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梦江湖

　　狭路相逢，南夫人没能拦住张菁那一喊，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来人身上。

　　一袭洁白不染俗世灰的白衣像是将她裹在云海平缥缈雾中，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皮肤却是失了血色的苍白。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亦是冰冷淡漠。洁若冰雪，更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一番打量下来，南夫人心下暗惊，这人不可能是小公子那边的人。她身无武艺，只精毒术，袖间划出毒包，见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似乎还摸不清头脑，面上不动声色道，“此乃私人恩怨。姑娘行个方便，让我过去？”

　　张菁生怕这救命稻草飞了，愁着该怎么劝人，眼睛却先一步瞄到南夫人袖里的把戏，急道，“小心她袖间毒！”

　　说时迟那时快，毒包已被南夫人掐破，扬起的毒粉直奔白衣女子，只要沾上那么一点，便是侵蚀血肉的下场。张菁睁圆了眼，担心白衣女子平白遭了难。

　　白绫重现，当空对上，将那毒粉尽数包裹拍到地上。随之白绫急退，同时白衣女子水袖间如蛇般探出一条金铃索，卷起张菁往空中一抛，捕雀轻功起，将浑身僵硬晕头转向的张菁揽在臂间放下。

　　这边白衣女子救人，南夫人见自己的毒粉被她轻轻松松收了，已知敌不过，毫不恋战地朝前掷了三个烟雾弹，自己转身上马车，驱马原路而去。

　　烟雾弹无毒，蔓延开来令人睁不开眼。张菁被熏得眼泪流出，可惜自己追不上马车，红着眼道， “女侠，车里还有四人，我们都中了毒不能动弹。”

　　白衣女子这是第二次看见人流泪，第一次是从小带她长大教她武功的孙婆婆死之前，泪流满面地让她照顾好自己。从那以后，她便不喜欢见到人哭。

　　她将张菁放到路边，说话了，语音娇柔婉转，语气却无丝毫暖意。“你在这等着，我把马车追回来。”

　　过路烟雾未散，白衣女子也不在意，轻功绝顶的她直接凌空飞上路旁的茂密树顶，踩树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原地忐忑不安的张菁终于是等到了白衣女子回来，但那画面吧，总有几分逗人笑。

　　只见先前疾若闪电来去自如的白绫此时绕着马脖子缠了几圈，白衣女子在前面走，手中白绫牵着马往前走，勒得那马垂头丧气老老实实埋着头迈蹄子。而南夫人被金铃索绑得如同吐丝蚕蛹，索练前端尤其箍紧了南夫人的手。先前被张菁撞开的车门没有闭上，里面的四人同样受了波及，七歪八扭靠在车壁竖椅上。正对着门的连城璧在看到张菁时，见她下巴上磕出血痕，眼睛红红的，心里全然不是滋味。

　　几经折腾，张菁身上的绳子早松了，但她仍然不能动，含着泪水的清亮眼眸亮晶晶地看着白衣女子走近，激动谢道，“女侠救命之恩，他日必当报之！”

　　白衣女子将一开始便有的疑惑道出，“我不叫女侠，我叫小龙女。”

　　哎？张菁哑口无言，懵懵地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龙女又说，“我不用你报恩，你只要告诉我全真派在哪座山上。”

　　一场暴雨封山，山体滑落，她担心孙婆婆的墓被冲垮，出了古墓，走着走着竟迷了路，甚至找不回原路了。这些天一直在山林间行走，若不是玉蜂跟在身边，引着她找些山果花蜜，早饿晕了头。好不容易走出山林，却遇上了奇怪的这几人。

　　全真派？张菁努力回想，没听过啊，明明她将这个江湖的门派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帮不到人她又过意不去，忙向车里的人喊道，“你们知道全真派在哪座山上吗？难不成这是个隐世门派？”

　　车里的人同样不知道，然宫九已有了别的心思，虽然现在暂时是误打误撞被这身手不凡的白衣女子救了，但听南夫人话里的意思，她明显是和某个隐藏的势力达成了交易，说不定正有人不知在何处等着他们。他高声道，“那位小龙女，我们现在被人追杀，偏又僵若死尸，不若你先送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到时我们必倾尽全力帮你寻那全真派。而且你身边的菁姑娘也在找一个玉水山庄。”

　　小龙女闻言，前一句话她没兴趣，后半句却让她找到了同等境地的小伙伴，“你找玉水山庄做什么？是也迷路了吗？”

　　“回家。玉水山庄是我的家。”至于迷路，张菁语气低落，“算是迷路吧。”虽然她根本不知道那条路在哪，自己是走哪条路来到这个江湖的。

　　小龙女愈发迷糊了，孙婆婆只教了她武功，古墓派除了棺材，就只有她们两个活人，世上除了师姐李莫愁，也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古墓派的存在。不经世事的她完全不能理解她未听过的字词。张菁靠着路边的石头，她站着说话觉得别扭，干脆蹲下来问，“家是什么？”

