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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叶新绿躲在小院里和祁夫人说笑,言谈间有很多不便为外人道的小心思,祁夫人只管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接上两句,叶新绿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起劲,最后说累了,便枕在祁夫人的膝上睡了过去。
少了少女的笑声与说话声,热闹的屋子于是变得安静下来。
少女眉睫沉寂,睡容乖巧,但眼底有着浅浅的暗色,似是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祁夫人低头看那张秀美的小脸,指尖轻轻抚上少女的眉间,心里无声轻叹。
虽然叶新绿今日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她却能明显感觉到,叶新绿此次应该是有心事。再想深一层,叶新绿没有如往日那般向她道明她的心事,寻找解决方法,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心事与她有关,如果不是与她直接相关,那么,应该是与莘儿有关?
她和莘儿的婚事……让她烦恼了?
虽然莘儿忽然以他们两情相悦为由要嫁娶双方,但知子莫若母,他瞒不过她。她自然知道莘儿喜欢珰珰,但是她眼下却不太确定珰珰是否喜欢莘儿,也许珰珰对于莘儿并不排斥,但这也不并不代表就是喜欢,她只是不反感,如果……如果将来他们不能相互喜欢,那么这样的一场嫁娶,便等同于闹剧,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
想到这里,祁夫人浅浅凝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礼部回来的祁大人走进屋来,一眼便看到自家夫人膝上枕着一人,他无声地看向祁夫人,只换得对方一个柔柔的微笑。
祁大人沉着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屋子。
不多时,身负叫醒公主重任的夏岚出现在了祁夫人面前。
夏岚低头看看在祁夫人膝上依旧睡得昏天暗地的叶新绿,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纠结。就在她决定开口唤醒叶新绿时,祁夫人忽地抬手阻止了她,并用极轻的声音对她道,“夏岚,公主最近可是有心事?”
夏岚神色一滞,“这……”
“所为何事?”
夏岚低头,“奴婢不敢妄言,祁夫人见谅。”
祁夫人嗯了一声,不再追问。眸光落在叶新绿眼睫下方的暗色上,她小声道,“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可是祁大人说……”
祁夫人笑笑,“他哪次不是这样?不用管他……”
夏岚捂嘴轻笑,“是,奴婢这便去和祁大人说。”
——
叶新绿迷迷糊糊间听到一些声响,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慢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祁夫人温柔的脸,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眼睛不由自主地快要合上的时候,她听到祁夫人发出轻柔的笑声。
似是骤然回神,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叶新绿连忙睁开眼睛要坐起来。
怕她骤然起身坐不稳,祁夫人还伸手扶了扶她,柔声地叮嘱,“小心一点。”
叶新绿伸手揉了揉眼睛,一眼看到小窗外西斜的夕光,她回头看祁夫人,声音里带着朦胧,更带着几分忐忑,“祁大人……回来了?”
祁夫人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叶新绿小脸一垮,大有呜呼哀哉的意味,“完了,祁大人的脸肯定又黑了……”
祁夫人依旧是笑,“他哪次不是这样?不用管他的……”
叶新绿心中一动,随即自觉地坐过去给祁夫人捏腿放松。
祁夫人每次都会任由她枕在她的腿上睡着,祁大人会对她黑脸完全是因为她把祁夫人的腿枕麻了……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叶新绿略有些无奈地想,若非是祁夫人身上的香气太好闻,她的声音太轻柔,她轻拍她背部似是哄她入睡的力度太适中,她也不会每次都枕在祁夫人的腿上睡过去……
“咳咳……”
门边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声。
叶新绿手势一顿,祁夫人则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然后才抬眸朝门边看去,笑道,“夫君你吓着珰珰了……”
祁大人面无表情地看向叶新绿,目光如炬,脸色黑沉,语调更沉,“臣有罪。”
叶新绿:“……”
祁夫人掩唇而笑,笑完以后便对叶新绿眨眼睛,“珰珰,你不是说有事要找莘儿的吗?快去吧……”
叶新绿应了一声,转身要走的时候,又被祁夫人叫住,“珰珰,待会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晚膳,然后我再让莘儿送你回宫。”
叶新绿答了一声好,接下来便是做贼心虚般几乎不敢看祁大人的眼睛,直直地路过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到门边的时候隐约听到祁夫人对祁大人娇嗔,“你黑着脸做什么?明知道我是把珰珰当成女儿一般疼爱的……”
不知道祁大人说了什么,祁夫人忽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随即又是笑,期间还间杂着祁大人似是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
叶新绿微微一笑,向前的脚步加快了些许。
——
当叶新绿快步走到祁易莘的院子时,祁易莘正好回到院门前。
夕光之下,男人头戴獬豸冠,身穿深绯色官袍,腰束金玉带,配银鱼袋,身躯颀长,姿态挺拔。他五官清隽,面如冠玉,眉眼本是温润,但因那时常板起的面容,气质更添三分冷意威严,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叶新绿不由得停步,祁易莘也随之停下,看她,“刚睡醒?”
