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可欺

　　头抬起来了，她面前的那碗银鱼羹几乎还没动。

　　裴墨不说话了，眼里流泻出笑意。

　　果真是醉了。

　　哪次他叫她她能这么直接答应的，都是躲到不能再躲。

　　一顿饭草草收场，接下来的惯例是去酒吧。

　　一群人纷纷站起来准备转场，裴墨却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连同他身边已经完全睁不开眼的程知惜。

　　“你们去吧，我先回去了。”

　　裴墨既然这么说了，一群人便涮了两句后离开。

　　裴墨打电话给章庭让他把车开到门口，拒绝了要过来帮忙的服务员，拦腰抱起已经神志不清的程知惜向外走去。

　　娇软的身体没什么分量，程知惜闭着眼在裴墨怀里动了两下，自动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裴墨轻松地抱着人上了劳斯莱斯的后排，和章庭说：“去观山公寓。”

　　观山公寓是裴墨前几年购置的房产，因为离公司比较近，现在裴墨一般都是一个人住在那里。

　　这时候后座上的程知惜动了两下。

　　她挣扎着醒过来，报出了自家的地址，随即又沉沉睡过去。

　　章庭面有难色，看向裴墨。

　　裴墨朝程知惜瞥一眼。

　　她已经倒向车门的一边呼呼睡着，对外界的反应一无所知。

　　裴墨有些看不过眼地蹙眉。

　　她倒是睡得安逸。

　　裴墨不高兴了，伸出手捏起程知惜脸颊的肉。

　　喝醉是有喝醉的好处的，比如她这会儿要是醒着，肯定是张牙舞爪地要从他手底下挣脱的。

　　睡梦中的程知惜感觉被蚊子骚扰了，嘤咛一声，挥手大力地打了一下，打在裴墨的手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裴墨收回手，盯着沉睡中的程知惜看了又看。

　　“关键时刻警惕心还挺强。”裴墨轻嗤一声，“就去她家。”

　　章庭驱车，劳斯莱斯行驶在夜色中，很快到了程知惜家楼下。

　　裴墨拦腰抱起程知惜上楼。

　　老旧的楼道没有电梯，墙壁的皮剥落后留下斑驳的痕迹，连楼道灯都昏暗得很。

　　程知惜住在三楼，裴墨从程知惜的身上摸出钥匙，开门进去。

　　张望了一下，裴墨对陈旧的环境和老化的设施有些不满地“啧”一声，然后找到了主卧，把程知惜放在床上。

　　程知惜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自发地翻了个身。

　　这一翻身上衣卷起来，露出半截腰身。

　　灯光下，露出的肌肤白嫩得扎眼。

　　裴墨移开目光，喉结上下动了动。

　　第二天程知惜从宿醉中醒来，揉着昏沉的脑袋回想昨天喝醉之后的事情。

　　脑海中朦朦胧胧出现一些片段，不甚清晰。

　　想不起来，程知惜很快也就不纠结了，不管怎么样，裴墨那边总算是采访完了。

　　接下来的一周程知惜紧赶慢赶，等先后把两篇采访都稿交上去，毕业的事情也就这么提上了日程。

　　天气越来越热，这天程知惜向社里请了假，回学校答辩。

　　分组抽签的时候，程知惜抽到了一个以严格著称的答辩老师，学生们私下里都叫她“女魔头”，好在程知惜准备得充分，那老师也没有过多为难她。

　　晚上，宿舍三个人难得地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毕业在即，之前雯雯一直泡在图书馆准备考研，她和桃子也在不同的地方实习，三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吃饭了。

　　“哎，我刚刚在宿舍看季靓脸色怎么不太对？”桃子问程知惜。

　　季靓和程知惜分在了同一组。

　　程知惜回忆了一下：“她自述还没说完，被老师抓到论文里的漏洞，批得体无完肤的。”

　　桃子不以为然：“我在宿舍就没见她写过论文，我估计多半是买的，那质量可想而知，还遇到了‘女魔头’，怎么可能通过。”

　　程知惜和桃子在交流着答辩的事情，一边的雯雯的情绪有些低落。

　　程知惜察觉出不对劲：“雯雯怎么了？”

　　“不就是分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桃子给雯雯夹了块肉，有些恨铁不成钢。

　　程知惜大吃一惊，这才知道雯雯分手了。

　　大学几年里，雯雯和她男朋友的感情状态都很稳定，然而逃脱不了毕业季的魔咒，雯雯留在C市考研，而她的男朋友要回家工作，两个人即将各奔东西。

　　程知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雯雯。

　　“别想那个狗男人了，我们晚上出去喝酒，我顺便帮你物色物色。”桃子用肩膀轻轻撞了下雯雯，“男人那么多，下一个会更帅。”

　　雯雯打起精神来：“得了吧，先管好你自己。”

