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梦江湖

　　一顿脾气歇斯底里地发完，天公收手，豆粒大的雨珠泄劲一般转为绵绵银丝，密密麻麻浸润万物。

　　阴沉沉的乌云一时半会散不尽，天色将晚，山林小路黑得深了些。垂头丧气的红马樱桃驼着小主人安安稳稳地迈蹄走，小心翼翼避过路上的杂乱石块，不敢大踏一步，生怕颠着了背上僵硬的小主人。

　　十指纤纤搭在马背两边，一滴一滴血珠顺着指尖往下坠，血色由暗红转浅，才渐渐止流。张菁伏在湿漉漉的马背上一动不动，青丝掩映露出的侧脸绯红若染了锦色霞光，小脸滚烫烧燎，小腹蹿着生生不息的毒火，叫嚣狰狞渴求，不受压制地作祟。

　　脸是烫的，小腹是烧的，喉咙更是干渴地说不出一句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敷上了秘制的金疮药，治疗的效果无比好，然而承受的滋味不亚于伤口洒盐泡辣椒水，生生疼的人恨不得将敷药的那处干脆剜去，还省得遭罪。张菁明知这其中的疼，但她将能照顾到的伤口一一敷上金疮药，还用布条狠狠扎紧，以便疼痛能持续地久一些。

　　郭逢英说的不假，‘合*欢’之毒不疏解，真能把人逼到失去控制。九成内力压制体内‘合*欢’之毒，张菁仍觉得遭欲望持刃凌迟的理智岌岌可危，她只能用痛感刺激自己保持理智，甚至自封穴道半个时辰，好让躁动在血液经脉中的春*毒能被麻痹得稍微安分一些。

　　荒郊野外，细雨茫茫，不见行人。半个时辰一过，穴道自解。张菁缓缓活动麻木的身子，挣扎着从马上挺起身。湿透的全身阵阵发凉，背脊生寒，仅剩一成内力护体的张菁几乎撑不下去。可这还不够，‘合*欢’之毒发作的时间未熬过去，她再度掏出靴筒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左手五指指尖划开的口子里扎进去。习鞭之人腕力精巧，手头功夫细致。不过须臾，指尖划开的条条口子被薄若纸片的刃尖往里剖得愈深，鲜血立即渗出。

　　红马樱桃或许是对经久不散的血腥味不习惯，打了个大大的响鼻。脖子一甩，差点没把张菁甩出去，她忙在马鬓上轻轻地耙了几下，顺齐了毛。张菁咬紧血迹斑斑的下唇，匕首换到左手握住，准备继续划深右手五指。十指连心，痛达全身，尖锐的疼痛如千年玄｜冰将躁动的‘合*欢’春/毒封住降温。

　　“踢踏踢踏踢踏…………”远处骏马奔驰的蹄声骤然收入聪敏耳内。剖指的动作被这声音惊得一颤，入得更深，一下疼得张菁挣扎在昏沉中的大脑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些。不怕荒郊野外一人独捱，怕的是有人来!估算着马声的距离，张菁轻吁一声，勒马偏向往树茂叶密的山上走。

　　一地死尸七零八落堵在小道上，血水四流。连城璧坐在马上，一具一具尸体扫过去，死不瞑目的郭逢英躺在泥泞里，脖子以扭曲到几乎绞断的姿势歪在一边，可见当时夺命的人下手有多迅猛狠绝。

　　拍马缓行，连城璧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几日前他从埋伏的人口中知晓郭逢英的毒计，第一时间打马回转，重寻小仙女。途中曾有几瞬犹豫，燕南天秘宝风声一起，江湖中人俱是闻风而动，就连长久蛰居于恶人谷的几大恶人都纷纷出谷。而没了十大恶人坐镇的恶人谷，危险性大大降低。从万春流那里取到灵药，对连城璧来说不是难题。再者，消息的卖法从来是随机应变生出多种变化，亦正亦邪的百晓生说只把消息卖给他们二人，不一定可信。

　　明明就应该抓紧时间多取灵药换线索，抢占先机。可是，逼问出的计划里，‘合*欢’之毒清幽暗雅，全然不似一般春*药引人警醒。更有甚者，‘合*欢’之毒并不是仅仅发作一次便能解除，而是半月发作一次，每每发作起来，被外人多看一眼都要寻死的贞洁烈女亦难免沦为朱唇万人尝的淫/娃/荡/妇。

　　就尸体来看，打斗过去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连城璧一路观摩一路慢行，波澜不惊的心境因着昏晦的雨、逼近的夜，生出不明情绪。

　　马蹄的痕迹在泥路上格外清晰，戛然而止。连城璧眼前一亮，看向两旁山道，揣摩着选出一边，驾马直上。

　　荒山野岭，山穷水复的窘境迫得张菁弃下红马樱桃，任马自行。不知道路上来人是恰好路过还是阴魂不散的无相门人，她不敢冒险，马虽能载人但在这雨天，痕迹最易循踪。

　　徒步寻到一处遮风挡雨的洞穴，张菁躲在洞口隐蔽的地方，手持匕首严阵以待，不敢掉以轻心。再撑一会，就能熬过去这次毒发。

　　几重折磨下五感敏锐程度降低，直到有人踏进山洞，张菁才反应过来。她心生穷途末路的愤怆，手中匕首直接照人飞过去，只求一招制敌。

　　连城璧倒退半步，上身微往后仰，剑鞘横在面前挡下匕首。

　　哐当一声，匕首砸在地上，张菁心咯噔跟着跳，屏住呼吸。

　　“小仙女，我是连城璧。”连城璧弯身捡起匕首，“我知道你中了‘合*欢’，我无恶意。”

　　熟悉的声音尚不能让张菁提起的心归回原位。她冷冷地瞪视出现在眼前的连城璧，抛却前缘，犹如在看一个敌人。只是浑身湿淋淋，伤口造成的虚弱让她看起来如同即将炸毛的小兽，不具威慑力却不服输地警告，“离我远些!”

