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皇后

　　第五章：朝堂

　　夜深时分。
　　颜徵已经不知道自己换了多少次的姿势，就在自己再一次重心不稳想要向下倒去的时候，终于压不住肚子里的火，三下两下就爬到了供桌前拿起点心就想往嘴里塞。
　　“——不行不行！每个盘子里的贡品都是单数，我要是吃了肯定会被发现的......”这么想的，颜徵不仅放下了手里的点心，而且狠抽了两个耳光让自己清醒了些，然后又爬回了蒲团上继续跪着。
　　此时此刻，她更讨厌那个太子了。
　　饥饿和寒冷的感觉让颜徵缩成了一团，“如果这个时候有只烤鸡就好了......不不，不用整只鸡，一只鸡腿就够。那种肉嫩嫩滑滑的童子鸡，把它放在有干姜、胡椒和五香的清水里腌上那么一个时辰，然后再放到小火上去煮，煮到半熟的时候加点盐，然后再煮......”颜徵咽了咽嘴里的口水，“这样煮出来的鸡腿烂而不散，肥而不腻，这个时候把鸡腿全都抹上一层香油，之后再拿到锅底铺满陈皮、肉桂、丁香等各种香料的锅中去熏，熏成棕红色，那就是香飘千里，让人垂涎三尺了。”
　　颜徵接着换了换跪的姿势，觉得这样用望梅止渴的办法让自己好受点纯粹属于自虐，人家想梅子是真的止渴，她想鸡腿是真的越来越饿。
　　据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自己最执念的事物，从而出现幻觉，最后在幻觉中死去。颜徵觉得自己已离阎王老爷不远了，毕竟她闻见了刚才心心念念的熏鸡味，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美味，香飘千里，垂涎三尺......“上天不公，不公至厮啊！为什么不是真鸡腿啊！！”。
　　“——你没事叽叽歪歪什么？”
　　颜徵猛地回过头去，颜徽正在门前负手而立，看她的表情一脸的疑问。
　　“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颜徵没了刚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见颜徽立马来了精神，她知道他身上一定带着鸡腿，刚才的烤鸡味道不是假的，而且他也一定会带自己出去，“哥，你不知道，我刚刚差点就死了，活活饿死的。”
　　颜徽笑着朝她翻了个白眼，他觉得他的阿徵这个时候为了一口吃的而变得百依百顺，煞是可爱。
　　“哥，你是不是带烤鸡来了？哥，你真的、你真的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了！”
　　颜徽拿出用油纸包着的一整只鸡，还没拆开就已经被颜徵夺了过去，“那我的好是因为我带了烤鸡呢？还是我真的好？”
　　“你真的好，你真的好。”颜徵当然不敢说别的，拆开油纸就想把热乎乎的烤鸡往嘴里送，颜徽手中拿着折扇轻轻一拦，随即便把那扇子压在了颜徵的手上， “阿徵，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敢在祠堂里开荤，你怕不怕爹知道再罚你跪个三天三夜？”
　　“啊？那怎么办呀？”颜徵的脸鼓成了一个小包子，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颜徽。
　　“我先带你去后院，吃完再回来。”
　　“哥，你真好！”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说的颜徽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笑的就把颜徵领了出去。