　　张菁再次被问得发懵，但小龙女的眼神纯净，天真无邪，态度认真，像是真的不知道。她猜测这全真派定是个与武林隔绝的隐世门派，想了想，道，“家是你从小生长的地方，那里有世上最爱你也对你最好的人。”

　　小龙女将这形容和古墓派比对一番，从小生长没错，可是对自己最好的孙婆婆已经过世，古墓派只有自己了。孙婆婆过世的时候她没有哭，修习玉女心经最是讲究心境平若冰湖，不起波澜。可现在，眼眶莫名湿润，她闭了闭眼睛。睁开时道，“那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你帮我找全真派，我帮你找玉水山庄。”

　　曲曲折折，小龙女在张菁的教导下颇有几分艰难地赶着马车终于到了一处饕餮当铺的据点。

　　身上活僵的毒性一解，几人沐浴换衣填饱肚子休整之后，分作两处。宫九和花满楼负责将南夫人背后的势力撬出来。南烛给张菁和连城璧拔蛊，小龙女在一旁观看。

　　拔蛊的东西是临时准备的，所幸南烛在药物上见识广博，将稀奇玩意替换后，倒也备齐了。颤巍巍的银针分别刺在头部几处要穴，太阳穴处涂抹着气味刺激难闻的药液，南烛叮嘱两人以内力护住心脉，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们脑内的蛊有动静了！

　　小龙女眼见着张菁的右侧太阳穴鼓起了小小小小的一团，连城璧的左侧太阳穴同样凸起，皮肤下有着什么东西在焦躁地移动。

　　南烛见此，以指间稍粗一些的银针扎破两人耳根，血珠染在针尖，紧接着在耳根附近抹上清凉的药糊。

　　没多久，捧着药盅的小龙女就在张菁耳后接住了从耳根处挤出来的黑乎乎虫子，浑身不舒服的她急忙一把盖上。

　　南烛同样接到了连城璧耳根处挤出来的虫子，他好整以暇地用药镊子夹到灯火处，凑着细看，又接过小龙女手中的药盅，端详了里头那半只。

　　的确，是半只，当世罕见的是这蛊虫竟前后都长着头。也幸亏藏在张菁和连城璧脑内的仅有半只，它们只是蛰伏，不然时日一久，啃噬脑内，怕是不只使人癫狂。

　　两人收回内力，热腾腾的药已放在面前，南烛道，“喝下去后，建议你们什么都不要想，先睡一觉。”

　　连城璧将药一饮而尽，“前辈，我的记忆可能恢复？”

　　南烛收拾好那两个药盅，边道，“若蛊虫只是压制你脑内神经，没有啃噬，自有很大可能恢复。”

　　两天一夜历经喜与险，此时已是第二晚的酉时。

　　连城璧在听到南烛的回答后，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张菁看向他，还未移走视线已被连城璧视线追上，眸意切切地凝视着她。似在等谁先开口，却皆是欲语无言。

　　在气氛转变之前，张菁朝他颔首，携着小龙女先休息去了。

　　背影很快走出连城璧的视线，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握紧了拳，复又放开，和南烛商量起事情。

　　夜深万物静，本以为在南烛熬制的药物作用下，会得一场好梦，但梦境如折子戏般幕幕展开，终于山崩地裂惊心动魄一瞬。张菁猛然坐起，夺门而出，奔至栏下，迅而乱的脚步在看到院前伫立那人时一滞。

　　她合衣睡下，只散了发带，‘九现神龙鬼见愁’仍好生生地束在腰间，如今为了寻十分确定而抚上。讷讷言道，“你说你孤身一人，来自远方，就是这吗？”

　　连城璧比张菁醒来的早半个时辰，魂牵梦绕的梦境彻底清晰，心情激荡，他睡不下去了。寒夜立中宵，看着张菁的房门思绪四散。

　　见到人冲出来的这一刻心中突然惊现一个问题，连城璧，你可经得起第二次失去？

　　“是这。”

　　世事玄妙，令身处其中的人向来只有接受，而言语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虚弱无力的。

　　奇人奇事奇景奇物是江湖魅力所在，身怀绝技之人自不甘生活平淡若白水，然而一入江湖深似海，回首已是他年身。

　　张菁看了一眼连城璧，环顾四周，除了这个人，一切都是陌生的。她能去哪？玉水山庄怎么走？

　　青丝扬逸，她纵身上了屋檐，无声无息地坐着。寒凉秋意一层一层漫上来，将她整个人困住，还未到冬天，冷就能侵蚀肌肤骨肉，向着身体更深处。

　　微带暖意的宽大袍子罩了上来，将她整个人裹住，连城璧坐在她旁边，隔着半臂距离，没有说话。

　　张菁仰头望月，月儿半圆，留有莫大缺憾。她望到酸了眼，忽而道，“连城璧，这月亮该是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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