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

　　脸上写满了不甘，然而心中却早已甘之如饴，苏华夜只是在懊恼自己本能的诚实。

　　那个女人除了美丽的躯壳还有哪一点值得他喜欢？他不断在脑海中反问自己，可没有结论。

　　心中这样想着，但他还是去寻了个精致的盒子，将这枚戒指小心翼翼的装了进去，等待着苏暮染回来便送给她。

　　苏暮染直到三天之后才回来。

　　这几日，黑暗王庭的臣子过得水深火热，苏华夜原本就心生燥意，偏偏夏侯衍还在这里，他只要一看见那一身与黑暗王庭格格不入的白衣，心中就不断涌起愤怒的火焰，甚至有几次······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一把黑焰将这个男人烧成灰烬。

　　若不是顾及到苏暮染······

　　苏暮染······这三个字就如同一个魔咒，将他的肆意囚禁在胸中，不得释放。

　　一切都是因为她。

　　那些甜蜜是她给的，纵容是她给的，嫉妒是她给的，愤怒也是她给的，苏华夜觉得迟早有一天，这个女人会成为他的心魔。

　　或者说，她已经是了。

　　积蓄在胸中的怒火无法发泄，他的脸色更加冰冷，而这一后果直接导致了黑暗王庭的高层全都噤若寒蝉，连目光也不敢触及，生怕君王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没有人想成为一捧灰烬。

　　这样的情况直到苏暮染回来。

　　他看着苏暮染，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仍是冰冷的声音，苏华夜目光没有放在她身上，只是盯着他殿中某一处檐角，淡淡的说：“你回来了。”

　　他其实想问她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回来，但他的矜持与骄傲不允许他先开口。

　　苏暮染也不在乎，她随意的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反问道：“华夜知道我去见了谁吗？”

　　“谁？”

　　苏华夜语气淡漠，盯着檐角的目光没有动，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

　　“一个故人。”

　　苏暮染也是淡淡的声音，云淡风轻的样子和她此刻要说的人一点也不般配，但她没有在意，反而轻轻的笑着，像是在和苏华夜讨论晚上吃什么一样的语气。

　　她说：“就是哥哥以为是我执念的那个人。”

　　苏华夜的目光骤然一缩，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将目光转向苏暮染，无所谓的说：“是吗？那你应该很开心吧？”

　　“是啊。”

　　苏暮染笑意浅浅，伸手挽过耳边发，目光没有丝毫波澜。

　　“我很开心。”

　　她确实······是开心的。

　　因为那是诀别，她和那个人，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埋在冰川之下的过往，就让它永远沉寂在那里吧，连同她最后的留恋。

　　但她的想法苏华夜不会明白，他的脸色更冷了，但又无法说出来。

　　苏暮染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很可惜······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通常都是伤口上再撒一把盐，让人痛并快乐就是说的她这样的人。

　　“夏侯衍呢？我们该回去了。”

　　无视了苏华夜冷漠的脸，她淡漠笑着开口，眼中不见半点异样，温柔的眉眼是伤人的假象。

　　苏华夜眉间郁气越来越深，原本被他拿在手里的盒子被紧紧捏住，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苏暮染，眼中终于涌上不能抑制的怒气。

　　气氛一度难堪得有些让人窒息。

　　“你其实很讨厌我这样子吧？”

　　在他看不见的方向里，苏暮染唇边浮现一抹淡薄的笑意，声音微微冷漠，不复之前的温柔，她轻笑了一声，用带着些微嘲讽的语气。

　　“你说人为什么都是这样？宁愿喜欢虚假的温柔，也不愿面对冷漠的真相。”

　　苏华夜背对着她的身影微微一颤，有一种伪装被揭开的恼怒感。

　　但苏暮染没有停止她的声音。

　　“苏华夜，我其实真的很讨厌你这种人。”

　　苏华夜的手指在精致的盒子上捏出来几个指印，指节苍白，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这是苏暮染第一次连名带姓的这样喊他，声音里消去那虚假的温柔之后，冷漠的可怕。

　　“你的喜欢凭什么成为我的枷锁？”

