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梦江湖

　　半睡半醒之间一夜过去，清淩淩的天光见缝插针地飘进来，落在蒙着外袍熟睡的张菁脸上，不扫而黛的娥眉蹙起，字句含糊地念叨着，张菁蜷着身子往蕴了整夜温暖的外袍里缩，小巧圆润的下巴搭在衣领边上。墨黑青丝滑落肩侧，罩住大半张脸，只能瞥见不满意蹙着的眉与鸦羽般的睫掩住明亮澄澈眼眸。

　　贪眠不愿醒的小人儿团着身子全罩在自己的外袍里，犹在梦中越裹越紧，平白让人生出几分想象。像什么呢？本准备喊醒张菁的连城璧见此景闭口不言，琢磨一番，他前十几年的人生回想起来枯燥得很，在母亲的督促下自小早起三更沉夜晚眠，练千千万万遍出剑与收剑，以期实现母亲振兴无垢山庄扬名立万的心愿。剑是他最最熟悉的东西，张菁挥鞭出招的时候似剑锋锐，但现在，她像的是幼年时于梅林练剑瞧见的那只小鹿，怯生生地躲在树后，圆润的大眼睛盛满秋水，新奇地望着小小的他，而后蹦跳着跑开。

　　轻手轻脚地燃起火折子重烧起一堆火，连城璧将火拨拉得愈烧愈旺，才起身走出山洞。

　　许是火堆太过热烈，张菁骤然醒来，裹着外袍从稻草铺成的铺上坐起，想起昨日发生的事心里就是一惊。连城璧走了？张菁垂头看向手里的月白外套，这人怎么连自己的衣服都不带走。

　　“小仙女。”外出归来的连城璧见张菁低头瞧着自己的外袍发呆，出声轻喊。

　　等张菁抬起头来，连城璧不自觉皱眉，“你发热了？” 眼前人烧的脸颊通红，伤后素白的脸色显而易见。

　　“发热？” 张菁疑惑着抬手抚了一下额头，真有些烫。“噢，没事。”

　　连城璧走上前，递出手里一碗山桃野果，桃红果黄，刚从枝间采下不久，光滑的表面沾着润泽水露，见之即觉新鲜可口，口中生津。“吃些果子，我们下山赶路，寻到城镇落脚之后你需去看大夫。”

　　外袍揽在臂间，张菁伸出手臂，表示物归原主。拈个山桃咬下一口，忍不住道，“嗳，连城璧你这处处细致，让我怎么办？”

　　连城璧不接外袍，小仙女身上的衣裳七零八落地总会露些雪肤在外。“袍子你先披着。昨夜既说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朋友，朋友之间本是应当，哪需你怎么办。”

　　江湖上行侠仗义出手相助的事情多了去了，缘分纠缠在一起，不知为何，亲近来得如此自然。

　　啃完山桃野果，两人一起将洞内用过的东西收拾了一番，连城璧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稻草席上，算是借用借住的报酬。而后，两人下山，张菁一声清脆的呼哨，没过多久就见昨日放走的红马樱桃跑来，灵性十足地靠在张菁身上蹭了蹭。连城璧栓在树上的马吃草吃了个饱，倒没顾上跑。马鞭一扬，两人向北奔去。

　　马蹄飞驰一整天，傍晚时分两人赶到了时雨镇。时雨镇位于贯穿南北的交通线上，来往南北之间的各色人物大多在此停脚。镇子说不上大但绝对不算小，繁街长巷上商铺林立。两人寻了家显眼的客栈住下，定了楼上相邻两间厢房。张菁寻到信鸽将消息递出去后，便见连城璧站在二楼回廊，和店小二在说请郎中等杂事。

　　拧着劲奔波一天，张菁现在恨不得立马躺到床上睡个天荒地老，但该说的事还没说，她怏怏地等在一旁。

　　吩咐完店小二请郎中上门与准备热水饭菜等事，连城璧抬眼便见小仙女倚着二楼扶栏，眼巴巴瞅着自己，身上仍裹着月白外袍如罩披风。

　　“怎不先回房间歇着？”

　　“有事和你说。”张菁将连城璧让进门，扣牢门后道，“我身上的‘合欢’必须当即解了，与你往北行这段路，恰好能碰上九妹妹，明日就在这客栈聚头。她自幼研习医术，估计能帮我解毒。”

　　“九妹妹？” 连城璧不知这名号代表着谁，顺着张菁的话疑问了句。

　　“你不知‘人间九秀’？” 张菁有些讶异。依慕容山庄在江湖上的名声以及慕容氏九位姐妹的本事，慕容家的姑娘正应了那句话——一家有女百家求。

　　连城璧敛眸垂首，倒了一杯热茶，“我是从远地方来的，对这个世界其实不熟悉。”

