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涟漪醉千觞

　　冰瑟瑟的凉刺骨紧贴着背脊犹似附骨之蛆。动了动身体，我悠悠转醒。

　　入目的是倒影幽幽蓝光的天花板？

　　短暂的昏迷并为让我脑袋发晕，反而是让我散失过多的灵识有所恢复。

　　那么现在是在哪里？本来是以为被那活似深海巨兽的生物给生吞活剥了，不料居然能完好无缺的活下来，没有任何缺胳膊断腿的迹象。

　　看来不是简单的异类袭击呢……

　　坐起身来，扭扭僵硬的四肢和脖子略略放松下来。

　　幽蓝的光线泛着波纹的剔透微微起伏。

　　所处的是一间三面白墙壁，一面铁围栏的地方。像是关押囚犯的牢房。

　　身体懒洋洋的不想站起来走路，我采取最直接的办法爬到了围栏边。

　　趴在围栏边缘，手抓着一根根深黑冰冷的铁栏向外看。

　　一望无垠的幽蓝溶化出无限的静谧。

　　把手伸出铁栏外边，感觉的是如丝般的沁凉。抽回，手上竟有水的痕迹。

　　不远的一处小土坡上长着曼青的草摇曳着，犹似长长的发。

　　迎面忽然游来只漂亮银鱼摇摆着滑弋出完美的弧度。

　　鱼盯我，我瞪它。

　　探出手戳一戳。

　　鱼受惊了。转个弯，鱼尾啪啦扫了我一鼻子一嘴巴的水腥，甩一甩潇潇洒洒的游走了。

　　这个场景并不陌生。

　　曾经和莫迟去他老家那个什么东海龙宫的时候也是这般的。若要说不同，也只是境遇不同罢了。曾经是有华丽的宫殿如花的美人，如今却是铁栏一闸四方牢房。

　　果然是在水下？凝望着铁栏外的幽蓝境遇心里盘算了起来，那深海巨兽抓我来显然是有某只人妖不分的背后操纵者下的指令。那么……抓我来目的究竟是为何呢？玉袭的缚身咒想必已解不知这会儿如何。还有柳刑天等人……剩余的思量到这就此打住。

　　我摸摸额头不愿多想，既然在水里逃是不容易的。还是保存着脑力等会儿在做运转吧。

　　凉意飕飕的直往单薄的衣里钻，揉揉鼻翼喷嚏应声响起。唔……角落似乎有些茅草之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水下会有此类东西。但聊有甚于无，找处角落盖盖茅草避避寒吧。

　　如此想着便回身，大致瞟瞟整间牢房的模样，突然目光胶住了。

　　最阴暗的角落里一个熟悉的小人影蜷缩成团脑袋埋在膝盖里。

　　“罗世经！你怎么在这！”我捂着嘴惊呼出声，老半天才想起他是为了救我一起被拖下水的。

　　即使是听到我的声音也不见他把脸抬起来，一声不吭的……难道是出事了！

　　我大惊忙向他奔过去，抓住他的手探探脉搏。

　　甫是触碰到他的手立即感到一阵对方传来强烈抗拒，手被甩了开来。整个人缩的更加厉害，头也越发深的埋进膝盖里。

　　这又在闹哪门子的变扭？我怒，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过来继续把脉。

　　还好脉象平稳正常。

　　又往别处探了探其他地方。

　　除却手肘处一点点擦伤。恩。没有中毒就好。

　　不满的摇了摇他，我斥道，“喂？怎么了？你抬头说话啊？告诉我有哪里不舒服没有？喂！不会是吓傻了吧？”

　　没事干什么甩开我的手一声不吭的？

　　摇了半天不见回应，就在我准备放弃时，他却‘嗯’了一声缓缓地抬起头来----

　　无限迷惘的眼神扫了一圈周围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一眨也不眨。双眸间浓郁的难过令人目不忍视。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么？不自然的摸摸脸，我退了几步。

　　他摇摇头苦涩的笑笑，依旧一声不吭。

　　既然人家不肯说问了也白问。

　　找来茅草两人往身上都盖了些。然后并排和他缩在角落里阖目休眠。

　　在这藏着无限危机的水域里，只有保存体力才能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到来的危险作出应变。