　　苏华夜还是沉默，他身上的黑衣显出一种沉重感，腰封上镶嵌的宝石似乎都变得黯然失色，半响，他转过头来，目光平静。

　　“我没有。”

　　他们都是能将自己的情绪收起，完全保持冷静的人，苏华夜总是因为苏暮染打破自己的平静，但这一次，他的目光无波。

　　“我的喜欢······并没有成为你的枷锁。”

　　他静静的重复了一遍，目光甚至能看到苏暮染眼底深处，幽深的冷漠，他在那里面找不到任何的温柔。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只是因为我生夏侯衍的气？”

　　他不明白苏暮染，就像苏暮染不会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坚持一样。

　　苏暮染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静静的望着他，耳边银饰在黑暗的宫殿中熠熠生辉，就像她眼里的冰冷般灼亮。

　　“难道不是吗？”

　　她反问，但没有什么情绪。

　　“因为你喜欢，所以就想妄图掌控我的生活，可你的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平等，你付出了就一定要得到回报，如果我不是苏暮染，不是风之国度的王，而是一个你可以握在手里的人，你会直接动手吗？”

　　没有等到苏华夜回答，她又再次开口。

　　“你会的，这就是所谓的爱，以爱的名义铸成的枷锁最心安理得。”

　　苏华夜默默凝视着她，没有躲闪也没有移开。

　　“对，我会。”

　　他点头。

　　“如果你不是苏暮染，不是风之国度的王，我根本就不用在乎那么多，喜欢的东西要放在最靠近的地方不是很正常吗？但如果你不是苏暮染······”

　　他目光中浮现出那一天傍晚似血的夕阳和烈焰。

　　“如果你不是苏暮染，我为什么要喜欢？”

　　如果她不是苏暮染，不是那个黑色披风用一场连天烈焰为他送终的人，他为什么要喜欢？

　　苏暮染和他的距离隔了一个世界的时间，所以苏暮染不懂，而他和苏暮染隔了十四年，所以他不知道她的冰冷从何而筑。

　　苏华夜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但他只是选择了让自己更愉悦的方向。

　　苏暮染没有再说话，宫殿中一片寂静，黑色的檐角在灯火下映出璀璨的光，但那光照不到他们身上。

　　一片让人难以承受的寂静之后，苏暮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转身，提步，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耳边银色的流苏微微作响，步履平稳，很快便消失在苏华夜的视线里。

　　从始至终，她没有再说过一个字，没有再看他一眼。

　　苏华夜脸上并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表情，只有他手中还来不及送出去的盒子上深深的指印说着他的心情。

　　他精心做的礼物，甚至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苏暮染的决绝一如她的目光中的冷漠。

　　而他······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以爱之名铸成的枷锁？那是什么？喜欢和想要得到，原本不就是应该在一起的吗？如果不想得到，那真的是爱吗？

　　他不屑于说谎，也没有问起苏暮染关于‘那个人’的事，他有他的骄傲。

　　苏华夜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太过于深刻的情绪，但他离开之后，这座宫殿中的东西都化为了一地暗沉的灰烬。

　　而苏暮染离开了，带着夏侯衍和风之国度的侍从，苏华夜很早以前就想象过他或许有一天会和苏暮染产生矛盾，不论是因为什么，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让他有些措不及防，以及多了满腔无法发泄的怒火。

　　在苏暮染离开的第三天，他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人。

　　苏暮染的哥哥，苏暮宸来求见他。

　　苏华夜从不觉得自己和苏暮宸能有什么话说，从前看在苏暮染的份上勉强能交流几句，现在他和苏暮染都产生了分歧的矛盾，更别提苏暮染的哥哥苏暮宸。

　　他并不想见这个毫无关系的人，但苏暮宸说他来访和苏暮染有关。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心情，他明明在生苏暮染的气，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论真假，他还是在关注着那个女人的事，如果苏暮染现在来和他道歉，苏华夜想自己肯定会轻易原谅她。

　　本能和他所想的总是有些严重的分歧。

　　所以他见到苏暮宸的时候并没有摆出什么好脸色。

　　苏暮宸还是满身温柔的样子，让人一见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虽然苏华夜就是很讨厌他。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