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可欺

　　这个会所的消费水准当然不是程知惜负担得起的。

　　“其实我是陪渡部先生和渡部太太过来的，那天晚上还是要多谢你帮忙。”江逸舟垂眼看着程知惜，没有多余的神色，“要是不介意的话，等下可以一起吃个饭。”

　　程知惜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扬声一声男声打断，声音十分高调张扬。

　　“她介意。”

　　裴墨走到程知惜身边揽住她的肩膀，看向江逸舟：“不好意思，她今天晚上有约了。”

　　右手揽着程知惜，左手插兜，裴墨看起来还有些气定神闲。

　　然而裴墨用的力道很大，程知惜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伏在裴墨的身上才堪堪没有跌倒。

　　章庭刚刚眼看着自己老板的从包厢里出来之后面色一秒钟从言笑晏晏转变到暴风骤雨，现在站得远远的安静如鸡。

　　没理会裴墨的挑衅，江逸舟目光如炬，发现了程知惜腿脚的不自然。

　　“腿怎么了？”

　　程知惜已经调整好站直了身子，摇头小声道：“没事。”

　　顺着江逸舟的目光，裴墨瞥程知惜的脚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裴墨和江逸舟点着头：“那我们今天就先失陪了。”

　　说罢也不等江逸舟回复，裴墨揽着程知惜的肩膀就转身，程知惜还打算和江逸舟说声再见都没来得及。

　　裴墨换了衣服，几人走到会所门口，泊车小弟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章庭接过钥匙，目不斜视地走向驾驶座。

　　看裴墨一眼，程知惜放弃抵抗一般地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辆驱动，渐渐驶上主路。

　　后座很宽敞，程知惜身体朝车门的一侧倾斜，努力和裴墨保持着距离。

　　倏而裴墨嗤笑了一声：“你和你那继兄关系倒还挺好。”

　　名义上江逸舟确实是她的继兄，然而在这次采访之前她和江逸舟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今天碰上了也只是凑巧。

　　程知惜目光看向窗外，权当没听到。

　　裴墨又是一声嗤笑：“采访江逸舟的时候就陪吃饭，到我这儿就不乐意了？”

　　看来裴墨是听到她和江逸舟的谈话了。

　　程知惜依旧不理他，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觉得裴墨今天很莫名其妙。

　　裴墨突然双手拉住程知惜的两只脚踝，将程知惜的两只脚横跨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程知惜整个人都随之转动了方向，视线被迫从窗外转向裴墨。

　　程知惜一惊，终于和裴墨说话了：“你干嘛？”

　　“你指望我在这车上对你干嘛？”裴墨嘲讽地冷笑一声。

　　驾驶座的章庭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地把前车厢和后车厢中间的隔板升起来。

　　他这个车窗升得就很灵性。

　　程知惜才不理他，挣扎着要将脚收回来。

　　这点力道裴墨还不放在眼里，他按住程知惜的小腿肚，脱掉她脚上的黑色高跟鞋。

　　一只脱完又另一只，裴墨果不其然在两只脚上都看到磨损的创面。

　　白嫩小巧的脚，只是被伤痕破坏了美感。

　　裴墨看了一眼颇为恼火：“脚疼你不会喊停？”

　　程知惜觉得很奇怪，也暗暗来了气愤愤地收回脚，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现在反而怪起她来了。

　　裴墨敲了敲隔板。

　　驾驶坐上的章庭把隔板降下。

　　“找个地方给她买双鞋。”裴墨声音冷冰冰的。

　　想起上次那条裙子的教训，程知惜小声嚷嚷：“我不要你的鞋！”

　　深谙非礼勿听的章庭又迅速把隔板升了起来。

　　裴墨冷笑：“随你。”

　　疼死你活该。

　　章庭把车开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商场旁停下：“程小姐，请问你穿多大码的鞋？有什么喜好上的要求吗？”

　　“我穿36码。”程知惜给出的要求很详细，“超过200块的鞋子就不要买了。”

　　看一眼车窗外商城满眼的高端L家、G家、C家的标志和广告，章庭深深觉得程知惜是在为难他。

　　裴墨皱着眉：“快去。”

　　“好嘞。”接受到自家老板的讯号，章庭很快下车。

　　不多会儿章庭回来了，拎了一双板鞋回来，还有一盒创口贴。

　　贴好创口贴再换上鞋，程知惜觉得脚舒适了许多，然而下车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伤口，疼得程知惜小声吸气。

　　裴墨皱眉看着程知惜磨磨唧唧的模样，恨不得把人扛起来走，思索了一番又作罢，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到时候她又要埋怨他。

　　算了，刚得罪了她，这时候还是不招惹她了。

　　最后裴墨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兜着程知惜的胳膊往里走。

　　包厢门打开，果然是厉一澜和方块他们。

　　这次不是清一色的男人，虎子和李建带了各自的女朋友过来。

　　几个人摆了桌子在打麻将，两个女生坐阵，虎子和李建都站在她们身后看着。

　　从市郊的高尔夫球场开到这里需要的时间本来就不短，中间又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去买鞋，等到了包厢，厉一澜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见到裴墨和程知惜过来，嘴上自然不肯放过。

