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迟迟花袅袅

作者:姝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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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


      宁元十七年春,青松书院女学正是开课,五岁的暖暖和奚府十五岁的三小姐一道入了学,暖暖进的是启蒙班,和她三姐姐不在一起听课,只是每日去书院时被她三姐姐领着一道,下学时再跟着回来。

      青松书院有一个规矩,书院里无论是学生还是先生,进出不许带随从,不论贵贱,不分亲疏没有例外。

      暖暖五岁,她三姐姐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每日都会拉着她将她送到她的讲堂中,看着她坐好后才会离开。

      女学建在书院北边儿,也叫北院,和南院相比要小上许多,里面的学生也有所不同,南院里虽说大多权贵子弟,但寒门学子也不在少数,而北院则几乎都是权贵、官家小姐了。

      暖暖这一间讲堂就有两个小公主在里面,一个五岁,一个六岁。五岁的那个是清月公主,名叫月婉,她很喜欢和人聊天,年纪虽小知道的却很多,话也特别多。六岁的如玉公主话少,不大愿意与人交流,也不怎么理她的妹妹。

      因为年纪一般,暖暖和清月公主的座位挨在一处,一来二去人便熟了,两人时常在一处玩儿,清月公主知道什么都会和暖暖念叨一遍。

      这日课间,小公主挤在暖暖身边和她说话时,就提到了商由,论起来两人还是表兄妹的关系,暖暖从商由这个小表妹的口中忽然得知原来前几日他家里也不知出了点儿什么事儿,商由被他爹赶出了将军府,轰到公主府去住了。

      暖暖一听吓了一跳,问清月公主道:“他还是个小孩子,他爹怎么会把他赶出去呢?”

      “他可皮实了,”清月公主好似不怎么在意般的道,“他什么都不怕,而且他今年十一岁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

      中午吃饭的时间,暖暖跑到了南院去找商由,找了一圈没找到,问了她爹才知道原来商由今日没来书院。

      ——

      公主府

      演武场中央大太阳底下,商由赤着上身在舞剑,场地边上商重站在那里看着,商由身体非常灵活,翻转腾挪,一套剑法下来一身的汗,他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刚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就见旁边的商重手一抬扔了一杆长枪过来,商由左手接住,右手一甩把剑插在了地上,也没能喘两口气,接着又舞起了抢。

      一轮枪法过后,又是一轮长刀,最后扔了长刀,商由已是累得瘫软,直接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息。

      商重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尚且年幼的儿子,他开口却是说道:“你已经长大了,别再把自己当个孩子,以后凡事多想想。”

      商由坐起,原本汗湿的后背上此时沾了一层的土,感觉有些痒,伸手过去抓了抓,问他爹道:“你要去打仗了?”

      “西北起了战事,需得看看战事如何,若是秦远控制不住的话,只怕陛下就会让爹前去了……爹走以后你就住在公主府吧,将军府那里……你的几个姨娘,你既是不喜欢就别回去了。”

      “知道了。”

      商将军看着儿子:“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不要理所当然的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至亲。”

      “您已经说过两遍了。”商由嫌她啰嗦。

      商重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商由诧异,商重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慈父的模样来,摸了摸他的发顶,叹息一声没有言语。

      商由觉出不对,皱眉问道:“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商重沉默半晌才道:“我这次一走,只怕一时半刻回不来,你一个人在京里要诸事小心……”

      “我长大了!”

      “对,你长大了!”商重看着他儿子说,“男子汉大丈夫活在这世上,不要害怕任何事!任何事都不可怕!若是爹不在京里这段时间,你遇上什么事了,就去找你岳父,奚家是清流,老太爷又德高望重,只要那老爷子在世一天,他们家只怕是没人敢惹。”

      “这就是你给我定亲的目的?”

      “怎么和你爹说话的?”商重一抬手在儿子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还委屈你了吗?看看人家闺女知书达理的,再看看你!奚家肯同意这门亲事都是咱们祖上积德了。”

      商重站起身来道:“起来接着练。”

      商由手臂一撑站了起来,拍拍屁股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担心你的那些小妾想要弄死我,可我不怕,我才不靠媳妇给我撑腰呢,”

      之前赵家一直想和商家结亲,最开始想的是商由,后来商重给儿子定了奚家的女儿后,他们又把注意打到了商重身上,儿子定亲后没多久,就往老子身边送了个小妾,那小妾吹了一年多的枕边风,可这商重耳根子太硬,和赵家的关系没有半点走近。

      原本到这赵家也并没有放弃,可是去年底的时候,皇帝忽然插手帮着德妃塞了一个德妃娘家林家的女儿到商重身边,林家的姑娘进门没几个月就有了身孕,据这林姑娘身边的某位有经验的嬷嬷讲,还是个儿子。

      可是肚子三个多月的时候,忽然出了事儿,孩子没了,据林家这位姨娘说是赵姨娘害的,还拿出了证据,商重便将这赵姨娘给赶到了偏院儿里。至于林姨娘那里,也不知是补偿,还是商将军心疼了,她身体养好后,就把后院儿交给了她打理,在将军府里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势头。

      他们商家几代从军,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甚至私底下有人把朝廷的十万主力军叫做商家军。商家人丁单薄几代都是单传,如今商重人到中年也只有商由这一个儿子,眼看着商由一天天长大,再过个几年就可以去军中历练了,商重是担心有人对他动手。

      商由虽小,可其实他什么都懂,如今他爹那些小妾还没生儿子呢,若是哪天谁再给他生了个弟弟,那她或是她身后的家族必定会想尽了办法的除掉他。

      ……

      商重在武器架子上拎了一根长棍回来,闻言毫不客气的照着商由的屁股就是一棍,打得他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

      “不靠媳妇撑腰,自己就要争气。”

      商由爬起来哼了一声,商重见他这个模样手中棍子又挥了过去:“小兔崽子,桀骜不驯。”

      商由一个驴打滚捡起地上的长枪去挡,父子两个便过起招来。

      商重可不是个好脾气的陪练,时不时的就要在儿子身上打一棍子,口中还嫌弃的吼着,“漏洞百出”,“花拳绣腿”什么的。

      两人练了一下午,直到了黄昏时分,商重看着儿子脚步已经有些迈不动了,胳膊也挥不起来了,这才作罢,兵器放回去,商重拍了拍手就走了。

      看着他爹走了,商由咕咚一下又倒了下去,他爹真是不手软,这会儿他浑身疼的直想满地打滚。

      还好没滚起来,因为没多时他竟然又见到他爹回来了,不仅回来了,手上还牵了一个小女孩,并且还指着躺在地上一身是泥的商由和小女孩道:“看看你商由哥哥是不是好脏,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地上打滚儿。”

      商由听了咬牙坐了起来,刚想开口时,就见暖暖这小丫头两只小手捂着眼睛和他爹告状道:“伯伯他不穿衣裳。”

      商重这个大老粗,听暖暖这一说才忽然意识道,他牵着的是个女娃娃,于是他弯腰抱起女娃娃往回走,口中道:“回头伯伯教训他。”

      暖暖听了却不干了,软软的求情道:“伯伯不要教训他,让他穿上就好啦。”

      商重却笑了:“暖暖心疼哥哥了?”

      暖暖点头:“伯伯你要对他好一些。”

      “伯伯对他不好,暖暖就替伯伯多照顾他一些好不好?”

      “好,”暖暖乖巧的答应着,而后又道,“可是你也不要对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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