　　身边的小身子往另一边挪了挪直到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后才听他缓缓地开口问，“小焚在哪？”

　　我微微一鄂挣开眼转头看他，他怎么会知道的？

　　他一眨不眨的望着我，又问了一遍。声音像是长时间碾磨过似的，沙哑的稠郁着难过的悲伤。

　　“告诉我……小焚在哪？”

　　………………

　　“告诉我，小焚在哪！”

　　迷茫的眼神渐渐的染上丝癫狂，他紧紧地凝视着我，一遍又一遍的问。

　　我也很想说我不知道，但以目前的处境来看稳定住他的情绪最重要。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也许是在看过我之前的那一帮打斗。

　　脸上的人皮应该还在，我下意识的摸摸脸，之后，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回道，“怎么了？我不就在这里么。”

　　“你不是。”口气听起来有些冷，与之前唤得欢的‘小焚小焚’那种软糯糯的口气大相径庭。

　　他的情绪是明显冷静下来了，只是……这口气怎么听都是那么的令人发寒。

　　我眨眨眼无辜的看他，“是不是我自己不知道么？还要你告诉我？既然我不是小焚，你跟我到这水牢做什么？”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的往我刚才醒来的地方指了指。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嘲笑，“因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不是吗？”

　　视线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

　　一面薄薄的人皮面具安静的躺在那里，曾经一遍又一遍痛恨着的那张柳焚生的脸。

　　此刻已与我毫无瓜葛。

　　怎么会脱落呢？我疑惑的蹙眉，早在之前与被那深海巨兽拖下水时，那瓶药水不就已经遗失了么？难道……和这里的环境有关系？

　　“现在你又想说什么了呢？”轮到他微笑的看着我了。

　　我耸耸肩懒得辩解，已经发现了我非他的小焚，那么又要我说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他先入为主把我当成了柳焚生的。况且这原就是柳焚生的错，犯什么栽在我头上。

　　“你也别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的恰似那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兆，“告诉我，小焚在哪？”

　　我不经意的转头望了他一眼，淡淡嗤笑道，“我还想知道他在哪呢？你可要搞清楚我们在哪？现在问这个有个屁用。”

　　就在我刚说完这句话后。愤怒也好迷惘也好渴望也好，所有的情绪如退潮瞬间在他眼里退得是一干二净。

　　随之而来的染上了层嗜血的冷红覆上了层残酷的癫狂。

　　“的确没什么用呢，”他扫开身上的茅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对我微笑，“你很开心是么？不如我来让你更开心点吧。”

　　他是这么说的，下一秒猛一个拳头瞬间击中了我的鼻子！那力道大的足够打断我的鼻梁骨！

　　我脑袋砰的撞在靠着的墙壁上，前后夹击一霎那耳边轰隆隆的仿佛驶过一辆战斗机！脑袋嗡的一声完全星星黑白一片。

　　“怎么？”他残酷的微笑着，“之前假扮小焚时不是很开心吗？”

　　又是一拳击中我的下巴，随后整个人就被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他平平的与我对视，那微笑在我模糊的眼里仿佛一只忍耐许久的兽，癫狂显而易见！

　　“你……想做什么？”鼻子里的血流了下来，下巴生疼，想必是骨头错位了吧？

　　嘴里充满血腥气的气味。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的吧。”他的语调奇异的温柔，而我知道温柔之下是想把我生吞活剥的恨意……原因嘛……只是因为我假扮了他家的小焚……亵渎了他心目中的……该说初恋么？

　　惨不忍睹，我已经知道太多次了……而且每次都是亲身体会……不错。

　　我笑出了声，他提着我拳头如雨点向我周身袭来。

　　痛……是最直接的感官……然而痛过之后是麻木……钝钝的麻木。

　　我舔了舔，咽下不断涌上来的血。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欠扁的挑衅他，“你不是很会武功，这么野蛮的打法，难道就是你的武功……哈~我真替你们倾世山庄悲哀。”

　　微笑隐没了，他微眯起眼望我，“对你这种人用武，只是耻辱。”

