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可欺

　　虽然刚刚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是三言两语已经足够程知惜判断出，裴墨还是那个裴墨，骨子里还是一样的坏。

　　程知惜真的很想站起来，摇一摇身边的大提琴手和长笛手让她们清醒一点。

　　珍爱生命，远离裴墨。

　　宴会厅里，宾客来得渐渐多了。

　　乐团成员们不再闲散，在舞台旁错落有致地坐好，拿好各自的乐器在指挥下齐奏，为这觥筹交错的夜晚献上悠扬的音律。

　　几曲奏毕，程知惜放下小提琴休息了一下。

　　眼眸一转，就见到裴墨站在不远处。

　　裴墨周围绕了许多人，在众人的拥簇下姿态依旧从容，手里的高脚杯被他随手一晃看起来也极有韵味。

　　程知惜心下惊慌，条件反射地要离开。

　　惹是惹不起了，她还躲不起吗？

　　“我去一下洗手间。”程知惜和旁边的乐手借着道路。

　　程知惜一心想尽量减少存在感，猫着腰从乐团的演奏区域里出来，这个姿势却莽莽撞撞地撞上了服务生。

　　托盘里的杯子倾落，酒红色液体洒在程知惜胸前，白色的裙子被打湿后胸前的轮廓变得若隐若现。

　　傻了眼的程知惜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已经被套上了一件带有体温的西装外套，淡淡好闻的味道笼罩了全身，也挡住了胸前外泄的那些春光。

　　混乱中程知惜下意识抓紧了外套，抬头，看到裴墨坚毅的下巴。

　　程知惜和裴墨被服务生带到了休息室。

　　程知惜身上裹着裴墨的外套，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心里想的却是：今天这么倒霉，都怪裴墨。

　　今天是裴墨回国之后她第一次遇到他，结果先是宴会没开始时候遇上了流氓，刚刚又害得她撞上了服务生。

　　看吧，他果然是生来克她的。

　　此刻的裴墨正站在沙发前看着程知惜耷拉的脑袋，目光落在程知惜的丸子头上停留两秒。

　　之前在这里遇到她他还有些不以为意，没想到她居然是在拉小提琴。

　　裴墨居高临下地睨着程知惜：“请了名师指导你小提琴，就是为了让你现在一天两百块出来卖艺的？”

　　程知惜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托堂妹程怡君的福，程知惜的小提琴是名师指导出来的。

　　和她不同，程怡君自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外语、乐器、芭蕾这些课程一个不落，不过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小提琴和法语，为此大伯母请了名师来指导她，后来程知惜搬进程家，很快开始和程怡君一起上小提琴课。

　　和程怡君比起来，程知惜起步时间已经算很晚了，却进益颇丰，很快超过了程怡君的进度，屈老师也曾不止一次地感叹，要是她早几年开始练琴，她的天赋也不至于被埋没。

　　在乐团的兼职她从大二就开始了，不知不觉一直做到了现在。

　　“缺钱用？”裴墨问。

　　“没有……”程知惜声音细若蚊蚋，“在宿舍待着也无聊，我就是找点事情做。”

　　大伯确实从没苛待过她，每个月的生活费是按时打到她的卡上的，比起一般的大学生，她的生活费标准甚至是高出他们一截的。

　　然而具体原因，程知惜没有讲。

　　在裴墨面前撒谎是需要勇气的。

　　为了避免和裴墨对视，程知惜一直低着头，忽略他那道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程知惜目光所及，能看到裴墨裤管下矫健有力的腿。

　　程知惜心想，虽然裴墨性格还是那么恶劣，但是其他地方到底还是有了变化的。

　　他出国那会儿刚满十八岁，这个年纪处于男孩和男人之间，裴墨身量很高，但还不掩青涩。

　　然而这次回来，之前的那些青涩已经全数灰飞烟灭，浑身充满了荷尔蒙的味道，昭示着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程知惜的思绪正飘散着，下一秒，长腿的主人迈到了她身旁坐下。

　　沙发瞬间陷进去一块，程知惜身体不受控制地朝裴墨的方向靠了靠。

　　被裴墨的阴影笼罩，程知惜脊背僵住，防备地挪了挪身体的方向，相比之下裴墨的姿态却很放松，长臂搁在沙发扶手上，不觉间将程知惜整个人包裹其中。

　　程知惜又往西装外套里缩了缩，感觉自己的后槽牙在隐隐地发抖。

　　“怎么了？”欣赏着程知惜的微颤，裴墨闲适地开口问，“很冷？”

　　裴墨的声音近在咫尺，程知惜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他砧板上的一块肉，脑海中的弦一下子绷紧了。

