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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
然而他没有。
白港平倾身将笔扔进水桶,换了一只四号的水粉笔,抬眸时撞上她的目光。他没有逃,倒是很认真的看着她:“陆续予,遇到喜欢的要珍惜,不要错过了。”
他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会知道她喜欢他?不过连陆续予自己都不认为这种喜欢有多深,它很肤浅,停留在表面,也许不会深入。
她一直以来不就是只是需要一个人陪她打发时间吗?
“白港平。”
女声伴随窗户的敲击声,一层玻璃将声音隔的很闷。
陆续予看过去,那个女孩子长了一张……很冷淡的脸,她乌黑短发,发梢卷着贴着面颊,穿着一件奶油色的棉衣。她的眉毛很细,看起来是化过了妆,很淡,没有太大的观赏性。
白港平见到她就放下了笔和调色盘,向陆续予道别后就走了过去。
“她是谁?是你喜欢的那个?”
“崔青释,她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陆续予点点头,托着腮看他们一起离去的背影,心里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想着,也许有一天,白港平身边的人会换成自己。
也许?
她也并不是很清楚,反正对目前的她来说,感情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她要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生存下去,还有很长很难的路要走。
她一直顽强的,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挣扎着。
——
“诶??我和二班的人一组吗?”
惠树阮把分配名单拿过来的时候,陆续予正在和微信里的一个批发商议价。她接过单子扫了一眼,轻啧一声:“软软,你不是故意的吧?”
“这不是我分配的,你要算账找付崖去。”惠树阮咬着雪人软糖,一只脚踏在陆续予坐的活动台子阶梯上:“顾远伐知道不少东西呢。很多人都不会烧烤,你跟他一组多好,他烤你吃,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陆续予锁了手机放到口袋里,将单子还给惠树阮,不情不愿的说:“我……能不能换个位置?”
“不。”
拒绝的真果断。
“快去吧,顾远伐已经坐在那里了。”
陆续予坐到顾远伐身边的时候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过对方是显然故意忽视她的存在,只顾着低头把油刷到烤串上然后放到铁丝网上。
澄黄的油滴进炉里,呲的一声,橘红的火焰就兴奋的舔了上来。青灰色的烟雾旋即乘着无形的风向缓缓飘散,带着轻微呛鼻的油烟味儿,惹的陆续予连连挥手。
顾远伐拿着铁夹子灵敏的翻着铁架子上的肉和蔬菜,陆续予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刚想问什么,又被油烟呛的咳了好几声。她喝了口水,眨眨眼睛,眼眶外已经红了一圈。
“你不能往我身边坐坐?”
顾远伐终于开口了,他盯着烤肉,给它翻了一个面。
陆续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好把放在自己和顾远伐身边的包拿起来,勉为其难的往他身边挪了几下。
“你要不要吃年糕?”
陆续予点点头,他又说:“把那边的塑料盘子拿给我,再带两根竹签。”
陆续予于是站起身,撩起衣袖站起身从隔壁桌子够了一份盘子过来。她从塑料袋里抽出两根竹签,顾远伐已经从铁架上取下两块肉来。
他用竹签挑起一块肉,轻轻的吹了一下,而后递到陆续予的嘴边。陆续予看着他乌黑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咬了一大口。
好像……
“熟了吗?”
他弯了弯眼睛,露出一排牙齿,笑的狡黠又迷人,人畜无害。
熟了吗??
吗??
陆续予此时已经把肉咽下去了,她面无表情的盯着顾远伐:“无可奉告。”
他丢了竹签,笑容当真贱极了:“看来没熟,那我再烤烤。”
陆续予忍无可忍,啪的一下打在顾远伐大腿上:“你喂我生肉!”
“我就是递给你,吃是你自己的事。”
陆续予瞪圆了眼睛,唰的叉起另一块肉:“你吃不吃?!”
他笑了一下,接着垂下乌黑的睫毛,毫不犹豫的将那块肉吃掉了。
“卧槽?!”陆续予举着空空的竹签,难以置信道:“你真吃啊?顾远伐你生肉都吃啊?你不怕脏啊?”
