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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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信宫闭宫多日，明妃声称公主祭日，便不再张扬，甚至免了小厨房，一连吃了两天的冷饭，楚煜平得知了之后，夸赞了她一番贤惠之后也便不来了。
　　蓝湖一连几天打探消息，一听闻宋家班进了宫，便慌忙跑去通报了明妃。“娘娘，有消息了，他们进来了，连着卫四娘也一同混进来了。”
　　明妃多日紧张的心突然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的唇角舒展了一下，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哥哥果真办事利落！四娘是爹爹当年从江南赎回来的，豢养了她这么多年，也到了她报恩的时候了，但愿她不要辜负了本宫的期许。”
　　看着明妃的心情好了起来，蓝湖便似乎看到了希望，一切都顺着她们想象的轨道在发展下去。蓝湖有些得意，“那到时候和贵姬这边……”
　　“外来的哪里有用惯的好用。”明妃细长而骨节分明的葱指狠狠地将瓶中插好的月季揉拧在了手中，“该放弃的时候，自然就放弃了。”
　　蓝湖明白了明妃的意思，此次墨家人插手这件事情的意思也就是要把卫四娘安排进来。蓝湖以前听说卫四娘从小是江南红院里的小孤女，早年被关西王赎回了家里，也就当成干女儿养了，养她的乳母姓卫，她又适逢排行家中老四，就起名卫四娘。听说此女不仅精通音律，小时还随在关西王左右，对兵法阵图略通一二，说起来是干女儿，其实是墨家的死士。
　　明妃并不在意蓝湖的出神，她觉得如今的形式一切都是对自己有利的，她接着便随口问道:“来了多少人？”
　　蓝湖听见明妃问话，瞬间回过了神，思索道:“听人讲，大约有五十来个人。”
　　“五十多？”明妃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
　　蓝湖也并不知其所以然，只好道:“也许是将军为了掩人耳目吧，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自从他们进宫之后，奴婢只远远地望过一眼，的确是付贵大监带着，是墨五带着的人，那时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多。后来……就听说把清宁殿给挤满了。”
　　明妃突然有了一丝不安，她不解地望向蓝湖，满心疑虑道:“远远地望了一眼？你为何不联系墨五？”
　　“唉！”听明妃问起，蓝湖只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无奈道，“哪里是奴婢不想呢，自从入了宫，赵姑娘就把所有的戏班子锁到了清宁殿里，殿中一应俱全，就是不让他们随意走动接见外人，奴婢进不去，墨五也出不来，如何能联系？也就只有通过外围打听打听消息。”

　　“赵归荑？”蓝湖的话让明妃更加坐卧难安，她一直觉得这个女人神神秘秘的，既像是宫里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又像是山中的世外仙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赵归荑究竟是太后的人还是孟岚姝的内应。
　　明妃重新的焦灼让蓝湖有些无所适从，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于是连忙解释说:“娘娘不必忧心，您想，太后一向这么个行事风格。她那么厌恶伶人，能同意他们入宫已经是让步了，所以不叫他们四处乱走也不是什么理解不了的事情。”
　　事已至此，明妃也只好安慰自己。太后既然允许他们入宫，应该只要好好唱戏，就出不了什么闪失。