　　程知惜咬着牙说：“不是……”

　　裴墨轻笑一声，转而说：“手机给我。”

　　“啊？”程知惜眼珠子转了一转。

　　程知惜当然知道裴墨这是在要她的号码，这时候的迟疑是在故意装傻充愣。

　　然而裴墨明显并没那么容易打发。

　　他朝程知惜摊开手掌，手指向上动了动：“留个联系方式，方便我们交流感情。”

　　程知惜真想骂他一句虚伪。

　　还交流感情，他们哪里有感情要交流了。

　　被裴墨压制了那么些日子，一直到裴墨出了国，程知惜觉得自己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哪里会再愿意回到过去那些战战兢兢的日子。

　　正僵持着，这时候有人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程知惜暗自松了一口气，正好，她一时间还没想出拒绝的理由。

　　裴墨收回手，看着程知惜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后也不多分辨就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裴墨的助理章庭把衣服递给了裴墨。

　　裴墨接过衣服袋子关上门，转身走到程知惜身边坐下，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衣服袋子递给她。

　　“谢谢。”

　　说着程知惜伸手捏住袋子的另一头，拽了两下，裴墨没撒手。

　　程知惜抬眼望过去，裴墨面无表情：“手机。”

　　那一瞬间，程知惜想出了许多诸如手机坏了、她没带在身上的理由，然而在对上裴墨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时，那些借口顿时烟消云散。

　　程知惜放弃挣扎，老实地递上自己的手机。

　　这手机还是她上大学时候大伯父送给她的，当时她和程怡君一起升学，伯父买了两个当时市面上最新最贵的手机，她和程怡君一人一个。

　　几年时间过去，程怡君的手机早就换了，她的这个用到了现在。

　　裴墨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不容分辨地拉着程知惜的手指解锁，解锁完，裴墨便毫不留情地撒开程知惜的手。

　　裴墨输入着自己的号码，说得漫不经心：“等会儿宴会结束了别乱跑，我送你回去。”

　　电话打通了，裴墨又将手机丢还给程知惜。

　　“不用了……”

　　程知惜接住自己的手机，急急地看向裴墨争辩。

　　话音未落就见裴墨朝自己一点点逼近，程知惜后面要说的话瞬间回到了嗓子里，心头警铃大作。

　　在裴墨的逼近下，程知惜不得不把身子朝后仰，仰得腰继续断掉。

　　这时裴墨突然伸手，抽走了她身上那件他的西装外套。

　　胸前一阵凉意后再没了遮挡，露出白裙和胸前的酒污。

　　程知惜忙不迭双手交叉护在胸前。

　　裴墨一边穿着外套，一边目光在她手臂上下流连，瞥一眼程知惜防备的姿态，而后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程知惜瞪大眼气得脸通红。

　　他这声笑是什么意思？她好歹有B好吗！

　　“结束了之后在门口等我。”裴墨整理袖口之余不忘斜睨程知惜一眼，“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跑了，我打断你的腿。”

　　程知惜瑟缩一下，默默地把腿曲起，朝远离裴墨的方向挪了挪。

　　裴墨出去了，休息室只剩下程知惜一个人。

　　程知惜从印有大大的G家的logo的袋子里翻出衣服来，发现也是一条白色的裙子，款式和她身上的白色一字裙很像，只不过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质感。

　　宴会结束，裴墨在酒店门口逡巡一圈，没见到程知惜的人。

　　打电话过去，响了两声之后也被挂断。

　　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放下手机，裴墨冷笑一声。

　　她这又是跑了。

　　拒接了裴墨的电话，程知惜一路胆颤心惊地从酒店回到宿舍。

　　等屁股挨上了板凳，程知惜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真实感。

　　劫后余生这个词，真是太妙了。

　　宿舍里灯火通明，季靓带了她一个朋友在。

　　程知惜学校的宿舍都是四人间，临近毕业，宿舍其他两个室友考研的考研，实习的实习，只有向来和宿舍其他人不太对盘的季靓和她那个朋友。

　　季靓在聊天，听到程知惜回来的动静也没理她。

　　精神放松下来之后，程知惜就察觉出饿来，然后想起今天她下了课就赶紧赶去宴会现场，演奏结束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到现在晚饭都还没吃。

　　本来她们是可以在宴会结束后吃些东西的，但是为了躲避裴墨她直接跑走，自然是错过了。

　　程知惜拿出饼干来，又去接了杯水，打算就这么应付一下。

　　季靓突然回头，打量着程知惜：“你这身裙子，和你出去的时候穿的不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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