他烤着肉,顺手打开一瓶胡椒粉,无所谓道:“不啊,你喂的我就吃。你喂什么我都吃。”
“喂什么都??”
“嗯,如果你想喂一些不明物体的话,我会吃着然后强吻你,我们一起吃。”
陆续予哗啦站起身,拿着竹签用力的戳了两下顾远伐的大腿:“卧槽你别说了,恶不恶心,恶不恶心你!”
他哈哈哈哈的大笑出声,眼角裁开细纹,妖佻的像个妖怪。
“刚刚肉不生,你别担心了。坐吧,马上把烤好的东西端到活动台去。”
“你怎么看起来很会这些东西?”
他挑了挑眉:“智商高咯。”
陆续予撇撇嘴:“情商低的吓人。”
他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我的能力不算是生来就有的。我父母是科学家,我是他们的试验品。不过他们因为一场实验意外都死了。照顾我的保姆是个犹太人,他会很多东西。偶尔他会带我野炊。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顿了顿:“他也死了好几年了。”
沉默铺天盖地,像网,像潮水。陆续予觉得嗓子哑哑的,她说不出话来。顾远伐和她一样,一直一个人在这个冷漠的世界生活着,挣扎着,不愿意轻而易举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便在别人眼中是个怪物也无所畏惧。
“你还带着那个手链?”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陆续予用食指抚摸过那串晶莹的链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说,我要是送你一条更好的,你会不会把它换掉?”
陆续予愣了愣。
她抬起头,对方正在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她。他认真起来的时候,乌黑的眼珠就好像一池墨水凝结起来,逼的人窒息。
“换掉?那你送啊,我看看你送的有没有让我换掉的价值。”
陆续予扬起眉,眼皮子一抬,神色骄傲的像个皇后。顾远伐将手肘放在桌面上,撑起脸颊,转过漆黑的眼珠,幽幽的盯了陆续予一会,调侃了一句:“陆皇后,我只怕无论什么手链都入不来您的眼啊。”
“啊,”他放下手臂,迅速的拿过铁夹:“不能烤太久,要糊。”
陆续予本来还想坐下来,但顾远伐把刚才烤好的几盒都堆到了桌子边,让陆续予端到活动场地去,此时台子那边已经放起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有几个女孩子在台子上疯狂的追逐着气球。
“陆续予!这边!”
惠树阮站在台子后边铺餐布,陆续予把烧烤都堆到餐布上,接着帮她把餐布理平,用东西压好。
“待会把这几盒分给他们,我们少拿一点。”
“为什么?”
惠树阮从书包里拿出可乐,“省的他们在后面唧唧歪歪说我们拿多了什么的,烦死人。”
陆续予拆开一次性杯子,替她和自己倒了一杯,轻笑道:“何必呢,说就说吧,分是要分,但我们自己也不能吃亏。”
“噗。”惠树阮灌了一口可乐,盘腿坐下,笑着说道:“待会玩游戏,爱的抱抱,你玩不?”
“爱的抱抱?”