　　程知惜还以为桃子只是说说，结果吃完了饭，桃子真的带她们来了酒吧。

　　一进去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掩盖着嘈杂的动静，程知惜更加局促，但是看看身边终于来了些精气神的雯雯，退缩的话还是收了回去。

　　三个人找了人少的卡座坐下，然后点单。

　　程知惜点了一杯酒精含量很低的特调，然后感觉到有视线在看着自己，于是四处张望了一下。

　　隔了一张座位，程知惜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程知惜记得，那是虎子的女朋友姚洁纯，上次吃饭时还帮她解围来着。

　　看起来她也是和闺蜜们一起来的。

　　两个人隔空相视一笑。

　　真巧。

　　程知惜收回眼。

　　点的东西已经上来了，雯雯开始一杯接一杯，默默地流着眼泪。

　　程知惜觉得雯雯这个架势不太对：“桃儿，你不是说带她来找男人的吗，怎么变成来买醉了？”

　　“你懂个屁。”桃子也不拦，“这是失恋的必经流程。”

　　雯雯一杯接一杯，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桃子一个人架起雯雯要扶她去洗手间：“我陪她去就行了，你在这看好我们的酒，别让别人碰了。”

　　在宿舍的时候程知惜就被桃子科普过，酒吧这类场所鱼龙混杂，要提防有人趁机在酒里下一些药。

　　看一眼桌子上的酒杯，程知惜重新坐了回去。

　　卡座一时间空了。

　　只剩下程知惜一个人，她有些不安地四处看了看。

　　然后就看到了隔壁姚洁纯的方向，有两个男人看来在和她们搭讪。

　　只隔了一个卡座，程知惜看得清清楚楚。

　　其中有一个蓄着络腮胡的，一边在和姚洁纯说话，一边还借着自己身体的遮挡迅速地放了一颗药在她的酒杯里。

　　接下来那个络腮胡拿起酒杯来，看似随意地晃了晃递给了姚洁纯。

　　看着姚洁纯真的接过了那杯酒，程知惜也顾不上别的了，迅速离开跑到姚洁纯身边，拦在了她面前。

　　程知惜拦住姚洁纯的手：“不能喝。”

　　姚洁纯愣了一下。

　　“你谁啊？”络腮胡瞪眼，“滚。”

　　程知惜向来胆小，面对着这人凶神恶煞的模样这会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坚持对姚洁纯说：“真的不能喝。”

　　姚洁纯很快反应了过来看向自己手里的那杯酒，原本脸上挂着的淡笑褪去，看上去竟然有些凌厉。

　　络腮胡推搡了程知惜一下：“多管什么闲事！”

　　络腮胡用了大力气，程知惜自然比不过，当即踉踉跄跄向后摔去。

　　程知惜身后是玻璃质的茶几，茶几上还摆满了酒杯，被推得整个人向茶几跌去，腰部被酒瓶硌得一阵生疼。

　　推了人之后，那络腮胡便趁着混乱跑了。

　　“没事吧？”

　　姚洁纯连忙来扶起程知惜，里里外外查看她的情况，大致确认程知惜身上完好，那络腮胡已经溜得连个背影都瞧不见了。

　　因为音乐和灯光的原因，其他人都没有发现这里的争执，酒吧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生出过多波澜，人群依旧喧闹。

　　“你放心，他跑不了。”姚洁纯眼眸生出薄怒，说得笃定。

　　程知惜被推得有些头晕目眩，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

　　桃子这会儿扶着喝醉的雯雯回来了，雯雯已经醉倒在桃子的肩头，嘴里嘟囔着说一些胡话。

　　桃子看着混乱的现场，对刚刚发生的状况一无所知：“这是怎么了？”

　　程知惜不好解释太多：“雯雯已经喝醉了，要不你先带着她回去吧。”

　　桃子当即也不多问，应了一声“好”之后便带着雯雯离开，还不忘叮嘱程知惜到家之后给她发个消息。

　　程知惜和桃子说话的功夫，姚洁纯也给虎子打了个电话。

　　眼见越闹越大，程知惜到底还是胆小怕事：“要不然算了吧？”

　　说话的时候程知惜眉眼怯怯的。

　　“算了？”姚洁纯看着程知惜反而笑了，“你胆子这么小，怎么敢给我挡下刚刚那杯酒的？”

　　程知惜嗫嗫两下没说话。

　　其实刚刚也是情急之下，看到有人在酒里给她下了药，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想想她还有些后怕，好在没出什么事情。

　　“这事儿算不了，你放心，这笔帐我一定给你讨回来。”姚洁纯安抚着程知惜。

　　挂了电话，姚洁纯牵起程知惜的手，开始在酒吧的各个角落里寻找打听。

　　经过一个酒保的提点，最后姚洁纯和程知惜在酒吧外面的一条暗巷里找到了那络腮胡。

　　狭窄的巷子里，灯光很是昏暗。

　　这会儿络腮胡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身边站着三五个地痞流氓模样的人，她们找到她的时候他正和为首的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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