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梦江湖

　　醒木一拍，大堂中央站着的须发灰白老先生一身暗褐长衫，挥着手臂慷慨激昂抑扬顿挫述一段英雄史江湖事：“诸位在座的听客皆知，江湖中有耳朵的，绝无一人会不曾听过“玉郎”江枫和“江湖第一正剑”燕南天这两人的名字;江湖中有眼睛的，也绝无一人不想瞧瞧江枫的绝世风采和燕南天的绝世神剑。只因任何人都知道，世上绝没有一个少女能抵挡江枫的微微一笑，也绝没有一个英雄能抵挡燕南天的轻轻一剑！唉。。。”话停在这，老说书人长叹了一口浊气，“只可惜十多年前江枫身死，之后燕南天随之消失在江湖中。一代翩翩浊世公子和仁义大侠就这么。。。”

　　“嗨，你这个老头子，讲的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江枫死了那么多年，因着燕南天的秘宝最近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就不能抛开这些晦气的，说些新鲜有趣的来听听。”二楼凭栏而坐的听客探出上半身朝下吼，硬生生打断了老说书人的长篇大论。

　　“哎呀哎呀，别急别急。”老说书人嘬了口茶，卖起关子，“老夫我这不是正要往下说嘛，绝对是诸位没听过的第一手消息。”

　　堂内楼上众人听见有新消息了，有心无心的俱都竖起耳朵，暂时合上嘴巴，且听这老说书人往下能讲出个什么新鲜玩意。

　　老说书人站直了身板，捋了把颔下三寸胡须环视一圈听众，清了清嗓子，开始道:“诸位可知，江湖上最近出了个白衣公子，他的长相气质可比曾经的“玉郎”江枫，手中使的一柄剑虽比不上“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的所向披靡，却也是剑一出鞘必饮鲜血！正如诗云：丰神俊秀无情郎，寒剑出鞘饮血殇。”

　　呲啦！一个杯子从二楼飞下直接砸在说书人面前，碎片七零八落飞溅，惊得刚准备歇口气的说书人条件反射一下弹跳开。

　　只见一个涨红着脸的青衣男子从楼上飞身而下，一掌拍翻了说书人的桌子，恨声道：“一个夺人镖银灭人满门的歹毒之徒，竟值得你在这赞扬吹嘘了！他不过就是一只裹着人皮的豺狼，有何资格与“玉郎”江枫和燕南天前辈相提并论！”

　　“唉唉唉，少侠住手，少侠住手！老夫这话还没说完，你容我喘口气，才能往下说这“无情公子”的恶行啊！”老说书人缩头缩脑，满脸苦相，无奈地摆手告饶。

　　青衣男子看着也就十五六的样子，面相柔嫩，无半点男子英气。虽是满脸怒容，瞧起来却一点也不可怕，倒像个气坏了的娇姑娘。“他”瞪着说书人，“好，你且往下说，若不将他的恶行说个清楚，我便打烂了你的牙。”

　　老说书人扶起桌子，一臂撑在上面，大力地重拍一回醒木，语速极快，唾沫飞溅，“前几天三湘之内赫赫有名的广盛镖局押的一趟镖银被一突然出现的白衣公子劫走，数十名押镖师非死即伤。此事传回镖局，总镖头王一虎当然不能任镖局招牌被砸，于是百里追凶。这王一虎追是追上了那劫走镖银的白衣公子，却未料到反将自己送上了死路。他一手“裂天三十六拳”完全不敌白衣公子出神入化的剑招，身首异处。”

　　说书人面色沉痛，痛心疾首地将醒木拍得震堂响，“王一虎既死，可那白衣公子竟似杀红了眼，一夜之间屠尽王一虎家满门老老少少十三口，放话说是斩草要除根。以十三条活生生的人命震慑广盛镖局上上下下，不敢再寻仇！”

　　听完全程的众人沉默了一会，似是被这残酷的恶行一时间震慑，隔了一会纷纷义愤填膺起来，“俺就不信那什么“无情公子”的剑法能有那么厉害，知晓他踪迹的兄弟们告知俺一声，俺去会会他！杀人偿命，这可是江湖规矩！”

　　“就是就是，灭了那个狗屁的“无情公子”，算是为江湖除一大害。陈兄，带上我，我定要出这份力。”

　　“如此丧心病狂灭绝人性之徒，若不能杀之，以他颈上人头祭王总镖头一家在天之灵，我辈枉为武林中人！”

　　“对呀！”有人一拍大腿，“我可听说，那“江南大侠”江别鹤正在联合各路英雄豪杰，齐心合力通缉那“无情公子”，据说那“无情公子”唤作连城璧。”

　　满堂喧嚣讨伐声中，有戴着斗笠的人不动声色地出了门。

　　门外挂在天上的骄阳刺眼，斗笠下的脸微微仰起，赫然是茶楼中声声讨伐里的主人公——连城璧，他幽深目光波澜不惊，俊容沉静，恍若未听到方才那些恨不得以言语之力噬他血肉的恶话诅咒。