“就是一堆人抱在一起,然后主持人叫一个数字,要按照那个数字几个人抱在一起,如果有谁多余了或者抱错了,就要退出。最后是只会剩下一个人的。”
“最后的那个人不算赢吧……”
“反正最后落单的那个要唱歌。”
陆续予一脸茫然:“我拒绝,我唱歌难听的要死。”
惠树阮耸了耸肩膀:“也不一定就是你啊对不对。”
——
游戏开始以后,陆续予一直和自己的舍友抱在一起,没有一开始就被立刻排除。她玩了很久,因为一班和二班一起的关系,人比较多,她也没在意有多少人,但随着游戏进行到后面,人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陆续予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顾远伐。
在主持人报出2那个数字的时候,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后背被谁推了一把。她被另一个人拉着走下台,回过头时看到顾远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看着她。
长空浩浩,彩霞条条。他站在微落的血色残阳前,微微歪过头,冲她挑了挑唇角,有挑衅的味道,是他一贯的模样。
也许从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孤独的。他从没有说过自己孤单寂寞,他一直很努力的在成全别人,却,从不顾及自己。他也许不是不在乎,他只是在乎不了。他爱一个人的方式过于卑微脆弱,他将它们捂在心口,用毕生的温柔去包容,只是从未与人说。
陆续予转过了头。
那天顾远伐唱了一首歌,一首英文歌,有越来越多的女生对他改观。他的嗓音哑哑的,像在流浪。
“I thought that I\'ve been hurt before
But no one\'s ever left me quite this sore
Your words cut deeper than a knife
Now I need someone to breathe me back to life
……
You watch me bleed until I can\'t breathe, shaking
Falling onto my knees
If I quit calling you my lover
Move on
……”
也许我曾受伤,但从未有人伤我如此之重。
你一字一句如锋利的匕首,割进我的心扉。
如果我停止呼唤你的名字,忘却你的所有。
此刻我继续有人带我重焕生命,
你冷眼看我流血不止浑身颤抖,我几乎窒息,
我蜷缩身体,
此刻我没有了你的亲吻,
我急需愈合伤口的缝针。
……
有一种懒惰叫死赖在床上打死不起来,一赖就是一整天,睡到天昏地暗头昏眼花最后真的起不来。
陆续予就是这种情况,自从学校临近期末,取消早晚自习,她的作息就没正常过,倒是她的舍友一个个在她的调教下都交上了男朋友,宿舍里成天都在撒狗粮,床帘都隔不住那浓浓的狗粮味。
“续予,你别睡了,下来活动活动。他们两个都跟男朋友出去了,我也要回家,今晚就不回来了,你要是出去别忘了带钥匙。”
下面一阵翻找东西、穿衣服、化妆的声音完了后,陆续予的舍友丢下那么一句话,最后是关门声,砰的一下,震的陆续予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
“cao!”
陆续予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了无睡意。她抓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开始在床上扒拉自己的胸罩。她扒拉了七八分钟才发现自己胸罩莫名其妙的掉到了床下的垃圾桶里。
真是见鬼!
“Pikapika!pikaqiu!”
短信息铃震了几大条,陆续予整个人吊在爬梯上,一边伸手去够手机。
消息是一个小哥发来的,前几天才认识的,长的比较好看,陆续予稍微有一点兴趣。她给对方回了个好字,跳下梯子拾起垃圾桶里的内衣丢进洗衣机,接着到衣柜里翻衣服去了。
——
今晚的风有味道,凉的,像咸咸的薄荷。
陆续予喝了点小酒,靠在电线杆上抽了根烟。她吹出一口烟雾,抬起眼睛望着远方,企图找到这座沉浸在酒色迷情的不夜城的尽头。
“续予?”
小哥的声音真好听,像个正儿八经的公子哥,那声色潺潺的,清又亮,可惜,勾不走她的魂。
“嗯?”她懒洋洋的应了声,一波三折的尾音,令身后那人听得喉咙发紧。
“今晚还回去么?”
“回去啊。”
他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支未着的烟。陆续予倚在电线杆上,替他燃了起来,一点亮橘色在这浓稠的黑夜里划开一道转瞬即逝的光,什么都没扯开,熄灭后升腾起的烟雾缭绕着迷情,缠绵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吸了一口,道:“别回去了。”
烟雾入喉,嗓音也没那么清亮了。陆续予歪过头,眯着眼看他:“不回去我去哪?”
他笑起来,“跟我走啊。”
她没回答,只是咯咯咯的笑了几声。他走近她,这座城市的霓虹灯光融进他眼里,闪烁变化,七彩斑斓。
陆续予拿掉烟,吹了一口气到他脸上,她在冲她笑。他伸手挥了挥,用食指挑起她的下颌,逐渐靠近。
“啊,今晚有点冷呢。”
她不动声色的别过头,将烟叼在嘴里,眯起眼笑了起来:“你回去吧,我待会还有事。”
“陆续予,人都说可看不可得,你这个人真是擅长玩弄别人。”
“那是因为他们都喜欢我。”
“有人不喜欢你?”
她垂下眼睫,看着明灭不定的烟头,没有回答。
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个玩伴后,陆续予蹲在街头,一直没走。
因为她发现,自己没有带宿舍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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