　　赵归荑行事诡异，带着白斗篷一行人进了清宁殿之后便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留下。墨五带着一行人，方才坐热了板凳准备下榻休息一下，就看见又挤进来了一波人。墨五有些不解地望了望，他眼帘中最先映出了一个穿着白斗篷的男人。
　　墨五和几个戏子刚准备上前询问，就看到了白斗篷身后的宋丙生。墨五大吃一惊，来不及说话，就吓得退后了几步，一只手指着宋丙生，一副活脱脱见鬼了的样子。
　　白斗篷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诸位兄弟别来无恙啊！”
　　“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墨五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一时说不出来什么话。宋家班早都被他们预先准备好的马队冲散了，东西也全部被他们打劫了过来，那宋丙生又是如何不声不响地进了宫？还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他们的马队虽然说乔装打扮了，可墨五一说话的声音宋丙生是如何也忘不掉的，于是他瞬间怒火中烧，冲上前来就骂道:“原来是你们这群狗杂种！冒充进宫，也不怕你九族下了地狱！”
　　墨五何时受过这种辱骂，况且他们本身对于宋丙生就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接着便招呼人想要动手。白斗篷见状，连忙拦在了前面，他一把推开了墨五，“你要想清楚了，这儿是皇宫，今天长公主的祭日，要是有人血溅清宁殿可就有意思了。”
　　墨五愣了一下，继而蔫了气势，他倒不是真怕了那个白斗篷，只不过是自家将军交代过在宫中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给明妃招惹了麻烦。墨五想了想，便道，“罢了，既然来了，我们也不追究了，你们安安静静地，我们等事了了自然会放你们走。”
　　白斗篷突然间笑起来，他简直觉得墨五说的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一副泼皮样便一屁股坐在了檀木香桌上，“墨兄弟，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情，现在你是瓮中之鳖，不是我们。你把我们逼急了，我们大不了——嚷嚷起来，到时候陛下过问起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墨五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不仅仅是因为怕他说的那番话，而是这“白斗篷”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姓墨，也就是说，他们的计划可能一开始就已经被人看透了。
　　宋丙生也是看惯人情世故的人，他见自己这边已经占了上风，不由洋洋得意起来，他现在觉得，自己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了这位楚老弟。宋丙生上前了几步，走到墨五面前啐了一口，“该安安静静的是你们，没有叫人抓你们，已经是我们大度了。出了这个宫门，京兆府的人还不一定能放过你呢！”

　　墨五手心上出了汗，他开始有些慌乱了。朱墙外的侍卫似乎变成了随时可以爆炸的火药，让他惴惴不安的心愈跳愈快，他不自禁地说话也带了些结巴，“你们……你们想怎么样？”
　　墨五试图挽回平和现在的局面，他知道如果这件事请败露，一定会牵连到将军，甚至让整个家族蒙受屈辱。白斗篷的眼睛里划过一起狡黠，他缓缓一笑，朝着墨五走了过去，“很简单，晚上唱戏的时候，上台的必须都是我的人。你们呆在后台静候出宫便是。”
　　“不可能！”墨五下意识地吼出了声，完不成将军的交代，这些所有的准备也就都白费了。明妃在后宫若有不稳，势必也会牵连到前朝。

　　“吵吵什么呢！”也许是响动太大，教导的姑姑有些不耐烦，她推门朝里吼了一声。
　　四下连忙寂静下来，她环顾四周，只见一间屋子里满满挤着的都是人。教导的姑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才发现有这么多人。”
　　兴许是她还有其他的事情，便没有太多的停留，说罢便扬长而去了。屋里的气氛越发的凝重起来，就在这时，突然一略显稚嫩的女声闯入了众人的耳中，“这位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不如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白斗篷和宋丙生闻声望去，只见墨五身后走出一个俊俏的女子，她打扮的甚是低调，可一双有神的丹凤眼中流转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她不似寻常枯瘦如柴的所谓佳丽，反而匀称丰满的身材更显风情。
　　“你是何人？你们戏班里还有女人？”白斗篷语气中带了些嘲讽，探量地朝着那女子看了过去。
　　那女子反倒大大方方迎上了白斗篷的眼睛，她微一施礼，“在下卫四娘，公子有礼了。”
　　宋丙生已经看呆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女子，她似乎有魔力一般吸引着自己，让他无法开口。白斗篷看了看宋丙生，嘴角勾出一抹嗤笑，他的眼神回到了卫四娘身上，“那你要如何各取所需？”
　　卫四娘撩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巧妙遮掩了眼中一丝闪掠而过的不安。“你们要唱尽管唱便是了，只将最后一折戏留给我们，如何？”
　　宋丙生打量了一下，最终说道，“最后一折不行，压轴戏给你们。”
　　卫四娘愣了一下，还是妥协了一步，她的心里早就明了眼前的人绝不是宋家的戏班子，只是她暂时摸不透他们的想法。“好，压轴便压轴，我们也不是非要最后的。”卫四娘似乎累了，说完便转身离去。墨五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末了还狠狠地瞪了一眼白斗篷与宋丙生，似乎有许多的不甘。

　　白斗篷看着他们的背影，抚摸了一下手中的折扇，他喃喃道，“姑娘真是料事如神，这领导一班子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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