绣的手，一口叼走了状元糕。

　　徐锦绣：……

　　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喂人吃东西了？

　　吕致远咽下糕点，很满足地擦擦嘴。“谢谢绣姐儿了。”

　　徐锦绣环顾左右，“你没叫蓉姐儿她们来？”

　　吕致远摇摇头，“没呢，太远了，就没去。我娘也不喜欢见他们。根本没提要叫他们来。”又怕徐锦绣说漏嘴，“你可别跟他们说啊，回头阿爷要生气了。”

　　徐锦绣一口应下，“反正等放了榜，阿爷他们来问，我就说自己也不晓得。”

　　吕致远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乖，回头我考完了带你去吃万盛隆的腊鸭。”

　　徐锦绣皱了皱鼻头，“我不爱吃它家的，我想上羊汤铺子去吃羊肉小笼。”

　　“都听你的。”

　　贡院门口的大鼓被敲响，学子们纷纷进入考场。

　　吕致远朝徐锦绣挥挥手，“那我可走了啊。”

　　徐锦绣踮着脚，朝被人群挤进考场的吕致远用力挥了挥手。她用双手拢在嘴前，大声喊着：“考好点儿啊，别丢人了。”

　　吕致远被这话喊得一个踉跄，没站稳，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他感觉周围的人仿佛都在朝自己看，赶紧加快步子往里冲，假装小表妹喊的对象不是自己。

　　林静脩不喜与众人挤在一团，特地留到后面才走。

　　原本热闹非凡的贡院门口，因为学子们进了考场而散了人群。林静脩特地走到徐锦绣面前，朝她冷冷看了一眼。

　　徐锦绣被看得莫名其妙，然后才想起大概是方才送吕致远进考场被他见着了。“林公子也是今日考啊，”徐锦绣有些尴尬，她是真的把这个给忘了，“林公子一定是案首了。”

　　楼时渊“噗嗤”一下笑出声，搂着林静脩的肩膀往贡院里走。

　　徐锦绣尴尬得想要找个地洞钻下去。颜兮兮从她身后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我帮忙，就不行了吧？”

　　徐锦绣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什么就不行了？我行的很。同人家又不是特别熟的，也没必要很在意。今儿要不是我表哥，我也不会来。”

　　颜兮兮哪里信她这话，贼溜溜地转悠到她另一边，跟着一起往回走。“今朝就你一个人？徐伯伯他们都没来？”

　　“没呢，家里头这几日忙。你没听你阿爸提起？我阿爸年里去了趟江宁，接了官家的活儿，开工之后家里就没停过。”徐锦绣远远瞧见徐氏在一堆官宦夫人堆里，指着自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颜兮兮拍着手，“等表哥考完，就要忙着继续考试。这一考两考的，什么时候才算完呀。”

　　徐锦绣看她一脸惆怅，觉得好笑得很。“怎么？等不及要做新嫁娘了？”

　　“当然啦！”颜兮兮叉着腰，一脸理直气壮，“就等着表哥考中一甲进士，上门提亲，我就能有个凤冠霞帔穿穿了。”

　　徐锦绣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想得美。”又把人拉过来，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回，“之后回去……没叫人给占了便宜吧？”

　　颜兮兮红着脸，扭开去，“什么占便宜，我们那是两情相悦。绣娘你不懂。”

　　徐锦绣一口血上来堵在嗓子眼，好险没给喷出来。好好好，她不懂，她就是那个拆散了七仙女和牛郎的王母娘娘，霸道不讲理，迟早被马踢。

　　颜兮兮捧着红彤彤的小脸蛋，“等绣娘你有了心悦之人，自然就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了。天天都想和表哥呆在一起，他念书我绣花，他写字，我给磨墨。就是红什么，添什么。”

　　“红袖添香。”徐锦绣面无表情，“你怎么不说人家挑灯夜战，你给送宵夜呢？回头把你表哥养胖了，也不英俊了，就没姑娘和你抢他了。挺好的。”

　　颜兮兮瞪着眼，“绣娘欺负人。”

　　“天大的冤枉，我为着你着想，还不好啊？”徐锦绣乐滋滋地看着闺蜜委屈的小模样，“天底下就没我这么好的人了。”

　　颜兮兮恨恨地追上去，在她身上拧了一把，“哼！”

　　徐锦绣揽着她，跳上颜家的马车，“不妨送我一程？”

　　颜兮兮哼笑一声，“就知道占我便宜。”等马车慢慢动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嘈杂，她凑到徐锦绣的身边，低声问道：“你晓得不晓得，你家有个师傅在四处卖染料。”

　　徐锦绣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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