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梦江湖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一路向东，山愈青，水愈秀。官道上惊尘飞扬，时有高大骏马风驰电掣而过。

　　红马樱桃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响鼻，劲瘦有力的长腿迈着大步，不敢放开了撒欢跑。张菁有气无力地伏在马背上，一手松松地挽着缰绳，一手抱着马脖子，闷闷不乐地像是说给自己听，“好没道理，明明是一室地下水里泡出来，为什么我又病了，你却精神百倍，显得我多弱似的。”

　　勒马缓行在张菁马旁边的连城璧却是听见了，他俯下身偏过头，瞧着张菁气嘟嘟的鼓着腮帮子，憋住笑，温声道，“你当然不弱了。是因为我小时候性子皮，练功耐不住烦，曾在冰窟里呆了一年。自那以后，身体格外强健些，风寒不侵。”

　　张菁猛然抬头，起势过大，身子晃了晃。连着奔忙打杀，在地宫里泡过水，筋疲力尽逃出，寒夜里不得安歇又气过一场，任是年轻力盛武功高强，也撑不住病来如山倒。

　　长臂一伸，连城璧倾过身扶住张菁，“缓着些，进城之后我们寻个好大夫抓药，别总想着不吃药等病自己好。病是会好，可你熬了那么多难受。”

　　张菁不愿听他的啰嗦，小弧度地撇撇嘴，揪着前头的话愤愤不平，“小时候是多小你师父怎么这般磋磨你! ”连城璧性子沉稳内敛，全然没有年轻人的娇躁。光是听连城璧的话，张菁就能想象到小时候的连城璧困在冰窟里磨炼的场景，冻得全身覆满冰霜。

　　“没有师父，是我家的规矩而已。”连城璧语气和缓，连家对后辈要求甚严，素来是依着祖传的功法秘籍自学成才。他从没觉得委屈过，严苛的家教让他认定是理所当然，现在见张菁反应如此大，竟觉得心里滚烫。

　　正说着，后头四匹马迎头赶上，其中一匹来速一般，偏就在经过他们时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屁股，冲了过去。

　　张菁忙不迭地勒马转向，躲过了那一阵马蹄飞洒的尘土。气不过地正想挥鞭赶上，又被后来的花无缺叫住，“张姑娘，切莫与铁姑娘计较，她囿于江湖传言，不辨真伪，也是受了蒙骗。”

　　“别姑娘来娘去的了，听着烦人，你要么直接唤我张菁，要么唤我外号。”张菁不太客气，“花无缺，我应了你同行之邀，不代表我就能一再忍受铁心兰不讲道理的臭脾气。”

　　花无缺要找江别鹤，一是受了神锡道长的拜托助连城璧正名，二是出于仁义助铁心兰寻江别鹤问清一件事，而这件事恰好与前段时间在江湖上闹得腥风血雨几乎毁了峨眉派的假藏宝图有关。

　　据铁心兰所言，她一早就从她父亲“狂狮”铁战那得到了藏宝图，可没过多久，铁战就失踪了，失踪的原因无人知晓，铁心兰只知最后一次见父亲时，铁战说要去找江别鹤。之后，江湖上突然广泛流传开藏宝图。

　　移花宫从不过问江湖事，几乎与世隔绝，反倒成为江湖中人心目间的武林圣地。花无缺身负重任从移花宫中出来，赶上了这等武林大事，本是追踪他必杀之人江小鱼而去，后察觉到藏宝图为假，分明是有人暗中作祟，掀起江湖风浪，图谋不轨。身为移花宫少主的他，为不堕移花宫名声，将这事揽了下来。

　　初时见铁心兰一人辗转江湖不易，顺手救下，好生相待。不过现在饶是花无缺习惯性优待女子，经过那天铁心兰为了帮小鱼儿逃走就脱衣服束缚他的行动，他心里也攒了些许不快。

　　由于成长环境，他是对女子多了几分平常男子没有的怜惜，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女子胡作非为毫无脾气。那天如果真被赤!身裸!体的铁心兰抱住，即便是她自己送上门，实际占了便宜的花无缺难免心中有愧。不过没抱上，再一细想，就另当别论，这不是存心陷自己于不义之地吗!

　　按下心间不快暂且不提，花无缺顺水推舟，“小仙女，我会提醒一下铁姑娘。”

　　在旁听着的连城璧微微皱眉，道，“小仙女，进城还有一段路，可愿我带你 ”

　　虽是同行，但铁心兰固执偏见，加上小仙女坏了她的事，于是两人对上，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相看两相厌。因着赌气，小仙女撑着烧热乏力的身子强驰一程，将铁心兰远远甩在后面。前力用竭，后力难续，焉巴巴地缓行一会，才让后头的四人组赶上。

　　“带带带。”张菁爽快应道，反正背都背过了，一向亲疏有别进退有礼的连城璧都不见外，性格大咧咧的她更不矫情拘礼。

　　一起出生入死性命相交的两人由最开始的惺惺相惜默契配合，渐渐变得亲密起来。当然，这亲密有时是自觉的人特意制造机会。

　　连城璧纵身跨到红马樱桃背上，坐在张菁身后，从她手里接过缰绳。体贴地嘱咐，“会顺你心意纵马狂奔，晃得晕的话你就往我怀里靠。”