　　悄无声息隐入人群中，连城璧拍马赶向此行的目的地。

　　出了恶人谷，从苍茫北方赶到这花红柳绿的南方，竟意外地从他人话中得知自己成了罪大恶极劫人镖银灭人满门的“无情公子”。惊诧疑惑愤怒诸多复杂情绪同一时间涌上心间充斥大脑，但仅仅持续一瞬。而后连城璧稍稍遮掩身形继续寻找“恶赌鬼”轩辕三光，与百晓生约定的时间即将到了，先忙完此事，再论其他。

　　峨眉山脚下，以往但见走兽少见来人的九曲山路上印着斑驳交错的脚印。

　　连城璧看着这密密麻麻的脚印，修长的剑眉皱起。怪事一桩接一桩，不仅自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无情公子”，燕南天秘宝的藏宝图更是不知何时在江湖中悄然流传开，各施手段得到藏宝图的英杰邪徒在峨眉山上拼个你死我活。短短几天，宝藏没寻到，死在路上、死在宝藏门口的尸体堆起来早有墓碑高。

　　通晓天下大事小事秘事的百晓生只能给出燕南天秘宝的线索，而这流传在江湖上显然不只一份的藏宝图却偏偏能线路分明的指出了明确地点。藏宝图究竟是从哪流传出来的？百晓生传来的信件只斩钉截铁地断定藏宝图是假的，似毫不在意他会被江湖上流传的藏宝图吸引走，摆出胜券在握的姿态，底气足得很。

　　不知道小仙女怎么样了？连城璧躲在交织密合的树叶中思索着，她会不会被这引起四方杀戮的藏宝图影响？

　　突然，来路上晃晃荡荡走来一个身量伟岸的黑面光头大汉，他左手仅剩的拇指与食指勾着一只烤鸭，右手提着一个特别大的酒葫芦，敞开的衣襟露出古铜色块块分明的胸肌腹肌，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裤腿挽到膝盖处，露出黝黑如铁的小腿，脚上踩着草鞋，看着脚步不快，壮硕的身影已由远及近几步走了过来。

　　连城璧将自身呼吸放轻到几乎没有呼气吸气的波动，暗中观察这黑面大汉。

　　这黑面大汉走到上山的路口，没再往上走，反而一屁股就地坐下，掏出怀中的油纸包，剥开纸往地上一摊，肉食的香味溢了出来。油纸好大一张，里面装着一大块黑红辣酱腌制的牛肉、一堆豆腐干和花生米、一串卤香肠。黑面大汉将烤鸭往油纸上一放，揭开酒葫芦的口，痛快饮了一大口，接着撕下一只鸭掌嚼在嘴里，就这么坐在路边一口酒一口肉吃了起来。

　　这黑脸大汉面若锅底，杂乱浓密的络腮大胡子糊了满脸，一双眉毛像是两根板刷，眉毛下的眼睛却只有一只瞪得有如牛眼般大，左眼上蒙着个黑布罩子，剽悍、凶猛之气迎面扑来。他面相凶，悠然自得坐在路口喝酒吃肉，堵了上下山的路，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连城璧不知道这黑面凶汉在等谁，倒知道自己已经等到了要等的人，他特意找过“恶赌鬼”轩辕三光的画像。不过他没急着从树上蹦出去，既然要与“恶赌鬼”打赌，定是要先摸清赌鬼的套路，知己知彼，方能出招不殆。

　　很快，黑面大汉也等来了要等的人。烤鸭吃了半只，路对面迎头走来三个人。确切的说，是三个昂首挺胸准备干大事武器已出鞘的汉子。

　　单看他们脚下生风恨不得飞起来的步速，和抬头望山顶眼巴巴急切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山上有现成的金银珠宝随地捡，就怕被人抢了先！眼见着一个低着脑袋吃肉的黑面大汉堵住了上山的路，最右边一个精壮汉子不耐烦地喝道，“让开让开，堵这路口喝酒吃肉是存心找事不成？”

　　轩辕三光嘿嘿笑了一声，咬着牛肉块抬起头，大口嚼几下吞下肚，嘴巴一抹，嗓门洪亮，“哟，龟儿子。老子不找事，老子找人打赌。”

　　精壮汉子使的是把大刀，性子急脾气爆，被个独眼龙邋遢汉叫成龟儿子，当下二话不说抬刀便向轩辕三光砍去，“该你这狂徒给大爷我跪下来叫祖宗才对!”