　　这话听着古怪啊，不过张菁没有多想，这几回总是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受连城璧照顾，现在有了连城璧不知道的事情，她格外积极地解惑答疑。“‘人间九秀’指的是慕容九姐妹，这九姐妹不但轻功、暗器，可称天下一绝，而且每个人俱都秀外慧中，只要是别人会的事，她们姐妹就没有不会的。所以，天下的名门世家，没有一家不想娶个慕容家的女儿回去做媳妇。如今除了最小的九妹妹外，另外八位姐姐嫁的不是武林世家的公子，就是声名显赫的少年英雄……”

　　普及了一遍‘常识’，张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一双水润润大眼睛打量着连城璧的表情，愣是没发现连城璧露出什么向往、钦慕的神情，以为是自己没解说好，懊恼问道，“我说的不好吗？我记得酒楼说书先生就是这么说的啊，那时候听着的男的可都是一副心悦美人寤寐求之的痴狂样。”

　　连城璧听了这番介绍，想的不是那九位秀外慧中的美人，倒是明白了慕容山庄声名赫赫的原因。轻浅笑意凝在唇角，连城璧笑搭梯子让张菁下，“你说的极好，是我暂时无法思美人而已。既如此，我明日确定你解毒无恙后，便继续北行入恶人谷。”

　　张菁托腮瞅了连城璧一圈，从相貌与气质上看，可谓是谦谦君子，如磋如磨。再论武艺，剑法出神入化，自己与他一比，说不定落在下风。嗯，看来这人不需要思美人，自有美人思他。

　　手一滑， “连城璧，我阻了你的行程。”

　　“嗯，所以等下你好好服郎中开的药，服完后好好歇息。即便没受内伤，也不能不把身上的伤当回事。”连城璧正色嘱咐，张菁坚持要赶到时雨镇，一路飞奔人随马动卷成流火，根本就不把伤病放在心上。

　　第二日，慕容九妹如期而至。只见她一身嫩黄衣裙，体态轻盈，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柳眉轻颦，柔情水目充满了忧郁，容貌虽非绝美，一番楚楚动人的姿态，却是我见犹怜。她身后还跟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又高又大的个头一眼看上去倒能唬人，可他满面稚气又将强壮体魄营造出来的气势毁了个干净。少年毕恭毕敬地跟在她身后，害羞似的连头都不舍得抬起。这男女两人一个就像是弱不禁风的闺阁千金，一个又像是循规蹈矩，一步路也不敢走错的世家少年。

　　慕容九妹淡淡扫了一眼连城璧便自己进了小仙女的厢房，然后就关了门，竟把跟着她一起来的高大少年单独撂下。

　　高大少年脸红了红，主动向连城璧解释，“连公子，九姐素来是这个脾气，你不要见怪。还有，多谢你救了小仙女!”

　　连城璧脸上浮出个习惯的笑容，他出身于武林名门世家，不能像野路子出身的江湖人那样随心所欲，反而需时时注重礼节，自小被长辈约束讲究大家风范。“无妨，我姓连名城璧，你直呼我名字便好。”

　　见连城璧态度温和，举止大方，顾人玉的拘谨散了些，连连道，“那，那你叫我顾人玉。”

　　厢房内，慕容九妹面色极不好看。她将医具一合，声音沉地坠石。“菁姐姐，你身上的‘合欢’我解不掉。无相门那些杂碎玩意，竟…………”

　　张菁收回手腕，翻手抚在慕容九妹手背上，一张脸看不出情绪，“无事，郭逢英已经被我杀了。”

　　掌心温热贴在自己冰凉手背上，慕容九妹一时忍不住鼻酸，“菁姐姐，你随我回慕容山庄吧，家中长辈定能想出办法。”

　　“不回。”张菁断然拒绝，脑中想着其他的办法。

　　“你就硬要和姨母赌气吗？我虽未将此事告诉姨母，可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姨母该有多担心!”慕容九妹急道。

　　张菁避开慕容九妹的眼神，低头掐着自己的掌心脉络，“我在娘亲面前发了誓，不得到答案，永不回去见她。”

　　慕容九妹气到无言，过了一会才道，“你何苦要和姨母犟下去……”

　　“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她不给我，我就自己去找。”

　　“菁姐姐，你找的答案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姨母？”

　　张菁不答，亦强迫自己不要回想起那天娘亲的眼泪。

　　“菁姐姐，姨母她有自己的打算，你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解毒的事我与你一起想办法，无相门那些渣滓也需防着些…………”

　　“九妹妹，你帮我瞒着娘亲就行。其他的事，我心中有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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