颔首弄青梅

　　唐麦芽从陶家离开之后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晚饭的时候，便听到了钱氏夫妻在县里的活计破产的消息。

　　在坐的唐家人无不一脸惊讶，更多的他们还有一丝丝的恐惧，他们破产了若是回来了，那么只能代表着麻烦又来了。

　　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唐家人，唐麦芽唇角勾了勾，快快地扒拉了几口饭，只告诉他们无需担心这事，万事有她在，便打了一个招呼拉着南宫宇就离开了。

　　许多年不回凤川乡下，她对于这里的变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唐麦芽跟南宫宇一前一后走在路上，看着周围的一切，其实变化不算很大。

　　街道还是一样的街道，三三两两的铺子一一点上了灯笼，在这盛夏的时节，倒显得十分的温和，一点没有自己原来那个时代的那种躁动不安的情绪。

　　三三两两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店子里小二的吆喝声，街道边的小店几乎都是街坊邻居开的，他们看见多年未见的唐麦芽，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拉她到店子里边坐一坐。

　　乡下人的热情，那是小县城里的人感受不到的。见到许久未见的人，总要拉着唠唠嗑，话话家常，也是这样零零散散的交谈之中，唐麦芽了解了一些凤川这些年的情况，这些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凤川的药堂除了苏家药堂之外，并无二家，有些生活好些的人家，或者小地主家里几乎都有自己的府医，唯独那些养不起府医的平常人家，只能受制于苏家药堂。

　　那些寻常人家每每生起病来，就只能在家中硬生生地挨着，命好的便能挨过去了，命不好的得了重疾的都只能认命了。

　　这些年跟着师父学医，唐麦芽怀着一颗医者父母心，对于这样的现状，她只能叹惋过去他们受了苏家人那么多的压榨，如今她回来了，便不会让这样的局面保持太久了。

　　告辞了街坊邻里，唐麦芽继续逛了下去，在街道尽头就是苏氏药堂，那是最最繁华的地段了，当年吴氏嫁入唐家时，苏氏想要那个地段的铺子开药堂，还是唐老爷子帮忙给寻摸的。

　　唐麦芽远远地望着门庭若市的苏氏药堂，嘴角勾起冷嘲一笑，不过是发愣走神的功夫，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

　　“快快去看看，苏氏药堂出大事事，隔壁村的大牛子在药堂门口晕倒了，浑身颤抖口吐白沫，听苏氏的坐堂大夫说是没得救了。”

　　“这苏氏也真是的，大牛子这些日子不是一直都在这里看病么，听说一直高烧不退，治了这么些天，大牛子杀猪这些年的积蓄可是都花光了，如今怎么昏倒在门口了，哎，这又是一条人命呐。”

　　“就苏家药堂那个黑心的庸医，你还不知道，哪个没有足够的钱的能够好好的给治好的。哎哎哎，快别说了先去看看罢。”

　　另一个人推了推你一言我一句的两个人，努了努嘴，示意他们看看匆匆赶来的苏家长子——苏长明。

　　刚刚还在大声批评苏家药堂的人，看见匆匆而过的苏长明，瞬间间闭了嘴，低下了头，生怕给他看见自己的模样了。

　　然而他的担心完全就是白费力气了，苏长明此刻完全没有时间与人计较这些，他一心只想不能不能坏了苏氏药堂的名声。

　　他仅仅冷冷地等了那几个人一眼。便匆匆的往人群里去。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苏氏当家的到了。”