　　大刀朝着轩辕三光圆溜溜的脑袋当头砍下，两人一站一坐，大刀又是从高往下劈，轩辕三光明显处于劣势。但他不急不慌，任那刀砍至面前，脑袋往后一仰，电光火石之间大掌迎着那刀背就是一拳，瞬间震得精壮汉子虎口酸麻，大刀脱手，哐当掉在地上。

　　精壮汉子惊得瞳孔放大，嘴巴张开，说不出话，难以相信他“震山川”赵三刀竟会一出手就被人缴了兵器。

　　此时，走在中间的长脸汉子钱成山拦了拦身边想要帮忙的另一个同伴，毕恭毕敬地上前一步，放低身架摆出笑脸拱手言道，“冒犯了冒犯了，我们三人这就走，不扰高人喝酒吃肉。”说着话，他左右使了个眼色，就想离开另寻上山的路。

　　轩辕三光仍然大喇喇随意地坐在地上，抛了几颗花生米在嘴里，嚼着问话，“格老子，钱成山，你瞧见老子就想着走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来拜见拜见赌中祖宗，和老子赌一场。”

　　钱成山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城里城外赌钱的人里流传着个赌咒——谁要赌钱出郎中，就让他遇见
　　轩辕叁光。遇上了轩辕三光，任你是天王老子，不想赌也得赌!可与这赌中恶鬼赌博，哪有得了好的!他心里流泪脸上陪着笑，谦卑谢绝，“不敢不敢，小人这雕虫小技哪敢与您老人家赌。您是祖宗，祖宗，求放小人一条生路。”边说着话，边弯着身瑟缩地往后退。

　　轩辕三光哼哼哈哈地笑，铜铃大眼一瞪，捡起地上的小石块甩手扔出去，不偏不倚砸在钱成山脑门上，立时砸出血印。“给老子滚过来。老子也不与你赌什么花样，就赌最简单的，免得传出去说老子欺负你。你看着老子的手法，老子往地上捡石子，给你六个数的时间，看到老子捡了几个石子在手里，你就猜出石子数。”

　　钱成山不敢不听，苦着脸磨磨蹭蹭地上前，“赌……赌什么 ，小人出门在外，身上什么赌本都没带。”

　　轩辕三光摸了摸光溜溜不留一根头发的后脑勺，嘿嘿笑开，“格老子的，钱成山，老子听闻你大大小小的赌场开了十多家，和你赌的人都输得倾家荡产脱裤子，卖老婆儿子还债。老子就赌你一条命，或是赌你万贯家财，别说老子不讲理，你自己选一个。”

　　日你仙人板板唷!钱成山心里大骂。麻卖批的，谁要钱不要命唷!摸了一把脑门上冒出的虚汗，钱成山咬着后槽牙道，“那……若是祖宗你输了呢？ ”

　　轩辕三光毫不在意，挥挥手，“老子输你一根手指头。”

　　砍脑壳的龟孙子!一根手指头就赌我万贯家财一条命，钱成山嗫嚅着嘴唇不应声。

　　轩辕三光怒了，“不说话是不答应是吧，老子一根手指，就比你的命值钱。赌不赌，不赌老子现在就让你去见祖宗。”

　　一顿暴喝吓得钱成山差点没瘫地上，拼了老命死心闭眼伸脖子挨宰，“赌……赌……赌，我赌!”

　　赌局立马开始，轩辕三光完好的右掌向上摊开，“龟儿子看好咯。”话音一落，大掌下翻，粗大的手指宛如鹰爪，飞速地在地上噌噌噌捡了几下。

　　六个数的时间一过，轩辕三光大掌瞬间合上，握成拳，“给你十个数的时间想，然后猜。”

　　钱成山身上也有功夫，方才眼珠子一转不转盯紧了轩辕三光的手势，眼睛都看花了，心里有点把握，又忐忑。脑海里拼命地回想回想，不敢第一时间说答案。

　　窝在树上悄无声息的连城璧几乎与树融为一体，虽隔得有些远，但他占着高的位置，刚才也将轩辕三光的手势看了个清楚。轩辕三光手上动作是快又多，有些确是假动作，捡到手中的石子只有六个。只是，这猜石子真会这么简单？

　　“脑壳有乒乓，你再不说老子就下你的手了。”轩辕三光见钱成山一脸怂样不敢猜，开口就吼。

　　“猜，猜，”钱成山又抹了把汉，手心里也全是汗，捏着手颤着心哑着嗓，被轩辕三光虎目瞪得不敢宰拖沓，哆哆嗦嗦地道，“六，六个。”

　　“嘿嘿嘿，”轩辕三光快速展开手掌，不给钱成山改口的机会。“龟儿子，你输咯。”

　　摊开的手掌里露出五颗石子，和一点石灰。石灰从指间落下，扬了一地。

　　钱成山精明的三角眼鼓成了金鱼眼，抖着手指指着轩辕三光手掌中的一点石灰。“你……你你耍赖，明明就有六个石子的!”

　　轩辕三光拍掌而起，五个石子粉碎，肉做的手掌不知道疼一样。“龟儿子，跟老子打赌还想耍赖!你眼睛瞎了看不着那五个石子，老子帮你挖了更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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