　　提着我打累了，他狠狠地把我往对面的铁栅上一掼。

　　我飞了出去。

　　一瞬息的飞。

　　脑袋重重撞到了铁栅上，血畅快的顺着额头眼角脸颊四处流动。温热的感觉之后是钝钝的空白。

　　我跌落在地上，不住地咳血。

　　娘的！以前看一群人拿棒球棍互殴也不见得如此惨烈啊！

　　牙嗑掉了几颗，满嘴的血。如果我的脸还能算脸的话，想必这下也已经被那铁栅挤压的变形了吧。

　　努力睁着眼，视线好一阵子恍惚许久才聚焦在缓缓向我走来的那人身上。

　　他用脚挑起了我的脸，戏谑的看我愉快的笑。

　　我心想，怎么喜欢柳焚生的各个都不正常？

　　“说不出话来了？还是说———玩得还不够呢？”罗世经扯过我的头发往铁栅上狠狠地撞。

　　一下……

　　两下……

　　三下……

　　……………………

　　原始的感官彻底失效，更多的血叫嚣着吻遍我的肌肤，那美艳的颜色和热度……的确让人血脉喷张。

　　但是很可惜……血脉喷张的人不会是我。

　　该庆幸的是无论如何，罗世经在某种意义上都只能算是个孩子，他无法想出其他可怕的方法折磨我……否则……我真有可能生不如死……

　　我很奇怪为什么我经过如此的殴打之后除了眩晕之外思绪还能天马行空的乱游荡。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我又一次的被摔了出去，这次撞在墙上，像一只破烂的布娃娃滑坐在地上。

　　罗世经弯腰撑着铁栅喘着出粗气，面无表情的看我。

　　许是，余光瞟到那张了安静躺在地上的□□。

　　他走了过去捡了起来。摊开，放在手心。凝视。

　　有一刹间，眼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肆虐着他的神经。

　　摊着那张人皮面具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再松开时只剩点点碎屑四散飞去，飘落在他的脚边。

　　片刻后他笑了，那笑啊~纯真的就像刚刚想出有趣游戏的单纯的孩子。

　　他歪歪头望着我，轻轻的笑，“真伤脑筋呢……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呢？”他直起身来，重新向我走来，“折磨你还真脏了我的手呢……小焚一定会不高兴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敢打一百个包票保证，罗世经这怪异的思维行径绝对是柳焚生教出来的！

　　他向我走来，拳头握得紧紧的。

　　本能令我努力想使出灵识，可笑的是经过那一番折腾，好不容易聚集的灵识早已分散在经脉各处无法在顷刻间凝聚。

　　我苦笑，大灾大难不算少。如今可真真是阴沟里翻船，想也想不到我一介天命驭妖师竟然会惨死在这样的地方，还是在一个人类的手里。

　　我撑起身子试图把自己缩起来，缩的更小些。

　　然而来不及了，罗世经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用那双孩子细嫩的手轻而易举的掐着我的脖子把我举了起来。

　　氧气霎那四窜逃去。

　　掐着我的那双手收紧再收紧。心脏博博的跳动那么清晰放大在脑海里，其实死亡也不是那么的令人恐惧。我勉强用模糊的思绪想，至少它不痛。而之后便是永恒的解脱。

　　真的快要死了……许许多多的过往在眼前如走马灯一一晃过。直到要接近尾声的时候，月涟温柔的微笑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像是要成为伴随我永恒的唯一……

　　最后所有的画面如烟花绽放般，消逝。

　　就在我以为我即将死去的那瞬间，掐着我的那双手蓦然松了开来。

　　我如一只折翼的蝶，重重的跌回地板上。

　　可爱稚嫩的声音调皮的回荡从铁栅外传来。

　　“杀了他，你永远别想见到你的小焚了。”那是对罗世经，“因为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砰的一声轰鸣，铁栅被某种蛮力扭曲成两段重重的倒塌正好压在罗世经的身上。

　　有点熟悉的孩子声音……象是不久前听过的……我屏息凝神想睁开眼。奈何力不从心惟有如一具死尸软绵绵的摊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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