　　微不可察地轻舒一口气，因着一分庆幸衍生十分欢喜，又在看清小仙女此时境况后，笑不出来。

　　眼角飞红，眉梢蕴情，瞪视没有半分小仙女预想的威胁，反而水光潋滟于含*春明眸，搅扰不动枯潭。骚*客曾言，含羞带怯，青*涩风*情，美而不自知正是美人勾魂摄魄三招必杀。连城璧垂眸，不去看媚惑万生那张脸。然而视线下移，又是小仙女衣裳湿透描绘的窈窕身形与衣裳破烂处外露的雪肌嫩肤。

　　迅速的移开眼，连城璧顺着小仙女的意走开几步，与她相隔一段距离，让小仙女安心。“好，我不会靠近你，只等你熬过毒发再说。”

　　连城璧的表现让张菁稍许松了口气，她缓缓滑坐在地上，发冷的背脊靠在寒凉石壁上，冻得她倒抽一口凉气。调动内力压制逐渐安顺的‘合*欢’，张菁总算好受了些。

　　洞穴宽敞，连城璧四处走了走，运气颇好地在靠里的地方发现了稻草铺成的床，堆放的柴火，以及简易的灶与小缸锅碗等物，估计这洞穴是某个山野猎户打猎休憩的落脚地。

　　连城壁思索一番，转身走出山洞，“我去寻些吃的回来。”

　　张菁不吭声。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连城璧手上提溜着一只野鸡和一兜山菌野菜回来了。他也没看闭目调息的小仙女，自己到里侧飘不进雨的地方弄起了吃的东西。

　　野外开火的技巧其实是连城璧刚学的，无垢山庄的少庄主走到哪都有人料理杂事，现在他只身一人，诸事只有自己动手，倒也学了些以往不曾接触过的东西。起了两堆火，照亮彻底黑下来的山洞。

　　匕首将野鸡剖成两半，一半腌好随身携带的作料串在削过皮的树枝架在火上烤，一半切成块混着洗净的山菌野菜扔在锅里一块煮。做完这些的连城璧站外面接雨水洗净手，才转回来默默守着吃的，也不说话。

　　火光摇曳，食物的香味开始飘散。终于熬过发作的‘合*欢’之毒，彻底将这肮脏春*毒压了下去。张菁这才恢复冷静，不再浑身布刺。

　　连城璧见她脸上魅*惑绯红尽退，现出虚白面色，知道毒是暂时熬过去了。喊了一声，“小仙女，往火边坐吧。”

　　张菁缓慢步了过去，‘合*欢’之毒消停了，身上伤口的疼痛开始发酵。筋疲力尽坐到火堆旁，突然接触到的暖意舒服到张菁身子颤抖了下。看向转动着烤鸡的连城璧，有些疑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无相门人伏击我，我从领头的人口中探出郭逢英要拿‘合*欢’对付你，有些不放心，就赶回来了。”连城璧照顾着汤和烤鸡的火候，随口解释。

　　张菁顿时无声，连城璧说的云淡风轻，她却不能忽略平淡话语里蕴含的担心。上回告别时交流几句，两人俱知与对方性情相合志同道合，几分惺惺相惜油然而生。现在又是自己处境尴尬，受他挂念。

　　想到刚才自己敌对的语气，张菁下巴埋在膝上，“方才我态度不好，你别见怪。”

　　连城璧见她环膝抱住，缩成一团小小的，人也疲乏。心念一动，取下外袍，递过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披我的外袍挡挡寒。”

　　张菁抿唇接过，人情欠一点也是人情，这两回积起来不知欠连城璧多少了。她豁出去一般，“交个朋友吧，连城璧。以后风里来雨里去的事，叫上我。”外袍罩在身上，带着暖暖的体温与浅淡木香。

　　豪情壮志的口气莫名让人想笑，连城璧盛出一碗香浓的汤，往小仙女手上递，“你先养回来，诸事另说。”

　　煨烂的鸡肉肉质鲜嫩，山菌野菜清爽解腻。张菁喝了一口汤，鲜美味道入喉，一路温暖腹胃。舒心得她双眼眯成月牙，心满意足地朝连城璧展颜笑开，皱鼻问道，“快答应，难道你见我时运不济了这两回就小瞧我？”

　　江湖人口中的小仙女，美得傲视群芳，冷脸待人，鞭法凌厉。没人见她笑过，连城璧现在见着了，想到一句不合时宜的诗句——我花开后百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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