叶新绿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有印子。”
话说完,祁易莘当先入了院子。
叶新绿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想着那红印子会在那一边时,想着想着发现自己摸不出来便又只好放下手去,转身跟在祁易莘的身后入了院子。
叶新绿直接去了祁易莘的书房,不过此时此刻,祁易莘并不在书房里。
祁易莘在净室里。
叶新绿知道祁易莘每次从大理寺回来,他都会先去净室沐浴然后再入书房,像是大理寺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弄脏了他的衣物一般,他每次非要沐浴净身以后才肯踏入他院子里的除净室以外的任何地方。这样的习惯,不分春夏秋冬迄今已经持续了有两年。
祁易莘的书房很大,但是也很空。
大件的物品除了一套桌椅,一张小榻,外加一张小板凳,一面墙的书,再无它物。
叶新绿在书墙前站住,抬眸疏略地上下一扫,发现梳墙上的书似乎全部已经被更换过了,除了某几本涉及律法的书籍依旧待在原来的位置以外,其他的书,古朴又冷门,有的书名她便是连听都没听过,但大多数与各国律法有关。
“传奇话本志怪游记等在右边自上往下第五格。”
身后传来男人清淡的嗓音,叶新绿回眸,看到祁易莘身着月白色常服站在她面前。他已褪去官袍,卸下官帽,但穿着身上的常服依旧齐肃整洁,不见丝毫褶皱,墨发也用发冠玉簪束起,一丝不苟,整个人散发着某种凛然不可侵的禁制之感。
叶新绿几乎是看怔了去,直到祁易莘微微蹙额,她才如梦初醒般窘迫地移开视线。
眼看祁易莘要往书桌后走去,叶新绿及时开口,不过声音却很小很小,“祁易莘……”
祁易莘停住脚步,侧身回眸,“何事?”
“我……”叶新绿暗暗收紧手心,“你……”
要说的似乎难以启齿,她垂着头,不敢看祁易莘的眼睛。
祁易莘安静地等着,叶新绿偶尔抬眸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白净的脸颊渐渐晕上燥红。
又过了一会儿,叶新绿缓慢抬头,对上祁易莘的目光时,她立即转移了自己的视线,但须臾以后,她又像是强迫自己努力直视他,“你对祁夫人说,说……我们两情相悦?”
她的声音中蕴着微微的颤抖。
祁易莘察觉,不答反问,“还有比这更好的借口吗?”
叶新绿一怔,回过神来后心中已是了然。
如果说要让祁夫人放心,这确实是最好的理由。
似是看出她所想,祁易莘淡淡地道,“主要是因为父亲。”
叶新绿疑惑,祁易莘解释,“父亲不会同意我们把成亲一事当成胡闹的儿戏。”
“哦……”
叶新绿垂下头去,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半晌以后,她恢复平静,甚至还有一丁点儿……兴奋。
她看着祁易莘,有些小心翼翼地道,“祁易莘,既然你不喜欢我,如果我说,我准备向父皇……请求退婚,你,你不会生气的,对吗?”
祁易莘神色不变,淡淡询问,“公主想要与在下解除婚约?”
叶新绿很心虚地嗯了一声,声若蚊蚋。
祁易莘没了声音。
叶新绿忐忑地等着回应,但直等到她脖子酸了,祁易莘却再没有发声,她壮着胆子朝前看去,祁易莘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眼神看起来却……很冷。
心虚与愧疚,尴尬与难堪在此刻一并涌上心头,叶新绿正要说些什么,便看到祁易莘慢慢地朝她走过来。他走得很慢,每一步无声,但又像是准确地踩在了她的心上,引得她的心跳随之起伏波动。一步又一步,他越走越近,直到鞋尖与她的几乎要相碰在一起,他才停下步伐,俯首看她,眼神晦涩莫名。
叶新绿心中有些诧异,在不小心闻得男人身上的浅淡茶香后,她更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狸奴,慌张又惊恐地想要逃往别的地方去,但身前高大的男人与身后巨大的书墙挡住了她的退路,她情急之下只好往右边躲,但脚下才动,男人已经抬起左手撑在书墙上,她立即转变方向要往左,男人也已经预料到了一般抬起他的右手拦住她……
逃跑无望,叶新绿只好僵住不动。
静默许久,祁易莘冷淡启口,声如古井无波,“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他的声音如往日般无异,但叶新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一时又察觉不出来。
“父皇不是说……把朵绿郡主许配给……达西国的……”叶新绿结结巴巴,声音弱得几乎要听不到。
祁易莘头一次不等她把话说完,轻轻一笑,凉凉地接上,“所以,公主殿下这是要过河拆桥,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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