　　张菁开心了，探出身子朝花无缺笑，“麻烦牵个马啦。对了，花无缺，等我们再次超过铁心兰，你记得告诉她别哭哟。”

　　跑在前头的铁心兰高兴不过一刻，一匹轻骑擦过她身侧绝尘而去，徒留给她红白衣带交织的背影，和落在风中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她怒得抽马狠追，奈何不论是拿良驹还是骑术相比，她皆是追也追不上。

　　进城已是暮色四合，从古到今，砸场子向来是青天白日光明正大地上门，没有天黑去砸的道理。锦城繁华，长街一路灿黄灯笼高高挂，亮如白昼。行人不少，喧哗交错。

　　牵马行到城内最大的客栈外，眼尖的小二哥没让他们招呼，已殷勤地迎了出来，一边熟络地牵过马，一边往里招呼。“两位少侠，里边请里边请。”

　　一楼大堂坐满了人，张菁和连城璧上到二楼，刚刚坐定，隔间的屏风忽然被推开，来人笑唤了句，“菁姐姐。”

　　张菁诧异，腾地站起身，“你怎么在这 ”

　　慕容九妹掩唇而笑，看了一眼连城璧，准备拉过张菁，边说着，“不单是我来了，姑姑也在这，姐姐且随我过去。”

　　娘亲也来了!张菁面露惊喜，顺着慕容九妹往外走，又转过身对连城璧道，“连城璧，你先坐着，我待会仍过来。”

　　绕过几扇隔间，进了一个包厢。两人围桌而坐，席面上菜上到一半，竟像是算好了等张菁来。

　　位上一女子着水色素裙，脸上蒙着面纱，露出来的含烟蕴波美眸看着张菁不言不语地走近，随手自耳后解下面纱，“话都不说一句，这是还在和娘赌气 ”

　　一别数月，离家时放下的豪言未成，张菁一时怔忡，闻言扑到玉娘子怀里，酸了鼻，“娘亲，娘亲……”

　　玉娘子抚着张菁的头，纤纤手指一下一下拨顺张菁高高扎起的马尾，温温柔柔，“在外面受委屈了 还是吃了苦遭了罪 慢慢和娘说。”

　　玉娘子也是心疼，张菁从小到大几乎没撒过娇，哪怕练鞭子练得掌心磨破，身量小的时候甩鞭子往往抽得自己一身伤，但她一次也没哭过。问她为何习武，只说要保护娘亲。怀里的人不说话，埋头遮脸。玉娘子不强求，轻柔地拍张菁的背，如同小时候哄睡觉那般。

　　很快，张菁就抬起头，忽略她泛红的鼻头，人是很正常的。“娘亲，您怎么来了这 ”在张菁从小到大的记忆中，玉娘子从未踏出过玉水山庄。

　　慕容九妹在一旁答话，“菁姐姐突然寄来一袋宝物，也没细说从哪得来的。姑姑生怕菁姐姐你受了重伤瞒着她，就叫着我查你的行踪匆匆找来啦。话说到这，菁姐姐，那连公子怎么还在你身边呆着没走 ”

　　张菁羞赧，没曾想往家里寄些财宝反让玉娘子担心，又开心玉娘子能出来，“事赶事地接在一起，连城璧自然与我一起了。”又向玉娘子道，“娘亲，等我明日事了，我们一起到处转转好不好各地不但风景独秀，更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玉娘子点了点张菁秀挺的鼻子，注意到张菁提起连城璧这个名字时熟稔的语气，心思轻转，笑道，“早些时候我就听九妹说你与一白衣公子同闯恶人谷，既然现在他也在，不若你将他叫进来，我当面谢谢人家，想必一路上你麻烦人家不少。”

　　张菁半点不推辞，真就转身出门叫人去了。

　　连城璧进到包厢，三个人六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曾经见过的慕容九妹和顾人玉尚且不提，当中一美妇，素净打扮下照样风华绝代，颜色不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审视，隐约气势压人。他行了个晚辈礼，周身清华气度大开，不动声色地道，“晚辈连城璧，见过前辈。”

　　眼前这小后生，剑眉星目，身高腿长，端的是一表人才。全身上下不沾一丝寻常武林人的鲁莽气。谦润守礼，锋芒内藏，不容小觑。第一印象很满意，玉娘子微笑摇头，“不过是占了年纪的便宜，当不得你这声前辈。连公子，无需多礼，坐下一同用膳吧。我这女儿世事经得少，性子娇纵，你们同行一路，肯定有你多加包容的地方。我在此谢过。”

　　语气温和得让连城璧心惊，这客套话一路说下去，亲密关系倏地拉远，泾渭分明。他不敢接，脸上现出的惭愧真诚，“说来汗颜，是我受小仙女照顾许多。”

　　他表情真诚，言语简洁，反而更加让人信服。

　　怎么就你谦我让起来了，张菁听得头大，“哎哎哎，光说话不吃饭的啊。娘亲，我饿着呢。”

　　玉娘子瞄了一眼给张菁倒茶水洗碗筷的连城璧，含笑应道，“好好好，暂且不说，你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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