　　厉一澜嘴里叼着烟出了一张牌，然后状似不满地看向裴墨：“干什么需要这么久？”

　　“你说呢？”裴墨懒懒地朝座椅上一坐，神情肆意又张狂。

　　三言两句之间又隐隐开了个车，程知惜抿紧了嘴。

　　虎子的女朋友姚洁纯看程知惜一眼，察觉出程知惜的局促。

　　“三条。”姚洁纯出声打断了还要插科打诨的几个人，“别逼逼了，你们这些人不饿是不是？赶紧打完吃饭了。”

　　厉一澜这才作罢，张罗着让服务员先上菜。

　　程知惜感激地看她一眼，那女生似有感应地抬起头，好看的眼睛眯起朝她爽朗一笑。

　　麻将打完了，菜和酒也都上了桌。

　　厉一澜吩咐服务员斟酒：“来来来，大家先一起干一杯。”

　　对女生没做要求，给程知惜倒的是椰汁。

　　但是桌子上的男生杯子里清一色的都是酒，裴墨也不例外。

　　程知惜皱眉，如临大敌地看着裴墨的动作，打算从他喝下第一口酒开始就挪了椅子远离他。

　　她还没忘记上次裴墨喝酒之后对她做了什么。

　　裴墨察觉到了程知惜的紧张，看她一眼，把酒杯放回桌上。

　　裴墨的食指敲了敲酒杯的杯沿，发出清脆的两声响：“不想让我喝？”

　　戒备地看裴墨一眼，程知惜没说话。

　　她当然不想了。

　　裴墨笑了一下，用两只手指的指背将杯子挪到程知惜跟前：“那你来替我？”

　　程知惜还没回答，其他人就已经喧闹开了。

　　“让小怂包替你喝酒，亏你想得出来。”厉一澜亏裴墨。

　　那厢方块举着酒杯接话：“也别说我们欺负她，我们不要求她按规矩来三杯替一杯，一杯就行了。”

　　这边讨论得十分热闹，可程知惜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还是算了。”裴墨面有憾色，收回自己的杯子。

　　一番天人交战。

　　程知惜抢过杯子：“我来就我来。”

　　嚯。

　　活得久了真是什么稀奇景象都能见到。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了解程知惜的性格的，“小怂包”的绰号毕竟不是白叫的，纷纷错愕。

　　裴墨笑而不语。

　　程知惜不去管他们，她只看向那杯酒。

　　裴墨没有松手，修长的手指捏着杯壁，程知惜要从他手里拿过来，一时间两个人握着同一杯酒。

　　其实和别的都没关系，程知惜只是不想让裴墨喝酒，谁知道他要是喝醉了又对她做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裴墨便松了手，一副无辜的模样：“行吧，你来。”

　　裴墨左手拿起程知惜面前桌子上的椰汁，右手搭上程知惜座椅的椅背，仗着自己的手长又开始拨弄起程知惜的头发。

　　程知惜没理会这个，专注地盯着眼前那杯酒，像要盯出一个洞来。

　　她之前都没有喝过酒。

　　上次宿舍的雯雯失恋，买了两扎啤酒回来，她本来是要和桃子一起陪着雯雯喝的，最后还是被两个人拦下来，给她手里塞了杯可乐。

　　喧闹过后，厉一澜又张罗起大家一起喝一杯。

　　众人碰杯，很快其他人的酒都喝完了，裴墨也饮尽杯子里的饮料，只剩下程知惜还在盯着酒杯看。

　　“要不还是算了吧。”姚洁纯说。

　　这时程知惜举起了酒杯，带着些微的忐忑轻轻抿了一口，不好喝，但是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接下来程知惜仰起脖子，一杯很是豪迈地尽数喝完。

　　裴墨看着，唇角勾笑。

　　喝完这杯，程知惜又缩回去。

　　其他人起哄起来，还要继续敬酒。

　　只不过最后酒没敬出去，在裴墨的眼神下败下阵来。

　　裴墨凑到程知惜耳边告诫着：“除了我，跟别人吃饭都不能这样，知道吗？”

　　程知惜听着不搭话，心里颇有些不以为意。

　　要不是怕他喝酒，她今晚怎么会需要这样？

　　也不需要他们再灌酒，只一杯酒下肚，不久过后程知惜的眼神便变得迷离起来，脸色泛着不太正常的酡红。

　　裴墨给程知惜盛了一碗银鱼羹，程知惜把头埋在碗上，吃了许久都不见她吃完。

　　观摩着程知惜的状态，裴墨喊了一声：“小怂包。”

　　“嗯？”程知惜努力睁眼应了一声，声音娇娇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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