　　原本还拥挤的人群，很自觉地让出了一条小道来。

　　有人让道是怕苏家人；有人让道是想让他救活大牛；有人让道则是想看笑话。

　　唐麦芽站在离苏氏药堂最近的一座阁楼上，这是她方才趁着那边乱哄哄时，看到转让低价买了回来的，当然用的是南宫宇的银子。

　　此刻她将那些人的心思尽收眼底，同样她还顺道地观察了一遍大牛地病情。

　　这些年跟着师傅她几乎练成了一个本事，那便是小病几乎看一眼无需切脉，就能知道个一二了。

　　至于要不要救大牛，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了。

　　南宫宇跟原来的店家交接完之后，便站到了唐麦芽身后，冷冷地看着底下正在严肃着脸，给大牛切脉的苏长明。

　　“他若知道你这么看戏估计要疯。”南宫宇一脸无奈道。

　　“怎么你心疼他？”唐麦芽挑眉道。

　　南宫宇默了默，他皱了皱自己的眉头，看着正一脸认真的人，这人两年不见倒是稳重了一点，只可惜他当初走了不该走的歪路了。

　　思量了一会儿，他才道：“万事记得师父说过的话。”

　　“我自是知晓，只是只怕有人不让我有那个心软的机会了。”唐麦芽邪邪一笑，朝着下面努了努嘴：“看看，就他，也值得你求情？”

　　师父的规矩，自己是不打算忤逆的，而今自己若是为了某些师父更在乎的东西，破坏了那个规矩，恐怕师父在这也未必会责怪吧？

　　“可……”南宫宇想要到嘴边的话，被底下一道无奈的声音给打断了。

　　“准备后事吧！”

　　苏长明甩了甩月白的衣袖，无奈地摊了摊手，跟大牛的家属判了死刑。

　　他话音刚刚落下，大牛的家属瞬间哭震了天，其中一位年纪最老的是大牛的老母亲，她哭得最狠。

　　这些大牛为了照顾她，一直没能娶妻，眼见着今年收入好了一些，可谁知道他这么一病就这样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事，若是按照唐麦芽一开始就在看笑话的心思去发展，她倒是看得暖心了。但是偏偏她看着的是大牛的阿娘她那副模样，却实让她有些受不住自己良心的谴责。

　　唐麦芽很想出手，可是偏偏她的目的是打败苏家。

　　她实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出手……

　　便是她在发愣之际，底下人却在慢慢地散去。唐麦芽不知道这件事，苏长明是如何解决的。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大牛的家人笑眯眯地将他抬走。

　　只是，可惜了大牛这大好的年轻人。

　　“你当真见死不救？”一直在一旁的南宫宇心急道？

　　唐麦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谁说我不救？”

　　“你救，时机不到？”南宫宇愣生生地重复着唐麦芽的话。

　　她愿意救却说时机未到？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想不清到底唐麦芽打得是什么样的算盘。

　　唐麦芽心中知道南宫宇所顾虑之事，她当初也是感激苏长明的，只可惜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寒了她的心。即便是她有心想要搞垮苏家，却没有打算将大牛这个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你且在此处守着，我去去就来。”唐麦芽扭头看了一眼南宫宇，像是怕他会跟上来，指了指底下那些还在苏氏药堂闹事的大牛家人。

　　南宫宇见到底下的情景，便只能点头答应了，若是那些老百姓闹了起来自己好歹可以帮他一帮，也算是还了当年的情谊了。

　　唐麦芽此去约莫有一个时辰的功夫，等她回到小阁楼时，南宫宇依旧保持着她走时的姿势，还皱着眉头。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底下，那些闹事者已经开始拿着一些臭鸡蛋烂菜叶砸向苏家药堂，特别是苏长明此刻他身上都是那些东西，倒是也不见他闪躲，单是这一点，唐麦芽知道自己刚刚的决定没有错。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唐麦芽伸手拍了拍南宫宇的肩膀，算是安慰他，顺手指了指桌子上她刚刚带回来的东西：“呐，你最喜欢的，赶紧垫垫肚子。”

　　南宫宇看了看唐麦芽额头来不及抹去的细汗，心中知道方才她是去救人了。只是若是按照他们原本的计较，接下来大牛及其亲属定然是要过来大闹苏氏药堂的，越是这么想，南宫宇心中的担忧更甚了。

　　唐麦芽的计划，他是不想去破坏的，可是自己若是这次不出手，只怕心中只会愧疚万分。

　　看了看下边，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南宫宇左右为难了起来，俊秀的眉宇之间竟然深深地凝成一条山川。

　　“你怎么还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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