　　出了祠堂颜徵抱着烤鸡跑在前头，直奔后院，颜徽跟在身后边跑边嘱咐着，“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我还是瞒着所有人去买的烤鸡，要是真要让爹知道了你可不许把我供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颜徵抱了抱怀里的烤鸡，“哥，你快些走，烤鸡快凉了。”
　　今晚的月色本是明亮，可不知为何那月亮竟被云朵遮去了大半，没有了月光，整个相国府也显得黑漆漆的。
　　颜徵转过身去，“哥，我们还是去阁楼上面吧。”说完也没给颜徽反应时间，拽着颜徽直奔阁楼而去。
　　颜家的阁楼共有三层，顶层虽然少有人去，但是人要是立在上面却是个观赏风景的绝佳去处，盛京的夜景可以俯瞰大半。
　　就是在这美景之下，颜徵啃起了一整只鸡，等食物真的到了肚子里，那种真实才让她觉得烤鸡真好吃，活着真好，太子真不要脸。
　　“哥，我觉得可委屈了。你说我长这么大爹爹没冲我发过那么大的火儿，为了那么一个不相干的太子，就让我跪了一整晚，爹也太狠心了。还有你看爹在陛下面前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哪里有点相国的气魄啊？”
　　颜徽扶着栏杆看向远方，朝廷纷争，颜徵知道的越少越好，反正她生来就是被保护的。
　　“朝堂之事，你不懂。”颜徽搪塞了一句。
　　“我不懂你就教我啊，教我我不就会了。”
　　颜徽转过身来，看她把此事说得极为轻巧，心中不觉有些好笑，“阿徵，这件事情不是教就能教会的。即使教会了，你懂了，你也不能做什么。”。
　　颜徵看着他，觉得他少有的严肃，“哥，我和你一样，都是想保护爹爹，保护这个家，我想知道。
　　他的妹妹就是这点好，在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从来都是坚定异常，“二十年前，爹率领十万精兵攻下了最后一座城池，也就是你脚下的这片盛京。后来爹和当今陛下一起带着军队开启了盛京的城门，据说前朝皇后殉国死在了城楼之下，爹就是第一个踏着那皇后的尸体走进了城门，替陛下开启了这个时代的大门，所以爹被陛下封为‘开国大元帅’，说的就是爹为我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爹占卜到自己这一生征战沙场，杀戮无数，从而遭致天谴，家无男丁，于是便把我捡了回来，七年之后又有了你。再然后知道你有阴阳眼，爹便说这是一笔阴债，于是在生下你之后爹年年开仓济民，广种福田。可没想到这一举动使得爹越来越得民心，恐怕当今陛下已是对爹有着三分嫉妒七分忌惮了。”
　　说完这番话见颜徵已然愣住，便知是吓到她了。
　　“那陛下好歹毒，爹爹为了他辛苦了大半辈子，到最后、最后却......”
　　“阿徵，你可听说过“功高盖主”一词？这是权力的束缚，你怪不得皇帝的。若我是皇帝，身旁有如此威望之人，即使我不杀他，环境也会逼得我不得不去杀他。
　　“那既然这样......爹爹为什么不告老还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当离开就可以天下太平了吗？”颜徽看着已经愣住的颜徵，心中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或许不告诉她会更好，“阿徵，爹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年来爹一心闭关修仙，一是为了你，二是为了让陛下知道他与朝堂无争，但是这么做能不能麻痹到陛下就是另说了。不过当今陛下身体每况愈下，恐怕离当朝太子宋昀逸即位的时日已是不远，到时候爹向那新主告老还乡，或许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颜徵想了想今日所见之人，实在觉得有点不靠谱，“哥，我觉得那个太子脑子好像不太好使，而且毕竟人家父子连心……”
　　颜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个太子不是在你求情之后就放过你了吗？”
　　颜徵吃了口烤鸡嘴上一笑，再过不久那个人就会成为新帝，到时候她的爹爹就会告诉新帝他们全家要隐居江湖，再也不问朝堂之事，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一辈子。
　　“阿徵你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和爹都会拼死保护你的。”
　　“我才不要。”颜徵坚定道，“我们是一家人，要一起共进退的。”
　　“你呀。”颜徽宠溺地点了点颜徵的鼻子，“你不再给爹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放心，爹没有你想的那么弱，至少眼下不会。”
　　颜徵无话，怔怔地望着手里的半只烤鸡出神，“哥，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好庆幸。你知不知道我那天看见水鬼有多害怕，整个心都要从喉咙跳出来一样，感觉浑身都在发冷，后来我实在怕那太子被拖下水，所以才去救了他。现在想想，真的是好幸运......要是他死了，那爹爹和谁告老还乡去？”
　　颜徽握住了颜徵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是呀，我的阿徵又幸运又伟大。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你少出家门，我也尽量在家陪着你，你就不会看见那些脏东西了，也不会害怕了。”
　　颜徵点了点头，低下头去默默地啃着手上那剩下的半只烧鸡。
　　“一会儿吃完你就回祠堂，我让红袖给你拿了双被子过去，你先委屈一夜，等天一亮我就去求爹，估计到时候就没事了。”
　　颜徵继续点了点头，此时的她已经是不知神游去了哪里，满脑子都是皇帝啊太子啊，一阵冷风吹来，让颜徵狠吸了一口凉风，颜徽见状忙帮颜徵挡住了风口，边帮她护着小脸边抱怨着，“你说你有避风的后院不去，非得跑来这阁楼上吹冷风，等你明天肚子疼了看你怎么办。”
　　“是你说你是瞒着所有人给我送烤鸡的啊，我看那后院有人，就往这里来了。哥，你说爹爹真的有办法对付陛下吗？——哥，哥？”
　　颜徵见颜徽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哥，你怎么了？”
　　“阿徵，刚才那后院哪儿有人？”
　　简单一句话，吓得颜徵已是掉了那半只烤鸡，眼看颜徵脸色吓得煞白了起来，“我、我刚刚看见......后院有个姐姐，背对着我......我以为是哪个婢女出来透气......”。
　　颜徽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不想骗她，此时再骗颜徵恐怕连他自己也会害怕，只能郑重道：“刚才在你说要来阁楼后，我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院子就那么大，我确实没有看见人。”
　　“哥！我害怕！”颜徵一头扎进颜徽的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她又看见脏东西了，她又看见了！
　　颜徽把女孩紧紧地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头发，感觉到她吓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他也心疼的有些颤抖，“阿徵别怕，我们去找爹，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阿徵别怕，阿徵别怕......”
　　阿徵别怕，可是怎么能叫她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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